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麼大,活瞭這麼多輩子,傅偏樓還是頭一回被人調戲,隻覺得莫名其妙。
抬劍頂開折扇,他無語凝噎地看向對面笑瞇瞇的男人,一臉冷漠:“讓讓,擋路瞭。"
“真不解風情啊”
那人遺憾地收回扇骨,一搖,又展開在唇邊,露出含笑的眉目。
他長相算不上多好,隻稱得一個周正。唯獨清凌凌的一對桃花眼分外秀致,為整張面容增色不少。
“不過我倒更有興趣瞭,”男人身形一晃,就貼在瞭面前,眼神輕浮地上下打量,更兼嘴裡嘖嘖有聲,“嗯,這可真是皎皎似玉、皓質若雪。小美人,看衣服你是問劍谷的人?認識一下?"
“認識就免瞭。”一隻手從旁遮來,隔開兩人,將傅偏樓扯到身後,不咸不淡地回道,“大庭廣眾,不太方便。閣下若有意,往後遞拜帖來便是。”
登門遞拜帖,多少有些尊敬的正式意味,這番應答著實是枚不軟不硬的釘子,叫男人一愣。
尋聲望去,隻見另一名白衣修士神情平淡,姿容清俊疏淡,眉心紅痕猶如一尾活魚,橫生顏色。
他半點不尷尬,當即笑道:“我竟疏忽瞭,不曾想這邊還有一位美人。”
聞言,謝征輕蹙瞭下眉,稍微理解瞭些傅偏樓的不適,沒有回話。
傅偏樓一言難盡,拽緊謝征的衣袖:“師兄,這人好無恥,我們不與他糾纏。”
“小美人這般說我,可真叫人傷心。”男人臉上半點沒有傷心的樣子,桃花眼一眨,嬉笑道,“莫非我誇贊你師兄,讓你吃醋瞭麼?放心好瞭,各花入各眼,你師兄雖也風采過人,但我還是偏好艷一些的,如你這般。”
“誰吃醋誰艷?!”被那副輕佻的態度氣到,傅偏樓繃不住表情,眼眸睜大,無法理解怎會有人臉皮這麼厚。
“小美人不適合像你師兄一樣冷冷清清的,這才對嘛。”男人道,“笑一笑會更好看的。”
若非看不穿他的修為,不好輕舉妄動,傅偏樓已經忍不住動手瞭。
就在僵持之際,蔚鳳的聲音無奈傳來:“應道友,你悠著點,我這師弟脾氣不好,被他揍瞭,我可不偏袒你。”
“這不是小明光嗎,好久不見好久不見!”男人看向蔚鳳,還有他身後的宣明聆,眼前又一亮,“數年過去,你越發長開瞭。你後邊那位美人是…"
蔚鳳臉色驟黑,唇角一抽:“再口無遮攔,我先動手。”
“哎哎,有話好說,放下你的天焰!君子動口不動手!”看他不是玩笑,男人飛快認慫,舉起折扇抵住唇,表示閉嘴。
這回露出的扇面翻過來又與之前不同,寫著另外四個字。謝征仔細瞧瞭眼:尋歡作樂。
貪聲逐色,尋歡作樂。真是好標準一個仙道紈絝。
不用蔚鳳介紹,他已對此人身份瞭然於心。
放浪形骸成這樣,還與蔚鳳熟識的,除瞭仙境七傑之一的應常六,想必也沒有別人瞭。
傅偏樓看看熟稔的兩人,高高挑起眉:蔚明光,你認得?”
“這傢夥是我過去下山時認識的一位好友,”蔚鳳咳瞭一聲,“姓應,名常六,一介散修,沒有道號。他性子浪蕩,卻也不是什麼壞心思的人,諸位多多包涵。”
應常六笑道:“美人們叫我小六就成。”
幾個被他喊美人的,沒一個願意理會。他也不在意冷場,掃視一圈後感慨嘆道:
“這煉器大會可算來對瞭,還未開始就令我大飽眼福,妙極。小明光,你們問劍谷可真是風水寶地,快給我介紹介紹。”
“你正經些,”蔚鳳頭疼不已,“這副模樣,誰敢結交你。”
“人生在世,循規蹈矩多沒意思?美色若無人欣賞,也太可惜。”應常六振振有詞,“再者,這裡不是有你嗎。”
他委屈地拖長音調:“小明光,你拒絕當我的奉器人便也罷瞭,這點小事不至於不幫忙吧?”
關口人流如織,蔚鳳憂心他們太過惹眼,又怕這沒臉沒皮的友人繼續胡攪蠻纏,姑且敷衍地把他拉到旁邊:“好瞭,你也是要參加煉器大會的,與我們同行就是,慢慢說。”
盡管初次見面的印象有些糟糕,但謝征不得不承認,應常六是個很會說話、討人喜歡的人。
一旦他不端著輕忽的口吻,就立刻像變瞭個人似的,知禮節懂進退,乃至有幾分沉穩。
“.
