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幕山莊。
慕容筠玉大婚當日。
要說自宋廷遷都紹興後,中原武林的熱血忠義之士,都曾一度參與到抗金守城的戰事中去。多年戰事初定,各地重振民生,百廢待興。五年來中原武林各大勢力暫時回到瞭均衡局面,正邪兩道,尚算相安。
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影子谷鬼影子與白雲山莊白菲兒小姐同歷生死,終成良配,遮幕山莊新任莊主慕容筠玉與海棠門門主花見芳的兩位高徒婉清、婉秋締結良緣,坐享齊人之福,反而成瞭武林中人津津樂道的喜事佳話。
需知慕容筠玉與鬼影子本是結拜兄弟,這兩人選在同一天在遮幕山莊大婚,可謂是兄弟同行,雙喜臨門;再加上當今天子趙應乾親賜二人各一對明珠玉璧,並親筆題下“珠聯璧合”的金匾,可謂對慕容一族恩寵非常;更有洛陽小孟嘗冷三少,海棠門門主花見芳,丐幫幫主端木白等一眾武林名士前往助陣造勢,真可謂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大婚當日,前往遮幕山莊赴宴的賓客從午時起就絡繹不絕。慕容筠玉,鬼影子身為當日的主角,自然是忙前忙後地招呼賓客,就連冷三少冷玉書,也少不得要幫著這兄弟二人支應著各方赴宴人士。這麼一來二去,西邊的天陽都快落瞭山,三少陪著那兩兄弟迎來送往,也是累得夠嗆。
黃昏時分,躲入偏廳的物資整備處,看著門檻外西方的落日餘輝,三人終於可以喘上一口氣,喝口水,權作休憩。這個時間,這裡暫時不會有人上來。
“哎!臭小子,你還撐得住麼?”鬼影子一拍一旁慕容筠玉肩膀,然後一屁股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瞭下來,面上戲謔不改,一如故我。
慕容筠玉和坐在對面的冷三少看著鬼影子,齊齊笑著搖頭。
筠玉沒好氣地戳瞭鬼影子一記:“你還問我?!我看你這大半個月來忙得暈頭轉腦的,讓你平日勤加練功你不聽,如今體質越來越差,小心晚上洞房花燭虧待瞭新娘子,來日菲兒妹妹定會好生修理你!”
冷玉書裝作沒聽見,隻是好笑。端起茶盞,他先潤潤喉嚨再說。
這下鬼影子可是沒有反駁。鬼影子一想到晚上就是洞房花燭夜,瞬間就柔情蜜意開滿心間,就連臉上的笑都是美滋滋的。半天才嚅喏一句:“我的菲兒妹妹那般溫柔可親,她又不是那河東獅婉秋,菲兒妹妹她才不會……修理我……呵呵……嘿嘿……”
“噗!”聽到鬼影子這花癡般的言語,對面的冷三少剛喝進嘴裡的一口茶水,驟時噴瞭出來。
不知為何,看慣瞭鬼影子天天那般插科打諢,如今他這樣,讓冷三少竟有些……招架不住。
慕容筠玉見狀,笑得直不起身。
“今日的鬼影子,還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鬼靈精怪的鬼影子麼?”冷玉書挑眉審視著鬼影子癡癡的模樣,面上滿是不可思議。
慕容筠玉聞言起身擠到三少的椅子旁,勾住他肩頭,繼續調侃鬼影子:“冷大哥,你有所不知,這就叫做‘情到深處,你儂我儂’,哈哈哈哈!”
說畢,筠玉又仔細盯著三少看瞭半晌道:“冷大哥,想來如今我和鬼影子都已經尋覓到此生所愛,如今你朝廷密探的身份已經公開,無需再那麼辛苦籌謀,終於可以由你自己的生活,但不知你何時才能找到你的紅顏知己?”
冷玉書驟時氣結:“你小子,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來瞭?你想做什麼?”
筠玉嘿嘿一笑:“沒什麼,隻是不忍心眼看著冷大哥你如今三十有五瞭還是光棍一條啊!雖然我們知道你的真實年齡並沒這麼大,可是世人並不知道真相啊。吶,如果你願意,我明日就去找海棠夫人,讓她給你張羅張羅,去尋一些名門閨秀,窈窕淑女,也好讓你來日相親啊!”
