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獸眼

作者:流雲南 字數:6063

胡姬說出讓羅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求醫仙挖掉這隻眼睛!”

羅絹自認大郢語學得很刻苦,冷不丁聽到還是怔瞭一下:“我剛才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

胡姬神情凝重且嚴肅,提高音量:“求醫仙挖掉這隻眼睛!”說完,又鄭重其事地行瞭拜首禮。

“不是,”羅絹解釋,這隻是瞳孔變形,經過仔細的檢查,找到病因,還是有機率可以恢復的,你……

不料,胡姬重重地磕頭,診療室鋪滿瞭堅硬的地磚,隻幾下額頭就青紫,口中念念有詞:“醫仙,您若不同意,奴就磕死在這裡。

羅絹比遇到醫鬧還震驚,下意識伸手要將胡姬拽起來,不料剛碰到她的月袖,她邊後退邊磕頭,身體特別靈活。

你停下!再磕成傻瞭!

胡姬完全不聽。

羅絹急中生智,從診臺的櫃子裡取出冬天用的椅墊,整個墊在胡姬磕頭的地方。胡姬一下子磕在軟墊上,怔怔地望著羅絹。

羅絹趁胡姬楞神的機會,一胳膊從她的雙臂穿過並扣在後背,無論如何,先扣住她再說。胡姬反應過來,拼命掙紮:“我不是野獸,隻要挖瞭這隻眼睛,我不會變成野獸!放開我!”

羅絹的大郢語詞匯裡沒有“野獸”,隻能架著胡姬出瞭診室,向一樓喊:“魏七郎君,快來幫忙!我和她解釋不通!

這一聲喊,不止魏璋聽到,巡邏的保安也聽到瞭,立刻從門診一樓二樓和三樓的各個方向跑來。羅絹敢保證,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魏璋比保安更快到達三樓,制住胡姬。

當魏璋看清胡姬的右眼和額頭的青紫時,目瞪口呆,怎麼有人的眼睛會長成這樣?

羅絹默數到三十才恢復平時的語氣:“魏七郎君,麻煩你轉告她,她的右眼是一種稱為瞳孔變形的病,雖然治起來有些麻煩,還有相當一部分的視力可能恢復不到正常,但可以治療。”

魏璋仔細琢磨一下,才異常嚴厲地轉告胡姬。

胡姬根本聽不進去,但被魏璋制住又無法逃脫,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魏璋猝不及防被咬,立刻撒手。

胡姬趁此機會拔腿就跑,跑到自動扶梯口,猶豫一下還是踩上去,站穩以後更快地向下

奔跑。

剛好魏璋傢的昆侖奴北風抱著餅兒,按兒科醫生丁嬌的囑咐到一樓藥房拿幼兒鈣劑,剛好走到藥房等候區。

魏璋忍痛扒住三樓欄桿命令:北風,抓住那名在跑的胡姬!

北風對魏璋唯命是從,把餅兒放在身旁的椅子上,黑箭似的用極快的速度攔截住剛跑到一樓的胡姬,逮個正著。

在一樓候診的眼疾病人們感覺到異樣的聲音,全都向聲音來源張望。

從三樓到一樓的醫護人員,誰都沒見過這種情形,個個面面相覷。

羅絹總覺得胡姬這樣反常地恐懼,必定事出有因,秉持著醫學的嚴謹求實,仍然希望能搞清楚,看向魏璋:魏七郎君,讓你傢昆侖奴下手輕一點,別把她弄傷瞭。

魏璋哭笑不得,擼起衣袖,露出前臂深深的牙印,還滲著鮮血:“羅醫仙,我被咬這麼慘,你怎麼不擔心她咬死我呢?

羅絹搖頭:“要不是我攔著,她真的能磕死在眼科診室裡,你瞧瞧她的額頭。”相對於這個滲人的咬痕,她更擔心胡姬會不會腦震蕩?