原來應道友便是從前小鳳凰下山時照拂他的那位,”幾番交流後,宣明聆也放下瞭最開始的成見,溫聲道,“他年少沖動,能平安歸來,還要多謝道友照拂。”
應常六搖搖頭“哪裡哪裡,小明光也幫我許多。不過話說回來原來你就是那個‘小師叔’,早有耳聞,今日終於有機會一見。”
“聽聞宣道友也是煉器師?天焰劍是你所鑄?看來這回煉器大會,我有個瞭不得的對手啊。”
他本是在打趣,畢竟大部分煉器師來此是為交流道統,輸贏不過添頭。
可此話一出,宣明聆面上笑容略微變淡,蔚鳳沉默瞭下,問道:說來,你先前邀我做奉器人,還找瞭師雲光,想必是打算鑄劍瞭?”
“不錯,劍乃百器之首,再說我認識問劍谷的內門弟子,能取巧,為何不取?”應常六看瞭宣明聆一眼,瞭然道,“宣道友也打算鑄劍吧?難怪小明光會拒絕我。”
蔚鳳點點頭:“可有尋到其它合適的道修?”
“論劍術,自是你最好,我也信得過。”應常六開扇輕搖,“不過你也別大意,除瞭師雲光,其它二人可也不是簡單貨色屆時,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蔚鳳挑眉而笑,毫無懼色“誰都好,盡管來試試。”
“話又說回來”應常六轉頭掃瞭眼,目光從瓊光和謝征身上一掠而過,停留在傅偏樓那邊。
他忽地又變瞭腔調,哀嘆一聲:宣道友,你那另兩位奉器人,該不會就是小美人和他師兄吧?叫我怎麼忍心下手,萬一碰壞瞭臉怎麼辦?”
這種說法,好像他們是紙糊的花瓶一般,傅偏樓腳步一頓,沒忍住瞪瞭他一眼。
“非也,傅儀景他隻是跟來瞧瞧。”蔚鳳指向瓊光,“王師弟才是最後一位。”
應常六沒猜中,也不在意“是我錯眼瞭,王道友可莫要放在心上。”
“怎會。”打聽到師雲光名字起就開始發呆,瓊光被手邊牽著的男孩扯瞭扯袖子,這才回過神來,“我修為平庸,不比傅師兄,會想錯也正常。”
“你可別小瞧王師弟。”
蔚鳳悠悠一句說完,倒令應常六來瞭興趣“他很厲害?不過你也別輕忽大意,我這邊的奉器人雖並非習劍出身,但俗話說觸類旁通,結丹期修士可不好相與”
“慢著,”傅偏樓感到不太對,“結丹期?這一場煉器大會不是限制骨齡在五十以下?不到五十歲的結丹修士”
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呵呵,正是。”應常六道,“清雲宗的大師兄,成玄。小美人可聽聞過?”
傅偏樓和蔚鳳一同沉默。
“當然,聽聞過。”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擠出牙關,傅偏樓冷笑,“那可不止聽聞,太熟悉瞭,如雷貫耳。”
蔚鳳知他與成玄之間的隔世宿怨,怕態度被發覺不對,趕忙扯開話題:
“師雲光、成玄早知你人脈遍及五湖四海,想不到竟連他們都能請來。那你的最後一位奉器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個嘛”應常六神神秘秘地說,“同我一樣,是一介散修,你們大抵沒聽過名號。”
“一介散修?”
一直默默聽著眾人對話的謝征陡然抬眸,眼裡劃過一絲疑竇,“應道友,可否告知名姓?”
盡管奇怪,應常六依舊答道:他叫風琛。”
【風琛?】011驚道,【這是誰?不該是問劍谷的另一名弟子易平安嗎!】
《問道》中,由於蔚鳳答應得較晚,此前,應常六本尋瞭易平安為奉器人,後來才換成蔚鳳。
有哪裡不對。
不像011一樣慌忙,謝征面色未變,心底,則緩緩浮現出“終於來瞭”的念頭。
@從老貝殼那件事開始算起,他已插手原著主線兩回瞭。
若說第一次影響或許不大,可第二次,他們生生改變瞭宣明聆原本的命途,令他得以前來參加煉器大會,蔚鳳自然也不再為應常六而戰.
這一雙蝴蝶翅膀扇得太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問道》的內容已無法涵蓋。
謝征早有相關的心理準備,隻是沒料到,被引動的颶風從這裡就出現瞭。
散修嗎?這條路並不好走,能有一個應常六就很不得瞭瞭,可照對方所言,那風琛顯然不是個簡單角色。
應常六那邊,有師寅、成玄、不知深淺的風琛宣明聆這邊,則是蔚鳳、瓊光,還有他。
想要拿到明凈珠治傅偏樓的炎毒,他們必須擊敗應常六,一舉奪魁。
謝征眸色深沉,不知不覺握緊瞭腰間的化業。
察覺到他神情有異,傅偏樓稍稍靠過來些,傳音問:謝征?那個風琛怎麼瞭麼?”@“沒什麼。”謝征望著他,忽然道,“我不會輸。你且安心。”
哪怕是對上結丹期的成玄,他也不容許自己落敗。
傅偏樓一怔,搖瞭搖頭。
略垂下眼睫,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語氣分外理所當然:
“.
我知道。”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