冷玉書聞言,臉上竟起瞭紅暈,簡直要怒瞭,一本正經地教訓筠玉道:“胡鬧!虧你還叫我一聲大哥,你小子想造反不成!是不是又皮肉癢癢瞭?要不是你今天做新郎倌,大傢都要給你幾分薄面,我定要好好教訓你!之前你幾次施計戲弄千雨霏,就已經做得過瞭,如今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嗷嗷——”鬼影子這時也上前胡羼:“筠玉,你看,冷大哥臉都紅瞭!他幾時這樣臉紅過!我看此計甚好!甚好!”
“好啊,你們真敢!這是合夥兒要耍弄起我來瞭!”冷玉書哭笑不得,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慕容筠玉的鼻子道:“筠玉你休得意,你就等著千雨霏來找你吧!”
一句話聽得筠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畢,冷玉書離瞭那偏廳,自己去尋清靜處也。
卻說,冷玉書離瞭那兩兄弟,來到前堂,與賓客少不得一番閑談。就在這時候,他看見有人正從天井處走進園子來。
來人是位素袍公子,身形消瘦,步履輕盈,面容清逸出塵,俊朗的有點不太像話。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體格雄健的男子。
冷玉書這一看可是吃驚不小,因為那為首的公子,竟是千雨霏女扮男裝喬裝而成!她身後喬裝跟隨的那兩名男子,正是金衣使和銀衣使。
這、這、這——他方才說千雨霏會找上筠玉不過是玩笑話,沒曾想,她居然真的找來瞭,而且還挑在今天!這女人究竟想幹什麼?
一時間,冷三少離瞭內堂,走到天井處,卻發現他們並未入內堂,而是穿過遊廊,來到側面的花園後的一處涼亭。千雨霏並沒什麼異狀,隻是坐在涼亭內安靜地休息。
心中擔憂千雨霏會做出什麼傷瞭筠玉的事情來,冷玉書便安排一名小廝去準備茶水送到涼亭處,自己則跟上去,也到瞭那涼亭中。
“看來,你並沒有向慕容筠玉轉達我的問候。”見到他走入涼亭,千雨霏主動開啟瞭交談。
三少笑笑:“上次你不是說,你找我是要清與我的前仇。我不告訴筠玉,也是希望他安心籌備婚事。更何況,你不也說瞭,你並無誅心之意,不過就是被挖走一個秘密,你又不是要我們的命,無關痛癢。我想我能想通,筠玉也會想個明白的。”
千雨霏點點頭:“你果然看得通透。”
就在這時,有小廝準備瞭茶水點心等物端瞭上來。三少命他退下後,自己親自給千雨霏倒瞭茶,隨即又道:“話雖如此說,你今日來此,該不會是要攪瞭筠玉和鬼影子的婚禮吧。若果真如此,我可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千雨霏笑瞭:“你放心。該給他的臉面,我自然還是要給的。我今日來,是來湊個熱鬧觀禮的。既然收到瞭請帖,我自然也會全瞭賓客之禮。”
還算她識大體。冷玉書略帶贊賞地看著千雨霏,難怪她今日特地喬裝前來。不然的話,這要是隨便告訴此時前堂內的任何一位武林正道人士,現任逍遙宮宮主千雨霏也正在此園中,筠玉和鬼影子今日的婚禮,定會被攪個天翻地覆,炸瞭窩不成……
“你說你會想我和筠玉各自討要一個秘密,你該不會是,也已經得到瞭筠玉的秘密吧?”冷玉書笑著試探道。
千雨霏端起桌上的茶杯:“想不想看出好戲?”
冷玉書大訝:“你該不會是,又已經得手瞭?”
千雨霏小口品著茶水,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得沒得手,你看瞭不就知道瞭?”
