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松林圍獵

作者:紫雲紓 字數:6882

第二日一早,完顏希尹便帶著司空毓兒,來到瞭阿城北部最大的皇傢獵場,松林獵場。

這裡山林密佈,參天的原始森林茂密無間,各種飛禽走獸棲息其中。金國女真一族本就是馬上的民族,男子大多騎術、獵術精湛,皇室更是時常組織皇傢獵場的狩獵活動。

前幾日的大雪已停。但此時獵場之內,植被多為積雪所覆蓋,四處一片銀裝素裹。

毓兒隨完顏希尹進入獵場之時,透過馬車的窗簾,但見金國侍衛林立,四處搭建著帳篷。形形色色的金國大臣穿行其中,不時停駐交相問訊,言笑晏晏。

馬車外,此時此刻,完顏希尹身披白色披風,頭戴狐裘皮帽,端坐在馬上,盡顯宰相威儀。他不怎麼說話,但這一路之上,馬車走走停停,眾多大臣上前請禮寒暄,這位宰相在朝中的威望地位,可想而知。

到瞭專為宰相所搭設的帳篷之後,行人各自下馬下車,

毓兒被安頓在宰相大人帳篷一旁的一個小帳篷內。兩名侍衛押送她進去後便守在門外。坐在寂靜的帳篷之內,毓兒隻能抱膝發呆。

忽然,有人走瞭進來。是完顏希尹。

“稍後我便會隨侍陪駕狩獵,狩獵完畢,皇上才會接見你。這裡人馬冗雜,你隻需呆在這裡,不要隨意走動。”說完,他便走瞭出去。

毓兒看著垂下的佈簾,神容靜默。

又過瞭兩刻,金國皇傢衛隊沉鬱悠揚的號角聲響起,陣陣嗡鳴,震動著她的耳膜,回蕩在山林之內。

那是人馬聚集的號角。一時間,獵場四周一陣躁動;烈馬的嘶鳴聲讓人胸潮澎湃,武士們縱聲吶喊著,從圍場四周傳來;遠處車馬轔轔,人聲鼎沸,從地面傳來的陣陣轟鳴聲讓四周的帳篷隨之顫抖,眼前的門簾晃動起來。

毓兒閉上眼睛。也許,是她的天性,使她與這裡有著一種既陌生又奇妙的聯結。她從不曾親見過狩獵;但她閉上眼睛的時刻,也幾乎可以碰觸得到遠在獵場內的畫面。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真實,以至於那種身體與思想被脫離、撕裂般的痛苦,就更加的真實。

陰冷的寒風吹拂著一望無際的壩上林海,風聲哀鳴,山林在冰冷的寒風中微微顫抖。積雪被西風不時地從巨樹上刮下來,形成一道道清冷美麗的雪幕,如夢似幻。四處是一片茫茫的景象,卻也伺伏著濃濃的殺意。

在那風雪彌漫、攪的周天寒徹的天氣裡,金太宗率領著他的驃勇的兒子們和臣子,帶著騎射一流的金國獵手出沒在密林深處。那裡,有的隻是無情的圍捕和困獸臨死前的哀鳴。

他們兩人或者三人一組,呈扇形跟隨在訓練有素的數隻獵犬後面,在白雪皚皚的草地上、山林中尋蹤覓跡,追捕飛禽走獸。兇殘的黑熊,矯健的麋鹿,機敏的野兔,迷離的黃羊,狡黠的沙狐,都逃不脫他們的弓箭。

完顏希尹目光如炬,箭在弦上,弓如滿月,一箭射中瞭一隻正在雪中逃竄的銀白色雪貂。

眾人頓時一陣歡呼,就連完顏希尹一旁的金太宗都十分贊賞:“希尹,這段時間你忙於南下軍務,想不到你的箭術絲毫不曾荒廢,反而愈顯精進瞭!”

眾人亦是隨聲附和。

完顏希尹則向太宗道:“皇上過獎瞭,希尹當之有愧。精於騎射本是我女真族風,若非馬上的霸氣英武,我朝軍士又豈會連連得勝,攻城得城呢!”

“哈哈哈哈!”太宗聽瞭十分高興:“希尹所言,甚得我心!”

就在這時,跟在太宗身旁的大臣將軍紛紛附和:“如今西夏已經向我大金俯首稱臣,北下滅宋,實現皇上的雄圖偉略,指日可待!”

