完顏希尹靜靜地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司空毓兒隻是在角落中坐著,如同石像。
不知過瞭多久,完顏希尹終於睜開瞭眼睛道:“你想清楚瞭麼?”
司空毓兒開口隻道:“我,絕不會和你這種人合作!”
她抵制,她抗拒,都不過是在和那殘忍的命運最後的對抗。
完顏希尹聽瞭,靜默瞭一刻,隨即向馬車外吩咐道:“停車。”
馬車停瞭下來。有人拉開瞭佈簾。
完顏希尹忽然緊緊拉住司空毓兒的手臂,將她拖下瞭馬車。
他拖著她走向一匹駿馬,將她放在馬上,自己也翻身上馬,馬鞭一揮,那匹馬便像離弦的箭一般沖瞭出去。
他的馬術毓兒是知道的,很快也很穩;他們一路狂奔,經過長長的官道,直奔阿城門下。到瞭阿城城門處,完顏希尹亮出腰牌,侍衛不敢阻攔,完顏希尹隨即策馬奔出城外。
他要帶她去哪裡她並不知道,寒冷的西風吹得她腦門發漲。在夜色中,她根本分不清方向,隻知道他們一直在狂奔,仿佛是來到瞭一處高地。
今夜有月。
來到高地之上,視野驟時開闊。四處可見月色清冷,照耀著這塞外城郭。不遠處的懸崖峭壁如同黑色迷霧下的野獸一般,仿佛隨時都會撲上來將人吞噬;遠方的林海掛著厚厚的積雪,如同一條一望無際的白色毛毯,靜謐空曠,如同一幅別具清零的畫卷。
完顏希尹下瞭馬,將她拉瞭下來,狠狠地推倒在那懸崖邊上;他指著峭壁下不遠處的一處營寨,狠狠地對她冷聲道:“看來你還是沒有弄清楚你的處境!讓我來幫你清醒清醒!你看清楚瞭!”
毓兒抬起頭,但見夜色之下,遠處依稀可辨的篝火。那是一處大營,駐紮著兵馬不下萬人之多,密密麻麻的帳篷幽幽暗暗地發出微光,金國騎兵巡視其間,火把搖動。
大營的前部和左右翼,均是密密麻麻的帳篷,金國兵士此刻正奉諭佈宴狂歡;興奮的歡叫聲和碗盞碰撞的聲音順著西風,直撲到她的臉上、耳中。
而在大營的後方,則一片靜寂。四處用荊嚟做成阻隔,圍出許多隔欄。由於那裡隻有微弱的亮光,所以相較呈現出一片碩大的陰影;透過陰影可以依稀看到,數不清的人正氣息奄奄,形容無限淒厲,被關押在那裡。
衣褸襤衫的他們,手腳都帶著重重的鎖鏈,十人連成一串,無力地互相依靠著,他們沒有任何遮蔽,密集地擠在一處,睡在冰天雪地之中!他們之中,有許多都是婦女和孩子;還有些人,早已被寒冷、饑餓、疾病折磨致死,僵硬地倒在那裡,無人聞問。
數不清的人,黑壓壓地擠在那裡,看得她觸目、驚心、神思欲狂。
“那些,都是你的親人!遼國的百姓!”完顏希尹指著那片陰影,讓她仔細地看個清楚。
“就讓我來告訴你,今日為何太宗會在松林圍場設宴犒賞三軍!”
“金國不會給契丹人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金國宰相和大將軍完顏宗翰已成共收服遼國殘部,班師回朝,帶回來不可計數的銀錢和牲口,抓回來的遼俘也同樣是不可計數!屠殺戰俘,自古以來在戰場上便是常事!你不會等太久!因為從明日開始,他們便會被金軍慢慢、慢慢地殺光,一個不留!”完顏希尹站在風裡,口中的話如同鞭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打在毓兒的心上。
那些都是遼國的百姓;那些都是來自她已被摧毀的傢園的親人!