山門處有鞭炮響起。震天的炸裂聲宣告著吉時的到來。
觀禮的時候到瞭。冷玉書起身,做瞭個請的動作。
千雨霏也起身,抱拳還禮。
慕容筠玉和鬼影子皆是父母雙亡,海棠門門主花見芳本是婉秋和婉清的師父,與遮幕山莊又頗有淵源,又在武林中素有名望;加之丐幫幫主端木白對慕容筠玉有知遇之恩,多番指點慕容筠玉的武藝,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慕容筠玉特地請花見芳和端木白上座高堂位。
及至新人被請出,堂中的賓客蜂擁潮動。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禮成!”
人群中的浪潮一波高過一波。喝彩聲,嬉笑聲,叫好聲,匯作一團,熱鬧非凡。
這幾年來,武林中罕有如此盛況喜事,難得有機會如此盡歡,所有在場的人都是笑逐顏開,歡樂異常。
卻說三位新娘身著喜服,頭頂喜帕,看得眾人實在是心中激越,十分想要一窺新娘的嬌媚容貌。怎奈禮成後,新娘被送入洞房,眾人也隻得坐下享受酒宴,等著稍後去鬧洞房。
冷玉書唯恐冷待瞭佳人,挑瞭個僻靜處,與千雨霏坐瞭一桌,有人相問,便隻說千雨霏是自己的遠方表弟。倒是讓千雨霏每每忍俊不禁,偷笑不已。
及至酒宴結束,賓客該散的都散瞭。冷玉書同千雨霏依舊躲在那涼亭中,等著鬧洞房的人結束。
就這樣足足又耗瞭一個時辰,估摸著時辰快到瞭,千雨霏吩咐金衣使和銀衣使去相約的地方等候,先行離去,自己則對冷玉書道:“我們走吧。”
隻剩下他和千雨霏同行,這下子冷玉書就更加摸不著頭腦瞭。
兩人一同來到後院的喜房。
鬼影子與慕容筠玉的洞房分別在東廂和西廂。遠遠聽去,鬼影子那邊已經安靜瞭下來,小夫妻二人在屋內你儂我儂,喁喁私語。反倒是筠玉這邊,因為是兩位新娘,單單是海棠門的一眾師姐師妹們,就鬧騰個不休。
站在廂房外的花圃處,千雨霏伸手指瞭指屋頂。
冷玉書大訝:“你該不會是要我和你一起做梁上君子吧?”
千雨霏一哂:“要不要看好戲,你自己看著辦。反正你不去,我還可以召回金銀使,自己看好戲。”
冷玉書再次結舌。望望屋內的歡騰,又看看屋頂,無奈笑道:“也罷。就與你瘋這一次。”
說畢,他輕輕攬住千雨霏腰身,溫香軟玉抱滿懷,拈訣施展輕功,須臾之間,二人便飛身上瞭屋頂。
上瞭屋頂,又是一番新的天地。
這日是十五,一輪明亮的圓月正掛在當空,灑下遍地銀輝。各處的屋簷遠遠望去,如同鋪就瞭一層淡淡清霜,就連視線中的事物的線條也都變得柔和瞭起來。
千雨霏在屋簷後找瞭個舒服的地方坐下,隨即便掀開瞭一片青瓦。有柔和的光透瞭出來,還有喧嘩的嬉鬧聲。
冷玉書見狀簡直是鬱悶之至:“千姑娘,為瞭寫你的千氏秘錄,你該不會是經常這樣上房揭瓦吧?”
“噓——”豈料千雨霏卻完全無視他的譏笑,反而又打瞭個呵欠,支起自己的手臂,靠在瞭屋簷上:“我先睡會兒,他們走瞭記得叫醒我。”
冷玉書大窘,無奈搖頭。
半個時辰又過去瞭。鬧洞房的人終於都散瞭。本就喝的半醉的慕容筠玉,剛才又被人強灌瞭不少酒,酒意愈盛。不過,他這會兒終於可以清凈地坐下來和自己的兩位娘子說說話瞭。
“娘子……我們……我們來喝交杯酒吧。”慕容筠玉癡癡地笑著,去桌邊倒酒。
兩位新娘子的喜帕此時都已摘下。豈料這時婉清卻面上一紅,對婉秋道:“師姐,我先回房瞭。”說完她就跑出瞭房間,把門帶上,回自己房中去瞭。
屋內頓時隻剩下筠玉和婉秋二人,筠玉看著婉清把房門帶上,笑瞭笑,端著酒杯,踩著醉步,訕訕地上前。“婉秋娘子……我們來喝交杯酒吧。”
冷玉書實在是聽不下去瞭,耳朵都要發起燒來,又不敢驚動下面的人,他輕推一旁的千雨霏,壓低聲音窘迫地道:“我知道你根本沒睡著。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麼好戲?”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他最好的兄弟的洞房花燭夜,再這麼下去……可如何是好?