太宗撫著髭須笑道:“希尹,這還要歸功於你當日的滅遼之計和知人善任!此次你能如此迅速地統帥三軍收服亡遼殘部,朕十分滿意。說吧。你想要什麼賞賜,朕必能滿足你!”

完顏希尹忙道:“為君分憂本是希尹分內之事,希尹豈敢擅自居功。”

“哎!希尹,你是朕的賢相,功勞昭著,朕賞賜與你理所應當。你一再推辭朕的賞賜,難不成當真要拂瞭朕的面子不成!”金太宗語出真摯。

“如果皇上堅持……”完顏希尹隨即道:“臣鬥膽提議,不若就將給臣下的賞賜,設為今日松林行獵的彩頭;今日皇上既要犒賞三軍,何不設下獵局,三軍同樂?”

“哈哈哈哈!好個三軍同樂!希尹,既如此,就依你所言!”金太宗覺得此舉甚好,隨即下令,凡今日獵場以內的文武官員,不論品職高低,隻要能在今日狩獵大會上取得魁首,便可獲得皇上欽賜的豐厚獎勵。

此舉一出,在場人馬,無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人馬聲驟時鼎沸,狩獵的隊伍隨即散開來,紛紛穿行在林海之內,馳騁縱橫,恣意揮灑。

狩獵已經進行瞭數個時辰,但還在繼續。圍捕獵物的號角聲此起彼伏。

門外的守衛暫去用飯,離開瞭帳篷。

毓兒抱膝坐在帳篷裡,昏暗的光線之中,她完全忘記瞭現在是幾時幾刻。守衛走前送來的食物她絲毫未動;在這樣的時刻,她實在是提不起一絲食欲。

忽然,有兩名侍衛沖瞭進來。他們看到司空毓兒,便拉起她,口中對她喊道:“禦前要召見你,跟我們走吧。”

毓兒不知所以,隻道是太宗召見,任由他們拉扯著,被拉出瞭帳篷。

那兩名侍衛拉著她避開密集的帳篷區域,轉而來到獵場偏僻的西南角。就在毓兒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時,一匹高頭大馬,從她身後,呼嘯而來。

那兩名士兵頓時退開,未及毓兒弄清楚狀況,毓兒隻覺自己的身子驟時凌空而起

一個有力的手臂,將她從地上撈瞭起來,放在馬背上。耳邊西風呼嘯,馬兒還在狂奔;一股雄厚的男性氣息傳來,毓兒驚慌地看著身後緊緊抓著自己的人,大驚失色;那個男子竟是那天晚上在牢中和完顏烏烈站在一起的金國男子。

“美人兒,我們又見面瞭!”完顏阿魯陰測測地笑瞭一聲。

毓兒不寒而栗:“你是誰,為什麼要抓我來這兒?”

“問得好。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當今金國天子完顏晟的六王子完顏阿魯!你可要給我牢牢地記著!”完顏阿魯笑道。

“六王子?”毓兒大驚,一陣慌亂:“六王子此時不是應和皇上一起狩獵出遊麼?你為什麼要假傳聖旨,騙我到此?”

完顏阿魯面露不慍:“哼!什麼三軍同樂!無趣之極,怎比得上帶著美人一起狩獵出遊來的暢快!至於騙你來做什麼,嘿嘿,你一會兒不就知道瞭麼?”

毓兒心中害怕,隻想盡快脫離他的鉗制,隻得低聲哀求道:“六皇子,你放過我吧!皇上隨時會來召見,如果我不在營內,他們必會以為我無端潛逃!六皇子!”

六皇子完顏阿魯聽瞭,嗤笑道:“此刻我父皇正在同他的賢相完顏希尹在林中狩獵取樂,怎會記起要召見你!你休要掃本王的興!乖乖地陪著本王,本王高興瞭,一時三刻便會把你送回。要是惹怒瞭本王,我立刻去命人上報,遼國耶律皇族之女司空毓兒潛逃在外,到時你必然死罪難逃,本王就是在這圍場裡把你殺瞭,丟在這雪林中,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毓兒打瞭個寒噤。

完顏阿魯見她已被自己的震懾制住,開始慢下速度,仔細端詳懷中的美人。

此時的毓兒身穿綠色皮袍,足踏白靴,頭戴白色皮帽,青絲紮成小辮散於雙肩;臉上皮膚白皙光澤,不見粉黛矯飾,櫻唇不點紫紅,雖無勾魂之嬌艷,卻有出塵之清麗。一時忍不住,完顏阿魯在毓兒的鬢間一記輕吻。“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雖然你是契丹人,但是你今日穿著金國女裝的模樣,真是美極瞭。”

毓兒心中沉痛,一言不發,眼眶通紅。

看著司空毓兒漸趨溫馴,完顏阿魯十分滿意:“哈哈哈!好。乖乖地陪著本王,本王是不會虧待

你的!本王這就帶你一起去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狩獵!”