“不!不會的!”毓兒看著懸崖下的大營,痛苦地哭瞭起來。
“用不瞭多久,契丹一族就會被斬盡殺絕……”完顏希尹依舊在說著。
“當日,你與你的族兄耶律延禧在海濱王府後堂密話,朝廷根本無需派人窺視!滿朝文武隻需稍作猜測便知,更何況是唐括皇後!你的族兄耶律延禧定是要你萬般忍辱負重,以待他日報仇復國!是也不是?!”完顏希尹一聲怒吼,如同是一隻發怒瞭的獅子。
她早已是無語凝咽,跌倒在雪中,看到,卻無能為力;她重重地捶打著地上的白雪,一下、兩下、三下……如同是重重砸在自己的心上。
聽著完顏希尹的話,伏在地上的毓兒再也按捺不住,轉過身哭著對他大喊:“是!那又怎樣!你大可以現在就殺瞭我,否則的話,隻要我活著,我定會和哥哥一起,為遼國報仇雪恨!”
“哈哈哈哈!”他忽然清聲大笑起來。“耶律延禧,真是一介武夫,愚蠢之至!”
“我不許你辱罵我的哥哥!”毓兒暴怒之下,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抓起一塊石頭,夾雜著雪花,狠狠地砸向完顏希尹。
那裹著雪花的石頭砸在完顏希尹胸前,砸出一道雪痕,弄臟瞭他的衣襟,可是他卻紋絲不動。
“你們契丹一族此時面臨的不是亡國之仇,而是滅種之禍!你的皇族耶律氏都已淪為階下之囚,你的大遼已經亡瞭!這世上,再也不可能會有遼國!報仇復國,隻是那耶律延禧做下的愚蠢而不切實際的夢!你的哥哥耶律延禧如果聰明些,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他自己的性命,是你們耶律一族的滅族之禍,而不是一味地想要用殘存之力復國雪恥!他果真是愚頑之至,怪不得,他做瞭亡國之君!”
“你不要再說瞭……你不要再說瞭!”毓兒痛苦地捂上自己的耳朵,跪倒在地。
滅族之禍……滅族之禍!
西風無情,無視山崖上的一切,凜然呼嘯。完顏希尹的披風一次次地被風揚起,又落下。
毓兒隻覺完顏希尹的話如同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凌遲著她的心。面上的淚落在腳下即凍結成冰,她已冷的麻木。
“耶律一族現在即將被屠種滅族,可亡國之君耶律延禧不僅毫無警覺,仍舊做著復國雪恥的春秋大夢!這是我此生見到的最大的笑話!難道你也要等到耶律氏族被殺至最後一人,才肯睜開眼睛,看清這現實麼!”完顏希尹狠狠地道。
毓兒跪倒在地上,無言以對,隻剩下瞭悲痛的哭泣。
完顏希尹這時才將那石頭在自己身上殘留下的雪痕輕輕撣去。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再次要強拉她到那斷崖。她不願;兩個人在西風中激烈地擰在一處,苦苦糾纏。
“現在早已是生死攸關的最後關頭。你沒有時間瞭!”他冷聲道。“唐括皇後也絕不會因為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停止滅宋大計!還是說,你根本隻想求死?!”
“你看清楚!你已不再是司空毓兒!你的記憶裡不該再有什麼宋國,遼國!從今天起,你隻是耶律韃塔,也隻能是耶律韃塔!如果你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契丹一族從此被亡國滅種,那就做好耶律韃塔,聽從唐括皇後的命令,去為耶律一族換取最後的一線生機!你清醒吧!你已不再是司空毓兒,你是耶律韃塔,金國的一名戰俘而已!”完顏希尹聲疾色厲,強迫著她看向那斷崖下的陰影。
毓兒拼命地搖頭,淚如泉湧。
“放下你最後的尊嚴!睜開眼睛看看,你的族人正在遭受的苦難!你的親人正遭受著金軍的奴役,他們正被百般,受盡折磨;不久之後,他們將會流盡最後一滴血而死!如果你不肯正視他們,你隻會和他們一樣,走向滅亡!而你的哥哥耶律延禧,也會走向滅亡!你耶律一族將無一例外!”