誰知千雨霏卻道:“慕容筠玉的秘密放在我這裡是沒有用的。但是,我卻把它給瞭會發揮作用的人。”
“什麼?”冷玉書不解其意。
就在此時,屋內發生瞭巨大的變化。
“啪——”
清脆的一記聲響,把冷玉書嚇瞭一跳,飛速地捂上瞭自己的臉,仿佛有人打瞭自己一個耳光一般。
見到這一幕,千雨霏掩口莞爾,搖頭輕聲嘆道:“看來冷三少是果真的沒做過什麼宵小之事,今日竟心虛到這般地步!”
隨即,她指指下面。
冷玉書捂著臉大訝,這才發現,原來挨耳光的人,是屋內的慕容筠玉。打他的人,正是那河東獅婉秋。
下面的慕容筠玉已經無限哀怨地鬧將起來:“娘子,你為何要打我?我可是你的相公啊!”
婉秋嬌媚悅耳的聲音傳來,卻充滿怒意:“我打的就是你!你老實給本姑娘交代,你和那逍遙宮的妖女寒星,到底是什麼關系?我可告訴你,有人已經把你和那妖女的事都告訴瞭我和婉清,今日,你若敢不從實招來,說的有一處對不上,就休想上本姑娘的床!若是膽敢編謊話騙我,仔細你的皮!”
慕容筠玉驚呆瞭:“什麼?是誰!是誰幹的?竟然這般害我!婉秋,你聽我解釋,那都是過去的事情瞭……你聽我解釋啊!”
“你要解釋,可以啊,給我跪下!你給我從頭招來,你和那妖女是如何認識的,又是如何分的手!敢隱瞞我一點半點,我定教你好看!”婉秋揚瞭揚自己手中的鞭子。
慕容筠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子饒命!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麼!”
於是,慕容筠玉便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講述自己與司空毓兒相識的經過。
冷玉書也是大為驚訝。竟想不到,原來那司空毓兒竟與慕容筠玉有著如此深厚的淵源,而且慕容筠玉曾對自己的小姑姑司空毓兒情根深種。又想瞭一圈,才明白,原來千雨霏不是要攪瞭慕容筠玉的婚禮,卻是要攪瞭他的洞房花燭夜!
果然最毒婦人心啊。念及此,冷三少啞然失笑。
於是,千雨霏和冷玉書就那般靜靜躲在屋簷上,聽著慕容筠玉在下面受過。
慕容筠玉對著婉秋倒也真是老實,興許是真應瞭一物降一物的老話,把自己和司空毓兒相識的事情講的一清二楚。在講到在影子谷,他偷看司空毓兒洗澡那段的時候,婉秋簡直是怒不可遏,一腳將他踢倒在地,並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什麼?!你居然敢偷看她洗澡!”
慕容筠玉抱頭求饒:“夫人饒命!我兒時品性頑劣,生長在市井,也曾做過小偷小摸,好賭行騙,偷看女人洗澡的蠢事!可是我如今再也不敢瞭,夫人,為瞭你,我全都改!”
婉秋一聽,這還瞭得,更是火冒三丈:“什麼!原來你不止偷看過一個女人洗澡!你這色胚,看我不打死你!”
一時之間,屋內物件摔落,兵兵乓乓之聲,夾雜著慕容筠玉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直到最後,慕容筠玉“啊”的一聲慘叫,被婉秋一腳踹出瞭房間!
