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搶親

作者:扇九 字數:4267

清晨,天光未亮,善功堂前已人來人往。

相比而言,一旁的新弟子報備處就顯得十分冷清。畢竟接任務牌的天天有,弟子則不那麼好收。

薑文打瞭個哈欠,半睡不醒地抱著劍,在椅子上盤起腿,打算修煉度過這一天。

他剛擺好姿勢,前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白影匆匆掠過,做賊似的關上門。

“哎呦,”待看清來者,薑文故作誇張地喊瞭一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疾風劍、咱們瓊光師兄嗎,稀客,稀客呀!”

那修士抬起頭,圓圓的親善臉龐,不是瓊光又是誰?

他沒好氣地瞥瞭眼薑文,大步走到櫃臺前,往桌上拍瞭兩塊靈石:“行瞭,陰陽怪氣什麼?疾風劍什麼鬼。”

“我哪敢陰陽怪氣啊。”薑文撇撇嘴,到底沒再開玩笑,“兩塊靈石這個價格,你要拿柄木劍?

你的浩存呢?”

“可別提。”想到自己的寶貝愛劍,瓊光就一陣肉疼。

當時急著救下周啟,被元嬰修士一招穿胸而過,剛巧將懷裡的浩存劍一折兩半。

回來問劍谷後,宣明聆取走瞭殘骸,準備找些合適的材料重鑄。

他兩手空空,不練劍又手癢,這才跑來薑文這邊買柄木劍先用著。

“說起疾風劍,你不清楚嗎?”薑文一邊在櫃臺下翻找,一邊絮絮叨叨,“你多威風啊,煉器大會上,奉器人試器,劍光如疾風驟雨,快而鋪天蓋地,變化多端,打得雲光師兄那叫一個毫無還手之力"

“停停停!”瓊光聽不下去,無語道,“這都哪跟哪,誰傳的?”

“問劍谷外門都傳遍咯。”終於扒拉出一柄木劍,薑文拿佈巾拭去上邊的灰塵,遞過去,“雖然知道你劍法厲害,卻沒想到厲害成這樣,可以啊,給咱們長臉!真真是一朝聞名,天下誰人不識君瞭。"

他話裡不免感慨,引得瓊光不禁回憶起先前那趟堪稱波瀾壯闊的行程,露出一抹苦笑。

笑完,他突然記起什麼,張口問:“對瞭,師寅、雲光師兄他怎樣?”

“能怎樣?比你們先一步回問劍谷,聽說走意長老發瞭好大的火,接著就沒從內峰出來過。”

說到這個,知曉瓊光和師寅一些糾葛的薑文也有些解氣,幸災樂禍道,“讓他一直看不起你。內門親傳弟子輸給外門雜靈根,哈,我要是他師尊,也得氣死!”

瓊光頗有些不是滋味,搖搖頭:“也是取巧,畢竟封瞭修為”

“廢話,不封修為,那還不是碾壓?”薑文說著,問道,“對瞭,你小子回谷有三個多月瞭吧,閉門不出都在幹什麼?”

這話瓊光可沒法答瞭——閉門不出做什麼?

結丹啊!@和周霖結契後,不提那回飛躍式的突破,就算平時,修煉起來也較尋常暢快許多。

築基巔峰的修為根本壓制不瞭多久,正巧宣明聆與謝征也有所預兆,他們回谷後,無律手一揮,就在內峰劃瞭個地叫他們好生修煉,這三個月裡,陸續水到渠成地結瞭丹。

若不是有合體修士在旁掩護,接連的三場雷劫定要引來註意的。

苦修二十載,居然比不得這短短幾個月,饒是瓊光向來想得開,也不由心緒復雜幾分。

摸瞭摸腰間的香囊球,這是無律發給他的,用來掩飾這過快的進境,瓊光低聲含糊道:“煉器大會有所得,就閉關瞭段時間。”

好在薑文本也沒放在心上,點點頭道:“難怪。”

他頓瞭頓,又湊過來,神神秘秘地問:“對瞭,我還聽聞與你同行的那位。”

“嗯?”瓊光迷惑。

“謝清規啊!傳聞裡把清雲宗大師兄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那個,”薑文見他沒反應過來,直言道,“是我認識的、寫過牌子的那個,謝清規吧?”

“是他。”瓊光無奈嘆氣,已經能想象到謝征的名號被傳言弄成什麼離譜模樣瞭。

“他真那麼厲害?連成玄都能擊敗?也太”薑文咋舌,“外人不曉得,你我還不清楚嗎?他才來問劍谷幾年?先前可還是凡人一個啊!還是雜靈根,怎麼做到的?”