他再次揚鞭,馬兒一路狂奔,兩人便來到一處空地。在那裡,有一個隱秘的華麗帳篷立在林間,還有一隊完顏阿魯的親衛守候多時。

“都準備好瞭麼?”完顏阿魯勒住韁繩。

“啟稟六王爺,一切都已準備好瞭。”

“哈哈哈!好!都給我放出來,本王今日,要玩個痛快!”完顏阿魯說著,便帶著司空毓兒策馬來到密林深處。

一陣鑼鼓聲在附近響起,毓兒隻覺四周,一陣異樣。

密林之內,低矮的灌木被白雪覆蓋。但是隨著那陣鑼鼓聲,很快,便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從灌木後傳來。

完顏阿魯身後背著箭筒,此時搭箭上弦,看準方位,向林中便射出一箭。

“啊”一聲慘叫聲隨即響起。

那不是獵物!毓兒驚呼,驚惶地向四處看去。

馬兒越走越近,在方才箭飛出去的地方,灌木之後,毓兒看到瞭一個,死人。

他披頭散發,衣衫襤褸,身上傷痕累累,污濁不堪;他的身上正披著一件鹿皮,風幹的鹿頭還在。

這是……這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是人!他是人!他不是獵物,六王爺!”毓兒幾乎是哭著叫出這一句。

完顏阿魯一抖韁繩,在毓兒的耳邊輕聲笑道:“我當然知道他們是人。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狩獵,才更刺激,更有意思麼!駕!”

毓兒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六王爺,我求求你住手,他們都是人!你不要再殺人瞭!”

完顏阿魯登時一聲怒吼:“閉嘴!”他狠狠地一把扯住毓兒的肩膀:“在我面前,你不過就是個女奴!竟膽敢要本王住手!我想殺便殺,要射便射,誰敢管我!”

說到這裡,他忽然放輕瞭聲音,在她耳邊謔道:“啊,對瞭,我忘瞭告訴你,密林中的這些人,都是你耶律氏的族人,前遼的百姓,我金國的俘虜!哈哈哈哈!”

毓兒睜大瞭眼睛

他們都是大遼的百姓,耶律氏的族人?!

完顏阿魯見瞭血光,竟似越來越興奮,他不斷地射殺著那些用遼國百姓偽裝成的獵物,瘋狂地大笑。

“不!不要再射瞭!六王爺……”毓兒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忽然,完顏阿魯將毓兒推到自己身前,從身後取出一支翎箭,接著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按在弓弦上,不斷移動著,瞄準獵物。

銅鑼聲還在繼續。林間的獵物四處逃竄。

“不!不!”毓兒驚恐地哭喊。

完顏阿魯絲毫不理會毓兒的哀求,死死地抓著她的手,將羽箭射瞭出去

一箭。兩箭。三箭……

完顏希尹同幾個重臣一直陪在太宗身側,務必要太宗玩得盡興,一路所獲頗豐;事實上不止他們,自那道手諭下發之後,各路人馬都散開,競相追逐獵物,不知疲倦。

太宗雖然一路興致不減,但畢竟年齡已逾五十,體力漸漸不支。

一時停在一處,太宗對完顏希尹等人道:“還是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啊!朕有些乏瞭,暫時會營休息片刻,希尹,你和諸位大臣繼續行獵,朕先行返回。”

完顏希尹聽瞭忙道:“不若讓希尹送陛下返回營地?”

太宗擺擺手:“不必瞭。你若送朕回去,豈不掃瞭大傢的興致!你陪諸位大臣繼續吧。”說畢,便帶著一隊人馬,返回營地去瞭。

完顏希尹隻得聽令,眾人目送太宗離開,就在這時,完顏希尹手下的兩名侍衛匆匆趕來,遞上竹簡,告知他司空毓兒無端失蹤的消息。

看著那竹簡,完顏希尹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將那竹簡緊緊握在手裡,完顏希尹向其他大臣抱拳道:“實在抱歉,希尹此時有要事要處理,不能奉陪,告罪瞭!”