“慕容筠玉,你簡直色膽包天,本姑娘罰你三天不準進我的門!”婉秋罵完,關上房門,落瞭鎖,熄燈,自己睡去瞭。
屋簷上,冷玉書已經快要忍笑忍到快要崩潰——
慕容筠玉在下面大力拍打著房門,求饒求瞭半天,婉秋也不見反應,無奈之下,隻好又溜去婉清的房間,去找自己的另一位娘子。
千雨霏拉瞭拉笑得辛苦的冷玉書,示意他去屋簷的另一側。那裡是婉清的房間。
於是,兩人又來到屋簷的另一側。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冷玉書自己先揭開瞭一片青瓦。
婉清給慕容筠玉開瞭門後,慕容筠玉先纏著她跟自己喝瞭交杯酒。正要抱著婉清卿卿我我之際,豈料婉清也忽然道:“我都聽見瞭,我要你把你還沒跟師姐講完的,講給我聽。不然的話,今日,你也休想上我的床。”
慕容筠玉大驚失色:“婉清你……”
見到筠玉幾欲發作,婉清自己倒先紅瞭眼眶:“當日在洛陽那夜,我曾親眼見到你為瞭司空毓兒那妖女酩酊大醉,心傷不已。你對她用情之深,可見一斑。”
見到婉清桃花帶雨的樣子,慕容筠玉就是再窩火,心底都要軟上幾分。一時之間他握住婉清的柔荑,哄著她道:“婉清,那都是過去的事情瞭。為何你們一定要如此耿耿於懷呢。沒錯,我是喜歡過司空毓兒沒錯,可是想必你也知道,司空毓兒從始至終愛的都是我的小叔,那個一度流落逍遙宮的卓南風。如今我既然選擇瞭你和婉秋,我就一定會好好愛你們,絕不敢有二心!我敢對天起誓!”
婉清推開筠玉的手:“你不用說這些好聽的話來哄我!如果你果真對那司空毓兒斷瞭情意,過去這些年,你又為何一刻也不曾放下對她的牽掛,與冷三少四處打探她的消息?”
筠玉急瞭:“我的好婉清!你可真是冤枉我瞭!司空毓兒曾數次對我有救命之恩,更何況她還是我父親的義妹,她身世多舛,幾經生死流落在外,若她還活著,我焉有棄她於不顧的道理。事實上,我不止想要找她回來,還想找回小叔卓南風,目的也是希望他們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幸福下去。好婉清,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已經斷瞭對她的念想,如今隻愛你和婉秋二人!”
婉清又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該對我和師姐有所隱瞞。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我也不希望這件事在日後會影響到我們的感情。所以,你還是老實交代吧!”
慕容筠玉聞言,嘴裡的牙簡直都要咬碎瞭。無限憤懣之餘,為瞭能好好度過這洞房花燭夜,他決定要一忍再忍。他重重地點頭:“好!我說……我說。”
於是,慕容筠玉便又從司空毓兒入瞭逍遙宮,假死變作寒星講起。講到司空毓兒千裡扶棺,安葬自己的父母,講到當日麒麟山頭的生門死門的抉擇,又講到柴少康的數次追殺,再講到自己化身為小坨子王東海,司空毓兒被柴少康抓走,沙華寺之戰,司空毓兒被丐幫幫主端木白救走,後又被迫前往金國……
這一路聽來,真可謂是驚心動魄,就連屋簷上的冷玉書聽瞭,也不免感到唏噓。他與司空毓兒的相識並不深,慕容筠玉所講的往事裡,也有他的風雲謀術,也有千雨霏的種種悲歡過往。如今他與千雨霏靜靜地躺在屋簷之上,聽著別人口中的自己,竟是別樣滋味在心頭。
婉清素來心腸柔善,聽著這些故事,竟是十分能感同身受。聽到緊張處,手裡的杯子都要被她捏碎,聽到感傷處,忍不住隨之落淚。
末瞭,待到慕容筠玉說完,已經又是一時三刻過去瞭。
慕容筠玉苦兮兮地看著婉清,可婉清卻停在方才往事中的悲歡離合裡久久地不能回過神來。
慕容筠玉看著屋內幾乎就要燃盡的殘燭,心底萬般哀嚎,可憐這春宵,就這般被生生辜負瞭,他好恨——若是被他知道是誰敢把他與司空毓兒的往事透露給婉秋、婉清師姐妹知曉,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抓耳撓腮許久,慕容筠玉決定豁出去瞭。他笑嘻嘻地湊近婉清,借勢將她抱住,就想要親上婉清的面頰。“好婉清!天色這麼晚瞭,我們還是早點歇息吧!”