“謝師弟的確厲害。”

瓊光對此心服口服,“假以時日,定然能成大器。”

“你也不差。”薑文拍拍他的肩,兩人又說瞭會兒話,敘舊一番後,瓊光握著木劍推門而出,準備回東舍在院中晨練。

他在問劍谷外峰本就人脈通達,鮮有人不認識的,而今剛在煉器大會揚名過,更是站在風口浪尖,來時費瞭好一番功夫才沒被圍住,出瞭門,下意識低下頭,避開人流。

沒走幾步,就瞥見身旁兩道熟悉身影,定睛一瞧,不是方才還在討論的謝征、和與他形影不離的傅偏樓,又是何人?

“謝師弟,傅師兄,你們也出關瞭?”

笑著打過招呼,瓊光問,“這是來?”

“瓊光師兄。”謝征微微頷首,“來善功堂接道任務牌。”

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但瓊光能察覺到與從前不同的親近。

本就姿容渺然,結丹後,烏黑眸中不時轉過一道流光,更顯神清氣華,白衣博帶,仙風道骨。

而他身旁的傅偏樓一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跌麗面貌,及腰烏發不同以往,紮成一股或是披散在肩頭,而是正正經經束瞭一枚金絲鏤雲冠,昭示著他已成年的事實。

不過就算在無律的主持下行過冠禮,傅偏樓也並不給人沉穩成熟之感,神情飛揚,仍舊少年氣十足,瞧上去莫名小瞭幾歲。

他語調輕快地說:“師父叫我們多下山歷練幾趟,別關在谷裡閉門造車,喏。”

提瞭提手裡的牌子,瓊光看瞭眼上頭細細雕刻的小篆,念出聲來:“祁雲山、鬼新娘?”

“一個叫祁雲山的地方,說是鬧鬼,應當是惡妖作祟,聽聞快有結丹期的修為。”傅偏樓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牌子,“剛報來善功堂,看到,便順手接下瞭。”

他不知想到什麼,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聽聞啊,那‘鬼新娘’還挑人。醜的新郎一個不要,就愛俊俏的。你瞧瞧我師兄,是不是很合適?那妖可會躲瞭,換瞭旁人,還不一定找得到…”

餘音未盡,謝征便屈指敲瞭下劍柄,聲響清脆,以示告誡。

瓊光瞧著好笑,調侃道:“傅師兄這可太自謙瞭。別說什麼鬼新娘,谷裡的狂蜂浪蝶也數不勝數啊。”

“呃。”

傅偏樓想不到把自己繞瞭進去,有些鬱悶,一旁謝征見瞭,也有些失笑。

本欲伸手揉揉他的發頂,望見那頂金冠,又覺得不妥,放瞭下去。

傅偏樓餘光瞥到,神色稍稍一頓,到底沒說什麼,又恢復瞭言笑晏晏的樣子。

和瓊光別過後,兩人乘登仙船離瞭問劍谷,接著一路禦劍東去。

和瓊光所言,隻是簡單提及,這個任務可比方才的玩笑要嚴峻許多。

祁雲山乃雲儀的一塊地方,並不在問劍谷管轄的范圍內,那邊的主事人,是一個祁姓的修真世傢。

起初,隻是當地結親的凡人時有失蹤拜堂時,憑空卷起一道妖風,眾目睽睽下將人帶走,喜事變喪事。

由於並非所有人傢都會有如此遭遇,一開始,還以為是犯瞭什麼忌諱。

又是學著沒事的新人張羅佈置,又是供奉這個拜拜那個,戰戰兢兢,卻依舊擋不住那陣妖風。

次數多瞭,眾人一合計才發覺:這妖風擄走的新郎,竟都是面目俊朗、姿容不凡的。

傳來傳去,就變成瞭山中曾有一隊路過的送親儀仗,運氣不好,剛巧碰上大雨泥石流,全軍覆沒。

而那盼著見到自己豐神俊朗夫君的新娘子一命嗚呼,怨念不散,就成瞭鬼,四處去尋結親的美男子,將之誤認成夫君帶走。

而後發覺有誤,便殺瞭那人,叫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繼續遊蕩在世間搶親。

當然,祁傢作為修真世傢,是不會信這種無稽之談的。

不過凡人遭劫,與他們何幹?