魏璋心累得很:“走,走,走,下去瞧瞧。”

胡姬被摁在一樓大廳的地面上,深知昆侖奴體壯如牛、力大無窮,而這個北風跑起來,自己根本跑不掉,既驚恐又絕望的時候,眼淚噴湧而出。

正在這時,手裡拿著彩虹棒棒糖的王——小朋友,聽到聲音趕來,望著哭得厲害的胡姬,用大郢語安慰:你哪裡疼得厲害嗎?別怕,這裡都可以治好。

胡姬哭得更厲害。

羅絹趕緊勸:“你右眼已經瞳孔變形,不能再哭瞭,別哭瞭,可以治。”說完,拿出僅有的手帕紙替她擦掉瞭眼淚,最後一張紙瞭,唉……

胡姬詫異地望著羅絹。

魏璋示意北風把胡姬扶起來,這種臉貼地的樣子,實在太難看瞭。

北風的心很粗,剛才狠追的時候沒註意,等看清胡姬的右眼,嚇得瞬間撒手:“野獸之眼?”胡姬連連擺手,努力解釋:“我不會變成野獸的,真的,我已經在求女醫仙挖掉這隻眼睛瞭。”魏璋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北風,什麼野獸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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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胡姬的故鄉有個傳說,一個牧民部落遇到獸群襲擊,牛羊馬匹都被吃掉,據幸存者說,那個獸群有個人形頭領,有一隻野獸之眼。

後來就有人說,如果誰長有野獸之眼,最後就會變成那樣的半人半野獸,帶領獸群血洗自己的部落。

羅絹欲哭無淚,這大郢語聽力考試太超綱瞭,蒙都蒙不出來。

魏璋不緊不慢地向羅絹解釋瞭一番:“大多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哪能當真?”北風粗心但又認真:“她信,還擔心自己的部落被血洗。”

魏璋有些詫異:“她的眼睛變瞭,和她部落有什麼幹系?”

北風比瞭個抹脖子的手勢:“誰傢人長出野獸之眼,一經發現,就會殺掉這個人的父母兄弟姐妹,然後把人像野獸一樣囚禁起來,日日折磨到死為止。

這樣就可以撕碎靈魂,讓人再也無法回到故鄉作亂。胡姬蜷縮起來,努力把身體縮得看起來很小,連頭都不敢抬。

羅絹聽完魏璋的轉述,簡直不敢相信:“人吃五谷雜糧,怎麼可能一輩子都不生病。她隻是眼睛病瞭,生病是原罪是過錯嗎?

魏璋把羅絹的話,一字不差地轉告胡姬,在她驚訝錯愕的時候,順便加瞭一句:“飛來醫館的醫仙,說你是生病就是生病。

王——小朋友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紅色包裝紙的牛仔糖,剝瞭包裝紙以後,小心地塞到胡姬嘴裡,然後擺出與包裝紙上的卡通人像一樣的姿勢,大喊:“可好吃啦!”