完顏希尹字字如刀,句句如劍;他的話刺透呼嘯的西風,震動著毓兒的耳膜。
毓兒戰栗著,喘息著;忽然她停止瞭啜泣,抽過被他鉗制的手臂,轉過身,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將他推出數步遠。
“你才該住口!完顏希尹!你有什麼資格說出這一切!難道你不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她憤怒地指著面前的男子,瘋狂地嘶吼著。
“是你!是你發過誓言要五年滅遼、十年滅宋!是你為金國皇帝出謀劃策,指揮軍國軍隊攻入遼國的!是你殘害瞭我的族人,是你害得他們奔徙千裡,失去傢園,丟掉性命乃至血流成河!是你!你才是劊子手!你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我恨不能要殺瞭你!”毓兒的話就像一柄巨錘,砸在他的心上。
“你要我聽命於唐括皇後,做金人的走狗,我絕不會答應!除非我死瞭!除非我死瞭!”毓兒聲嘶力竭。
完顏希尹定住。他的表情驟時化作蒼白。
他沉默瞭數秒。
但那隻是一瞬,很快他便恢復,一揮衣袖,無限冷漠地道:“既然如此那麼今後,就讓耶律一族,自生自滅吧!”
他轉身離去,躍上馬背,揚鞭而去,是如此的狠心、絕情、冷酷。
馬鞭聲已漸遠去。
四周重回靜寂,隻有毓兒的哭聲,斷斷續續,淹沒在呼嘯的寒風之中。
毓兒倒在雪地之上,哭的西風都為之嗚咽。西風越來越猛;她緩緩爬到那斷崖之旁,看著那斷崖下帶著鐐銬的、奄奄一息的遼國百姓。
完顏希尹的話,夾雜著風聲,回蕩在她的耳邊,讓她幾乎就要瀕臨崩潰的邊緣。
“難道你也要等到耶律氏族被殺至最後一人,你才肯睜開眼睛,看清這現實麼!”
“睜開眼睛看看,你的族人正在遭受的苦難!你的親人正遭受金軍的奴役,他們正被百般,受盡折磨;不久之後,他們將會流盡最後一滴血而死!”
“現在早已是生死攸關的最後關頭。你沒有時間瞭!”
“唐括皇後也絕不會因為一顆棋子而停止滅宋大計!還是說,你根本隻想求死?!”
“那麼今後,就讓耶律一族,自生自滅吧!”
……
“那麼今後,就讓耶律一族,自生自滅吧!”
……
完顏希尹臨去之時的那句話,如同一句魔咒,不斷地回蕩在她的耳邊,讓她頭痛欲裂。
“不!不要!”她跪倒在地上。凜冽寒冷的西風吹的她幾乎要窒息,她絕望地哭喊。
忽然,她爬瞭起來,向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跑下那高崗,跑進那一片黑暗、廣袤無邊的森林。
“我聽你的!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完顏希尹,你回來……我求你回來!”
“我會聽唐括皇後的話,為金國人做事!我會的!我一定會做到!請你回來,請你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我會忘瞭過去的一切,我不再是司空毓兒,我是耶律韃塔!我會記住我的身份!求求你,救救他們!”
“完顏希尹!求求你,救救他們,我什麼都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
毓兒的哭喊聲,在密林中一次次的響起。但是西風呼嘯,將聲音卷的七零八落,並不能傳遞出很遠。
她拼命地奔跑,不知道跑瞭有多久,不知道摔倒瞭多少次;她用力的呼喊,想要找回那個人。
終於,她再也支持不住。
一天都不曾吃過東西,她的體力早已透支;接二連三的刺激,已經令她的精神意志都被壓迫到極限。
她跌倒在地,再也起不瞭身。她拼命地向前移動,艱難地爬行。
“我求求你……回來……救救他們!求求你……”她用她力所能及的音量,依舊在呼喊著。
他的胸腔裡,燃著一團火。
他狠狠地抽打著馬兒,想要從此就拋下她,任由她自生自滅。
他憤怒,他咒罵著自己。
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這一點,他隻希望她好好地活著。
狼首刺青和她,是他全盤籌謀中的一個意外。
她的處境此時無疑是極盡險惡,生與死的交替,隻需是彈指一揮間。他已竭力地護她周全,不想她受到一絲傷害!可是她卻輕視自己的生命至此!