總歸祁雲山下凡人不多,這件事後,願意結親的更少,有些人傢不願閨女嫁去就成寡婦,全挑那些樣貌無鹽的。

一年到頭,失蹤的人也就那麼點,還不如平時病死的多,自然不放在心上。

然而,不久前祁傢相貌堂堂的三少爺大婚,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更有築基中期的老祖坐鎮高堂。

沒想到即便如此,仍是一陣妖風,當著所有道修的面將那煉氣四階的三少爺擄走,那老祖出手不敵,才知大事不妙,趕緊上報到附庸的問劍谷來,有瞭謝征和傅偏樓這一趟。

他們抵達祁傢已是半月後,由那重傷未愈的老祖親自接見,身後跟著好些個哭泣漣漣的女眷。

“我三孫兒命牌未碎,想來那妖還沒動手,不知受瞭何種折磨”

老祖說瞭一番眼下的情況,懇切道,“求兩位道友出手帶他回來,否則我那還未過門的孫媳婦要如何是好!”

他表現得情真意切,差點沒五體投地,傅偏樓暗中撇撇嘴,實在對這老者沒什麼好感。

他的孫兒孫媳婦要緊,那些凡人呢?

拖到今日才報來,也不知先前被擄走的那些青年焉有命在。

不過到底是來除妖的,那些女眷又哭得可憐,他便忍下瞭嘲諷,跟在謝征身後進瞭屋。

“諸位不必多禮。”

謝征見祁傢眾人擺瞭迎賓的架勢,要將他們請上座去,搖頭婉拒道,“那妖興風作浪幾年,想來害瞭不少良傢子弟,還是先商議過辦法,除妖要緊。還請將當日情況細細說來。”

“是是,道友說得是。”

他願意快些動身,祁老祖哪會不滿?他叫侍女從墻邊取下一柄靈劍,捧到近前:

“那天,正是我三孫兒大喜之日。我也聽聞過一些流言蜚語,還以為是凡人迷信,沒太放在心上直到接親過來,拜到高堂,也無事發生,才放下心來,夫妻對拜時,忽而起瞭一陣妖風”

“那妖風卷著無數桃瓣,帶有一股迷人心神的花香,別說我那三孫兒,就連座上的我,也差點昏迷過去,修為不濟的親友倒瞭一地。”

“我趕忙閉息,大怒拔劍出手,卻隻攔瞭一下,刺破瞭那妖的皮肉,自己反倒被它一掌拍得吐血飛出觀其境界,應是結丹初期的修為,好在它一心劫走新郎,沒有繼續動手,否則我祁傢怕是要唉!”

那靈劍尖端沾染瞭一抹淡青色的妖血,溢散著淡淡妖力。

謝征感受瞭番那股氣息,沉吟道:“似乎並非妖獸。”

“不是妖獸?”傅偏樓一挑眉,也湊過來,“那便是妖精?你說那妖風裡有桃瓣,怕不是隻桃花妖。”

謝征想瞭想,不是沒可能。

“不論它是什麼妖,既然害瞭人,就是惡妖。”他握住佩在腰間的化業,目光一瞬冷然,“當斬。”

結丹初期麼正巧,他也是。

用來試試劍,倒不錯。

傅偏樓向那祁老祖道:“雖說有些猜測,但祁雲山這樣大,那妖若躲藏起來,怕很難尋。這點血裡剩下的氣息太淺太散,也不足以施展什麼追蹤之法。先想想如何找到它吧。”@“二位道友放心,這些時日裡,我們已想出瞭一個辦法。”

祁老祖看他們面上毫無懼色,不禁一喜,說道,“不過大抵要委屈兩位一下。”

委屈?

傅偏樓眨眨眼,忽然覺得有些不妙。

“那妖既然愛擄走樣貌出眾的新郎,給它這枚誘餌便是。祁傢本已準備好瞭人,就等兩位過來,隻不過"

他抬首快速地瞟瞭兩人一眼,苦笑道:“二位有所不知,那妖挑人得很,定要新郎是在場最俊秀的那位才行。凡人裡有人結親時,新郎倒無事,反而將相貌更好的小叔子帶走瞭……”

他原本備好的假新郎,也是祁傢上下挑出最好看的一位,芝蘭玉樹、儀表堂堂。

可誰知在問劍谷來相助的兩位面前,竟然相形見絀,根本不能比?

“故而,我有一議。”祁老祖清清嗓子,看向傅偏樓,“不若就讓這位道友,來假扮一下迎親的新郎?想來道友能力不凡,比之祁傢子弟,也更有自保之力,模樣如此出眾,也不怕那色欲熏心的妖孽不來”

分明是誇贊,怎麼說得他好像一個釣餓鬼的香餑餑?

傅偏樓扯瞭扯唇角,僵硬地看向謝征。

隻見對方掩唇輕咳一聲,隨即肅容道:“不妨一試。”

傅偏樓:“”

別以為看不出來你笑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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