大腦在驚恐緊張中最容易覺得缺氧,而糖分具有松馳緊張神經的效果,胡姬感受到口中異常舒服的甜味和奶香味,濃鬱的奶香味讓她格外想傢。

羅絹把胡姬扶起來:“走,我們去做檢查,然後確定你的視力受損程度,找出瞳孔變形的原因,把眼疾治好,去他的野獸之眼,成天胡說八道。

這下整個門診三層樓裡探出的腦袋,總算知道瞭事情原委,不約而同地想,封建迷信鬼神之說,真是害人不淺。

胡姬淚光盈盈地望著羅絹,又想到她剛才說不能流淚,而她真的不怕自己,現在分明是逃跑的最佳時機,可是自己卻不想跑瞭。

因為這樣的自己,如果不遮住右眼,走在國都城的大街上,隻會被人當成怪物,不

是驚恐地逃開,就是憤怒地向自己動手。

至少,飛來醫館裡的醫仙們,看到這隻右眼,既沒害怕逃跑,也沒把自己關起來,這已經是最安全的地方瞭。

等羅絹扶著胡姬到瞭三樓,北風才想起還坐在椅子上的餅兒,趕緊跑過去抱在懷裡,拿著處方紙領到瞭幼兒鈣劑。

雖然北風不怎麼聽得懂兒科醫生丁嬌的解釋,但始終記著一點,飛來醫館的醫仙們都很好,他們的話一定要聽。

魏璋的胳膊隱隱作痛,但還是耐著性子跟到瞭三樓,看到羅絹正在給胡姬的右眼做檢查,不管她怎麼操作,換哪種工具,胡姬都一動不動,非常配合。

與剛才張嘴咬人的野獸模樣,判若兩人。

魏璋不知道怎麼的,想到瞭強哥偶爾哼的歌,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這樣一想,魏璋更難受瞭,得,還是回急診找文浩醫生。

於是,搶救大廳的文浩醫生,看著魏璋氣宇軒昂地去門診支援,沒多久就垂頭喪氣地走回來,伸胳膊給自己看,驚訝地脫口而出:“你早飯沒吃飽………把自己啃成這樣?”

魏璋氣到跺腳:“我看起來傻嗎?這是我會做的事情嗎?”

文浩把翻臉的魏璋推進清創一室:“忍著點啊,會有點疼……”

“哼,還能比被咬疼?”魏璋一臉不屑,等到消毒液與傷口接觸的瞬間,嗷哇嗷……慘叫聲傳遍搶救大廳,要不是搶救床上的病人們對飛來醫館足夠信任,肯定去清創室救魏璋瞭。十分鐘後,魏璋胳膊上清創完畢,還綁瞭一圈繃帶,委屈巴巴地走出清創室。好巧不巧的是,崔五娘走進搶救大廳,迎面就看到包紮完畢的魏璋,問:“你怎麼會受傷?”

“被門診有眼疾的胡姬咬瞭,羅醫仙對我說不要太計較。”魏璋委屈,但是魏璋不說。

崔五娘簡直不敢相信,昆侖奴也好,胡姬也好,都是出瞭名的性格溫順,哪個胡姬敢咬魏璋,真是好大膽子!

北風抱著餅兒,把事情經過向崔五娘講述一遍,比劃著說:“她害怕自己變成獸人,求女醫仙把右眼挖瞭,把頭都磕青瞭。

崔五娘嘆氣,這個傳說不僅是真的,隨父兄出征時,還曾親眼見過牧民們如何折磨籠中獸人,手段非常殘忍,獸人的慘叫聲她現在都還記得。

/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也許做得比胡姬還要激烈。

羅絹用裂隙鏡檢查完胡姬的眼睛,初步確定她是睫狀肌受損引起的瞳孔變形,寫好血常規和血生化的檢驗單,交給她時讓她去門診一樓的抽血大廳做其他檢查。

胡姬剛要拿佈條纏眼睛,被羅絹攔住。

羅絹帶著淺淺的笑意:老是遮著對眼睛不好,你就這樣去。

胡姬猶豫一下,還是照著羅絹說的做瞭,從三樓走到一樓,又在志願者的引導下走進采血大廳,面對檢驗士和她手中的針,毫無懼意。

這樣的小針,與自己練舞學樂器時挨的鞭子和手板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

愛美之心人皆有知,檢驗士也是喜歡看美人的,望著胡姬的右眼,關心地問:眼睛疼嗎?胡姬一怔,然後連連擺手:不疼,不疼…一點點疼。不要哭,對眼睛恢復不好。檢驗士又關心瞭一下。胡姬強忍著淚,回到三樓的眼科診室,為什麼這裡的醫仙們都這樣溫和可親?