那就由著她,讓她親眼見證耶律一族滅族之禍的慘狀罷;他再也不會過問。
他的馬跑得非常快,一路之上毫無阻滯,轉眼間他已疾馳出十數裡開外。
西風越來越緊,簌簌的雪花開始飄落,這北疆的冬夜,愈發的寒冷。
這,本就是個人歲飄零的時代。戰火連天,烽煙無情。天命,早已不由人。
而他完顏希尹,本就是皇室貴胄,出身顯赫;憑借一身才學,他更是登上金國位高權重的宰相之位,手握兵權。他本就是為這亂世而生。論陣策智謀,他可運籌於帷帳之間,決勝於千裡之外;戰場交兵,他一貫笑談生死,灰飛煙滅中領軍擄破無數城池。人命於權力的交替而言,不過如同人腳下的螻蟻,賤如草芥;多少俘虜因為戰爭的無情而喪命陣前,可是為什麼,這一次隻對她,他竟心生不忍!
他的手握緊韁繩,忽然死死地勒住
“嘶嘶”馬兒一聲長嘶。
馬兒不明所以,被他突如其來的力道制住方向,極大的慣性令馬兒前蹄凌空數尺之高,馬身幾乎要反轉摔落在地!
驚險瞬間,完顏希尹大力反向扭轉馬頭,馬鞭再一揮,馬兒便調轉瞭方向!
看著眼前黑魆魆的密林,他奮力地向前疾馳而去。
眼前熟悉的道路飛快地向後而去,他卻未曾發覺,他比方才行的還要快,還要急!
不知行到瞭哪一處,忽然,他看到瞭雪地裡伏著的一團黑影。
他急忙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沖瞭上去。
抱起她,他猛烈地搖晃著她:“你給我醒來!醒來!”
“求你不要走!”毓兒此時尚有些氣力,虛弱地睜開眼睛,她看著完顏希尹,艱難地道:“求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我會乖乖地為金人做事……我隻求你救救他們……求求你不要走……”
完顏希尹自己都不知何故,心痛莫名,幾乎要落淚。
那一刻,他竟是那麼的擔心,他會從此就失去。
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用披風將她裹住,放上馬背,一路迎著風雪,返回宰相府。
第二天,完顏希尹並沒有放毓兒靜養,而是借著視察軍務的機會,再次帶她來到瞭阿城城外的會寧大營。
司空毓兒雖不知何意,仍按照完顏授意,女扮男裝,隨著他騎馬走進瞭大營。隻要一想到那後營之中關押著那麼多的遼國百姓,她都痛苦的難能自持;一路之上,她咬緊牙關,緊緊地攥著韁繩。
完顏希尹同會寧大營的輪值將軍一一視察過軍營軍務;他始終都讓她跟在身邊隨行。她隻是低頭垂目跟著,一言不發。
未幾,巡視完畢,完顏希尹對輪值那將軍道:“我自在軍營走走,你先下去吧。”
那將軍應諾退下,完顏希尹則帶領著幾名自己的親衛與司空毓兒一起緩步前行。
兩人一路都默默無言。完顏希尹此時已帶著她來到後營一處隱秘的山坡上。他揮退那些親衛,眾人均守在坡下。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看看他們。”完顏希尹看著山坡下的後營,輕聲道。
毓兒驚呆在馬上數秒。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完顏希尹,隨即匆忙下瞭馬,步步走近。站在山坡上看著山坡下的遼國百姓,她一時情難自持,熱淚上湧。
她戰栗著,抬起右手,恨恨地咬著自己的手背,眼淚無聲滑過。
完顏希尹的神情忽然不再那麼冷酷。他走近她,緩緩扳過她的身子,取下她帶著觸目齒痕的右手。
毓兒看著完顏希尹,淚如雨下。
“如果連他們都沒瞭,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忽然沉默。
“求你……求你幫我……”毓兒緊緊地抓著他的臂膀。“請你幫我,告訴我在這個令人絕望的大營裡,我該怎麼做,才能讓我的族人幸免於難!”
他不說話。他並沒有想好。
她依舊苦苦哀求:“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是完顏希尹!你是金國最聰明的人!你一定可以的!”
他緩緩推開她的手。“你要我救你耶律一族。你可知道,那是謀逆叛國之罪。”
救耶律一族,無疑是在背叛自己的傢國,背叛自己。她要他這麼做,就是要他死。
她忍住淚水搖頭:“我願意認命,從此留在金國為奴為婢,可我求你教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他們,救我的哥哥?!”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答應你的。”他伸出手去,輕輕拭去她的淚水。“此時此刻你應該比誰都明白,耶律皇室首當其沖,包括你的哥哥,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阿城。”
耶律延禧,必死無疑。
毓兒無言以對,情難自抑。盡管早就預料到他的反應會是如此,可是她還是再次被深深的絕望刺痛。
“你的族兄雖然愚蠢,但有一點他是對的。隻要有一個契丹人還活著,他就是契丹。”他轉身,緩步走下山坡。
“我知道這很難……”忽然,她在他身後低聲道:“如果可以,請讓我再見我的哥哥……他病得很重!請讓我再見他!隻要一次就好!”