眾人雖不知是何事,見到此景,也隻得寒暄別過。一時,完顏希尹便策馬而去。

毓兒在馬上苦苦掙紮,可是完顏阿魯又豈會輕易放過她。

終於,毓兒再也無法忍受,情急之下,抓住完顏阿魯的手臂便重重地咬瞭一口。

“賤人!你竟敢咬我?!”完顏阿魯一時吃痛,頓時松瞭手,毓兒趁其不備,奮然不顧一切地跳下瞭馬背。

“啊!”毓兒猛烈地摔落在雪地上,由於巨大的慣力,身體翻滾不止,接著便重重地撞在瞭一棵樹幹上。

完顏阿魯勒住馬兒,轉而策馬回來。看著昏倒在地上的人,他撫弄著自己的手臂咒罵道:“竟然敢咬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翻身將她再次擄上馬背,一路向南而去,回到那處空地。

那片空地上的帳篷是他特地名人所紮。這裡遠離松林圍場的主營所在,無人幹擾。

“你們都給我在這裡守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完顏阿魯命令道。

“是!”

完顏阿魯將司空毓兒抱入帳篷,放在鋪著軟氈的臥榻上。

“今天,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完顏阿魯大笑道。他解開她身上的衣扣。

聽聞那下落不明的遼國前公主耶律阿九裡有著落雁沉魚之貌;而如今她的女兒就在眼前,生的竟也是如此美麗。當看到面前美人身後那猙獰的狼首刺青之時,完顏阿魯心覺震撼,遲疑瞭一下。

但當完顏阿魯扯下她身前最後一片遮蓋,他的欲望便再也不能抑制。

就在這個時候,帳篷外面,響起一陣騷動。

“宰相大人!六王爺他”那個人話還沒說完,便“哎呦”一聲重重倒地,有人從正前方給瞭他狠狠的一鞭子。

完顏希尹急急掀開帳篷的佈簾進來,大踏步走向完顏阿魯。

“完顏希尹!你!你好大的膽子!”完顏阿魯頓時惱羞成怒;他上前一步,用手指著完顏希尹,狠狠地命令他道:“本王命令你,退出帳外!”

豈料完顏希尹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隻是大聲道:“臣完顏希尹,見過六王爺。”

可是他禮也不施,看也不看完顏阿魯,徑直走向司空毓兒,為她披上衣物,又解下皮袍將她緊緊裹住,抱起她,便出瞭帳篷。阿魯想要去追,怎奈自己衣衫不整。

“完顏希尹!你給我記著!”帳篷內的人怒氣沖天。小營地隻剩下完顏阿魯在帳篷內的一聲叫囂。

待到毓兒睡醒的時候,帳篷外天色已經黑瞭。

守衛靜靜地立在帳篷外面,四周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外面西風呼嘯的聲音;在那風裡,間或夾雜著遠處酒宴的笑聲。她爬起身,靜靜地在黑暗中坐著。

太宗大宴群臣,酒宴之上,眾人自然是尋歡作樂,言笑晏晏。眾位皇子也都坐在席上,酣暢淋漓之中,唯有完顏希尹,坐在群臣之中,神色絲毫不亂。

酒過三巡,太宗也是十分暢快。

坐在太宗右手邊的完顏阿魯暗中向完顏宗翰使瞭個眼色。

一時席間的左相之子,戰功卓著的大將軍完顏宗翰趁機向太宗遞上奏表:“皇上,此次臣下奉命收服前遼殘部,俘獲瞭眾多前遼叛將,共繳獲的輜重,佈匹、牲口、銀兩,均已寫在這奏表之上,請皇上過目。”

太宗接過,借著幾分醉意,細細地看瞭,面上喜不自勝:“好!好!此次我軍大獲全勝,宗翰將軍功不可沒!朕定要重賞宗翰將軍,重賞三軍將士!”