羅絹要等胡姬的血相報告,確認她沒有其他隱藏問題,就可以做睫狀肌修補手術,在等結果的時候,順便把胡姬領到瞭提前安排好的臨時女病房裡。

“你先在這裡休息,換上這些衣服,記得帶好手環不要弄丟。”

胡姬向羅絹行完禮,無措地站著,望著幹凈整潔的簡易病床,即使換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仍然

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場吉兇未卜卻不願醒來的夢。

羅絹回到第三診室,通知一樓再送一個病人上來,等病人在志願者的帶領下,走進診室時,又怔瞭一下,啊這……

第二位病人是位年齡很大的老媼,頭發都白瞭,臉上佈滿皺紋,很瘦,像被風幹瞭似的。這位老媼,你哪裡不舒服?能看清多少?

老媼一動不動,連眉頭的皺紋都沒動一下,仿佛與四周有一道厚實卻透明的墻,阻隔瞭一切。

羅絹伸手到老媼眼前,她沒有反應,越來越靠近,依然沒反應,指尖都快觸到她的角膜,仍然一動不動。

正在這時,隔壁二診室傳出金屬罐掉落在地的聲音,非常清脆而響亮。

老媼沒有動。

羅絹無奈,走出診室,向著隔壁區大喊一聲:眼科請耳鼻喉科會診!

“來啦!”耳鼻喉科熊俊醫生應聲而出,雖然姓熊,卻人如其名,是位非常英俊的男醫生,與婦產科唐彬彬醫生一起,成為醫院的熊唐院草組合。

作為耳鼻喉科第一位出戰的醫生,熊俊邁出瞭六親不認的步伐,內心激動極瞭,邊走邊問:“羅醫生,什麼難度,什麼問題?是男是女?

“女性。”羅醫生還在想怎麼做檢查的問題,答得十分敷衍。熊醫生突然停住,神色有些古怪:“羅醫生,大郢有沒有男女大防,我……”

羅醫生無奈搖頭,這熊俊是真正的隻可遠觀、不能瞭解,內裡是個逗比搞笑男,常常被醫護們嫌棄他白瞎瞭這副好皮囊。

等熊醫生走進診室見到病人的狀態時,隻覺得眼前一黑,老媼雙眼盲得毫無光感,耳聾也很徹底,她怎麼樣度過一整天?

得,現在的狀態是,問診問不出,比劃看不見,這怎麼辦?

正在這時,眼科的花主任剛好進三診室,看著羅絹和熊俊兩人束手無策的樣子,問:怎麼回事?

聾!

“啞!”兩人同時回答,雖然內容不同。

這……花主任也怔住三秒,這該怎麼溝通,然後又率先破冰:就這樣檢查。

有主任在,羅絹放心地開始檢查“瞳孔對光反射”,小手電掃瞭一兩下,發現老媼的瞳孔對光反射不僅存在還很靈敏,這說明眼球的各部分結構都完整,包括對應側的大腦神經反射回路完整。

但是,當手指尖即將戳到眼睛時,眼睫都一動不動,又該怎麼樣解釋?

花主任建議:直接上裂隙鏡檢查。

羅絹檢查完畢以後,更加無奈:花主任,裂隙鏡檢查結果正常。

花主任看向熊俊醫生:要不,熊醫生你也檢查一下?

熊俊戴上額鏡,調查立燈的角度,檢查老媼的耳朵,哪知一看裡面全是盯貯,就頗有耐心地先取幹凈,露出整潔的內外耳道,看到瞭結構完整的鼓膜……

既沒有外傷,也沒有耳道異物,怎麼就聽不見瞭呢?

這個結果讓熊俊有些撓頭,難道是耳神經損傷?

花主任看到這樣的檢查結果也有些無奈,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不然先讓她到女病房去休息,找個志願者小心觀察,看看她是否有其他異常。

羅絹醫生又把女媼送進女病房,由志願者全程照顧,而且照顧得很細致,這才放心地離開。花主任拿著對講機:急診,能不能找到送白發老媼上山的旅責軍士,有些事情要打聽。對講機中傳出鄭院長的聲音,這就要問旅賁軍隊正和隊副瞭,人是他們跟著找的。

很快,旅賁軍隊正和隊副到瞭門診三樓眼科,面對花主任、羅絹和熊俊三位醫仙,不禁有些忐忑。

花主任和顏悅色地微笑點頭:能不能說一說發現這位白發老媼是什麼情形?