他並未回答,隻是頭也不回地下瞭山坡。
就在這時,山坡下的大營內,傳來一陣不小的騷亂。司空毓兒驚愕地看向山坡下。
六皇子完顏阿魯和七皇子完顏烏烈駕乘著駿馬,帶著一隊人馬,來勢洶洶,浩浩蕩蕩地沖進瞭大營。他們身後的金兵揚著馬鞭和刀劍,叫囂聲和呼喝聲,肆無忌憚地從大營正門傳進營內。
完顏希尹駐足,眼神幽邃;他看著遠處的騷亂對她道:“一會兒不論發生何事,你都要緊跟著我。”
說畢,他疾步走下山坡,翻身上馬。
完顏希尹帶著親衛徑直離瞭山坡,經過大營的校場之時,正與完顏阿魯和完顏烏烈迎面相遇。
“我道是誰?!原來我們的宰相大人也在。”完顏阿魯一聲冷笑。
“六王爺,七王爺。”完顏希尹打過聞訊。可是隨即,他便問道:“不知兩位王爺一早來到會寧大營有何貴幹?”
完顏阿魯並沒有回答完顏希尹,他的目光徑直越過完顏希尹,看向他身後不遠處的男裝打扮的司空毓兒。
他收回視線,冷冷對完顏希尹回敬道:“宰相大人難道忘瞭麼?皇上已經同意我們處置這些遼俘。今日我與七王爺到此,正是身為督軍,留意進展的。”說畢,他又看向七皇子完顏烏烈,白皙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好好意的笑容。
完顏烏烈同是哈哈一笑。“正是!我與六王爺到此,隻為督軍,留意進展!哈哈哈!”
就在這時,司空毓兒才留意到,完顏烏烈的馬上,就在他身前,橫放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子,她手腳被縛,嘴被死死的封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完顏烏烈將她一推,她便從馬上滾落下來。很顯然,她是一個女奴,遼國女奴。此時此刻,她匍匐在地上,抬起頭,視線艱難地在前方搜索,終停落在不遠處的毓兒身上。
“但不知,宰相大人,有何疑義?”完顏阿魯驅馬走近完顏希尹,在他身側道。
“皇上既然聖諭已下,希尹並無異議。兩位王爺既然有軍務在身,希尹就不耽誤二位瞭。告辭。”
就在完顏希尹準備策馬前行的時候,完顏阿魯卻經過司空毓兒的身邊,用馬鞭勾住瞭她手中的韁繩。
“慢著。讓本王瞧瞧這是誰?!原來是耶律韃塔!”完顏阿魯笑道。
毓兒頓時臉色化作蒼白。
完顏烏烈聽瞭,頓時也驅馬上前,驚疑地看著完顏希尹深厚的耶律韃塔。
隨即,他便諷刺地回頭笑道:“阿魯,看來我們的完顏宰相,不知從何時起換瞭口味!”
隨著完顏烏烈的笑聲,他們身後的部將兵士,也都跟著笑瞭起來。毓兒看著完顏希尹,忽然心生歉意。完顏希尹卻也直直地看著她,眼神多瞭些警示,絲毫不為他們的戲辱而動。
完顏阿魯看著耶律韃塔,神情倨傲地道:“大膽女奴!見瞭本王,為何不跪下見禮!”
“不要怪敵人對你殘忍。這本就是個強者和掠奪的世界。你要學會順從和等待;等到你足夠強大的時候,你也可以再去殘忍的回報你的敵人!”
毓兒的腦海裡,驟時響起瞭這句話。
毓兒下瞭馬,恭敬地跪在地上咬著嘴唇道:“賤奴耶律韃塔,拜見六王爺,七王爺。”
完顏阿魯這才滿意地嗯瞭一聲,隨即卻又指著方才被完顏烏烈推落在地的女奴,別有深意地道:“耶律韃塔,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