豈料婉清一下子躲開他,借機從他懷裡鉆出,又對他道:“筠玉,聽瞭你和司空毓兒的種種過往,我心中實在是十分難過。我現在實在是無法面對你,我需要時間來沖淡這一切。這幾日,你還是去姐姐房裡吧。”
說畢,她就將慕容筠玉生生推出房門。隨後,也落瞭鎖,熄燈睡瞭。
及至此時,冷玉書已經笑到快要不行瞭。若不是身在屋簷,他定要捶桌頓足,笑個痛快!
他對千雨霏豎起瞭大拇指:
能夠這般巧妙地利用這個秘密,一來讓慕容筠玉從今後在內帷永無出頭之日,實實在在地報瞭她前番被筠玉戲耍欺負的仇;再來讓慕容筠玉從此徹底息瞭對司空毓兒的念想,從此好好過日子,做他的遮幕山莊的莊主;三來,既已成傢,經婉秋、婉清師姐妹這麼一鬧,為避前情,慕容筠玉從此後便再也沒瞭去逍遙宮逼問千雨霏司空毓兒下落的借口,也就徹底撇開慕容筠玉對逍遙宮的騷擾。如此一石三鳥之計,千雨霏也算是煞費苦心瞭!
“婉清!開門啊婉清!”可憐那慕容筠玉拍門連聲呼喚,可是房內的人毫無反應。
此時此刻,慕容筠玉簡直想要破口大罵。
“是誰,到底是誰害我?!”他真想立刻把這個人揪出來,暴打一頓!
千雨霏與冷玉書在屋簷上呆的久瞭,此時雖是入夏,但夜間起露,也漸有幾分涼意。
“阿嚏!”就在冷三少和千雨霏屏住呼吸,唯恐被慕容筠玉發現的時候,千雨霏因為受瞭涼,忍不住小聲打瞭個噴嚏。
這下可不妙。慕容筠玉立時就發現瞭屋簷上有動靜。
千雨霏立即對冷玉書道:“若要不想你的好兄弟與你從此情斷義絕,你還需帶我火速離開!”
聞言冷玉書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原來支走金銀二使是你早就算計好的,讓我來替你解圍!”
嘴上雖這般說,他手上可沒含糊。雷霆瞬間,冷三少立刻攬起千雨霏,火速施展輕功,離瞭屋簷,離瞭遮幕山莊,直往麒麟山山下而去。
這一逃,冷玉書足足逃瞭十餘裡之遠。
及至行至一處密林,冷玉書才將千雨霏放下,想到方才的驚險一刻,仍覺心有餘悸。
千雨霏笑瞭:“想不到,你竟怕成這般模樣。可見,你十分在意你的這個兄弟。”
冷三少看著千雨霏,想到這夜所聽到的一切,以及筠玉的種種可憐,“噗哧”一聲又笑瞭出來,不由伸手指著眼前的女子:
“今日你可算是將我拖下水瞭!想我冷三少,何時這般像做賊樣沒命地逃過!”
千雨霏倒不生氣:“我不過是給瞭你一個進一步瞭解你好兄弟的機會。你應該感謝我。”
冷三少此時已是笑得不能自控,手中的鐵骨扇一搖:“瞭解瞭!瞭解瞭!經過此次,該瞭解的不該瞭解的,全部都瞭解瞭!”
“哈哈哈哈!”林間響起兩人爽朗的笑聲。
借著月色,兩人沿著林間小路前行,繼續聊起瞭天。
“方才我替你解瞭圍,你算欠我一次人情吧。不如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妹妹冷子魚他們的下落……”
“你猜我知不知道?”
“我哪裡猜得出來。千姑娘你這般聰慧,騙得我冷三少團團轉,又將筠玉的洞房花燭夜攪成這般模樣,如今我哪裡還敢造次?”
“如此說來,你是在暗罵我陰損歹毒瞭?”
“哪裡哪裡,冷某豈敢,冷某豈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