隊正想瞭想:“當時我們在坊正的帶領下,找尋住在坊內的瞽者,拐過小街時,看到這位老媼坐在路旁,不管是調皮孩童向她扔樹葉,還是來往車馬,她都不知道閃避。

“因此,我們就問坊正,這位老媼是不是有眼疾?坊正說是的,不知道她從哪裡來,這樣已經有半個月多瞭,每日就這樣幹坐著,也不知道怎麼吃喝。

按律,武侯應該帶她去核實身份,但她又聾又瞎的,完全沒法問,就隨她去。

“坊正的妻子聽說要送她上飛來醫館,說她這樣蓬頭垢面上山實在不敬,就騰瞭人手替她沐浴換上瞭幹凈的舊衣服,說這樣才能清爽地送上山。

花主任皺眉,這些信息對她的疾病沒有任何幫助。

熊俊醫生第一次出門診,無功而返,回科室的時候都覺得有氣無力。

進入診室的第三位病人,不止羅絹,就連經驗特別豐富的花主任都有些吃驚。

這位病人就是通報裡的六歲孩童,緊閉的雙眼略微凹陷,非常沉默,完全沒有王—一的活潑好動。

花主任不由地噝瞭一聲,羅絹的心裡咯噔一下,這可不妙啊,相對來說,他們看眼科,與其怕眼睛各部分長東西,更怕的是眼皮下什麼都沒有……

羅絹用大郢語告訴這個孩子:“不要害怕,不要緊張,有哪裡不舒服盡管說……”

等她輪流翻開孩子的上眼瞼時,與花主任交換眼色

,不好的預感成真瞭,這名孩童先天性無雙側眼球。

診室裡很安靜,這是眼科醫生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之一,也是最令他們覺得無力的先天缺陷,確診即絕望。

花主任嘆氣:“我們到底不是無能不能的醫仙,志願者麻煩把這孩子送下去,再叫下一個病人。

就這樣,病人一個接著一個輪流進入診室,五十位病人在午飯前都過瞭一遍,除瞭白發老媼和先天性無雙側眼球的孩童無解以外,其他人都有瞭明確的診斷,並可以在下午進行後續治療。

下午眼科門診小會議時,各位眼科醫生拿出自己記的病歷和病人特怔,誰也沒想到,大郢的五十位病人,竟然可以匯聚教科書的大部分病例。

眼葡萄膜炎,角膜炎,開角型青光眼和閉角型青光眼,甲亢突眼癥引發的眼睛發炎,白內障,黃斑病變以及視網膜剝脫這種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病例。

要全部治愈,夠眼科診室忙活—星期的瞭。

誰也沒註意到,王一—小朋友自覺擔任醫導服務,現在正帶著先天無雙側眼球的孩童,在門診在—樓慢慢走,陪的時候很有耐心,獨自玩的時間也非常萌。

“給你—粒糖,別害怕。”王一—又剝瞭一粒牛奶糖,小心地塞進孩童口中。

孩童臉上的表情有些變幻莫測,良久,露出瞭喜悅的笑容,糖真甜真好吃。

王——又問:“你一個人上山嗎?你阿耶阿娘呢?“

孩童終於開口說話,但是很小聲:“他們都生病走瞭,留下我一個人。”

這下輪到王一一沉默瞭,許久,忽然大聲說;“我阿耶阿娘過年前也走瞭,留下我一個人,但是葉裡正還算照顧我

後面發生的事情,王一—沒說下去,反而安慰他:“飛來醫館的醫仙們待我很好,金老給我上課,大傢都教我。”

孩童更小聲地說:“我也可以留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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