眾人亦是熱鬧恭祝,舉杯應和。

完顏宗翰謝過太宗贊賞,隨即又面上微露難色:“啟奏皇上,另有一事,臣還要向皇上奏明。此次收服大遼殘部,我軍所俘獲的遼俘人數激增,無處安置,長此下去,隻怕……”

太宗聽瞭,點頭道:“我軍收獲的輜重雖多,然契丹人眾,人心難馴,如何安置,這的確是件棘手之事。”

就在這時,坐在太宗身旁的六皇子完顏阿魯,借機向父皇獻策道:“父皇,這有何難?契丹人雖然多,可是那些俘虜我們抓多少,就殺多少!如此一來,又豈會怕沒有地方安置!”說畢,他冷眼看著完顏希尹。

“父皇,我贊同六哥的說法!這有何難?想當初契丹一族國強勢大之時,處處壓迫我女真百姓,搶我牲口,殺我子民,擄掠,無惡不作!現在,耶律一族丟瞭江山城池,淪為賤民,氣數已盡;要他們以血還血的時候到瞭!遼國的俘虜,我們抓一個,殺一個,滅瞭契丹一族,倒也便宜!哈哈哈!”七皇子完顏烏烈此時也在一旁煽動道。

此時,席間眾人,亦有應和者。完顏希尹則悄悄審視太宗的神情,一言不發。

“父皇,當年耶律一族勢大,對我金國族人百般刁難羞辱,就連也曾受辱於耶律延禧,如今,我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滅耶律一族,怎雪我大金前恥!父皇,請您三思!”完顏阿魯神色沉痛,對太宗道。

“殺盡耶律一族!雪我大金前恥!”提及昔日的恩怨,在座的許多兩朝重臣無不聲疾色厲。

太宗聽著完顏阿魯的陳詞,雖不曾發話,已算是默許。完顏阿魯所說倒是實情;契丹與女真的積怨之深,的確令這雙方都欲滅彼此而後快。

太宗隨意地一揮手,態度一目瞭然。

“皇上明斷。”完顏宗翰面上大喜,隨即便退瞭下去。

眾人亦是隨聲附和:“皇上明斷!”

完顏希尹則低下頭,去拿案上的酒杯,給自己斟酒。

就在這時,太宗忽然想起一事,便向希尹問道:“希尹,唐括皇後曾向我提及有關耶律氏族女司空毓兒一事,她今日,可來瞭?”

完顏希尹回稟道:“她已在營中等候詔見。”

太宗擺擺手:“帶她上來吧。”

完顏希尹應諾。隨即便有兩名侍衛,前去押解司空毓兒。

毓兒被從帳篷中拉瞭起來,拉出帳外。

凜冽的西風,吹不熄她心底蘊藏著怒火;刺骨的寒冰,也凍不滅她心底的恨意。

她被推入瞭那處華麗的大帳。

她咬緊牙關走瞭進去。

所有的人都停下瞭說話聲,抬頭看她。宴席之上,一下子安靜下來;還有一些人則悄悄交頭私語。他們看著她,眼光如同刀劍,穿透她的肌膚,如同她是的一般。

毓兒步步向前。

席間的那一束束目光,有些,帶著幾分玩味;有些,帶著幾分蔑視;還有些,則飽含恨意。周圍的人也許驚嘆她的美麗,卻輕賤她,咒罵她,肆意著她最後的尊嚴。

她默默跪倒在地上:“司空毓兒拜見皇上。”她伏在那兒,沒有抬頭。

金太宗看著地上的那個女子。她身上穿著金國女裝,身形還算窈窕,隻是容貌尚未看清楚。

“抬起頭來。”金太宗不怒而威。

毓兒緩緩抬起頭,一雙美目,冷冷地看著面前居中的金太宗。

金太宗看著她,不消片刻,便讀出瞭她眸底的寒冷和不屈。

“哼!”盛怒之下,他重重地一聲冷哼,令所有在場的人都一愣。

“你的契丹名字叫什麼?”金太宗將手中的匕首隨意地擲在案上。

“我沒有契丹名字。”毓兒不卑不亢。

眾人驚愕,這個女子實在大膽,在皇上面前,她居然自稱“我”。

眾人齊齊看著金太宗,不想金太宗隻淡淡地道瞭一句話。

“賜名。耶律韃塔。退下吧。”

“謝皇上。”毓兒起身,準備退出大帳。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剎那,滿帳中的大臣,都笑瞭起來。這笑聲起初本不大,但隨即便擴散開來,演變成瞭哄堂大笑。七皇子完顏烏烈,更是笑得拍案不已。

“韃塔,好名字!哈哈哈!”

“皇上聖明!哈哈哈!”眾人語出嘲諷。

金太宗雖然沒笑,但眉目中透著緩和。完顏希尹看著緩緩走向帳外的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毓兒一步一步,走出大帳。她不是聽不出滿堂的揶揄和嘲弄;她也不是看不到滿堂人那冷酷和醜惡的嘴臉。

她咬緊牙關,雙目通紅,眼淚由始至終,都不曾落下。

韃塔,在金文中,意為“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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