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琥珀 第85節

作者:雲住 字數:3704

她在微信上問蔣嶠西:“你們實習結束瞭沒有?”

蔣嶠西沒回,可能還在忙工作。

到晚上瞭,蔣嶠西那張黑白照片頭像才跳出來。

他發給她一張圖片。

“這是什麼?”林櫻桃問。

“工資單。”他說。還發瞭一個酷酷抽煙的表情過來。

林櫻桃的托福成績出瞭,103分。她復習瞭好久,她第一時間告訴瞭蔣嶠西。

蔣嶠西說:“保持住,以後就能一起出去瞭。”

林櫻桃說:“一起去哪兒?”

蔣嶠西說:“無論想去哪兒,我們都能一起瞭。”

大四第一學期末,林櫻桃在北京西站的肯德基裡喝著可樂,抬眼見到瞭拖著箱子跟她同一趟車回省城的餘樵。

餘樵從加拿大回來,最大的特點是冬天都不穿羽絨服瞭,他穿瞭件沖鋒衣,一點兒不覺得冷。

“加拿大到底多冷啊?”林櫻桃說。

餘樵看她,說,飛機上更冷。

餘樵又說:“你在香港倒是挺暖和!”

“香港熱死人瞭!”林櫻桃轉頭看瞭一眼排隊的人,“你不去點啊?”

餘樵轉頭看瞭一眼這麼多人,搖頭。

他拿林櫻桃倒出來的薯條和雞塊吃。

回傢的高鐵上,林櫻桃和餘樵爭論起2000年在群山那頓肯德基到底花瞭多少錢。

“辣堡加可樂就是十塊錢,”她堅持道,“杜尚你我,還有我爸爸,我們四個人去的。”

餘樵悠悠道:“十來年瞭,電建集團也沒漲多少工資啊。”

林櫻桃看瞭他一眼。林櫻桃一直不大清楚爸爸媽媽們發多少工資。

餘樵忽然說:“幸好我們這一批人都沒留在工地……”

群山小飯桌群在寒假之初約瞭一頓聚餐,秦野雲和她男朋友去日本旅遊瞭,沒來。

大四瞭,每個人都在為瞭未來焦頭爛額。

杜尚本科要讀五年,他邊吃羊肉泡饃,邊吐槽畢業之後還要規培三年,去給人當廉價勞動力:“不行,明年還是得考研。”

餘樵在準備東航的面試,蔡方元說:“去東航啊?”

“基地近啊。”餘樵說。

林櫻桃吃著簽子上的小羊肉,對杜尚說:“我看新聞,現在醫鬧好嚴重啊,你去瞭醫院小心一點啊。”

杜尚說:“嗨,我就算去瞭我也躲後面,我都當瞭醫生瞭總不能再挨揍瞭吧!”

林櫻桃拿出手機,所有人坐在一起拍瞭張合影。林櫻桃把照片發給瞭蔣嶠西,還沒等到他回復,蔡方元突然從對面問:“哎林櫻桃,你們啥時候結婚?”

林櫻桃抬起頭,一愣:“啊?”

她這個反應惹得三個男生都笑。杜尚看蔡方元:“你瞎問什麼啊,櫻桃才多大啊。”

蔡方元納悶瞭,一放羊肉簽子:“誒,蔣嶠西去年寒假就跟我說他要給你求婚瞭,這都一年瞭還沒求啊?”

林櫻桃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2012年,林櫻桃第二次在香港過年。她在機場快線上抱著蔣嶠西問他,如果2012年世界末日瞭怎麼辦。

蔣嶠西摸著她的頭發,讓她的臉靠在他胸口:“那就少留下點遺憾吧。”

蔣嶠西寒假還要實習,但他也許是和主管談好瞭,這兩周,他天天按時下班,隻是夜裡經常在傢工作。林櫻桃有時半夜醒瞭,穿著吊帶睡裙坐起來,看到蔣嶠西還坐在餐桌邊,背對著她埋頭看數據。

林櫻桃下瞭床,穿上拖鞋。她走到他背後,覺得好心疼。

她從背後抱住他的脖子。

蔣嶠西敲鍵盤的手一頓,他脖子垂著,他伸手握住瞭林櫻桃抱他的手,然後感覺有輕柔的吻從旁邊蹭在他的臉頰上。

分開三個月,每次重逢後的第一次親熱,林櫻桃都會覺得疼。她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身體至今仍難適應蔣嶠西的尺寸,還是蔣嶠西和她分開這麼久,再加上工作壓力又大,常常容易過火。

她蜷縮在被窩裡,翻蔣嶠西考cpa用的書。她問蔣嶠西,cpa和cfa有什麼區別。

蔣嶠西沖完澡,坐進瞭被窩裡。他手指修長,最後檢查瞭一遍手機郵箱,他拿走瞭林櫻桃手裡的書,關瞭床頭燈,把林櫻桃摟到他懷裡:“我們傢傷員,早點兒睡覺。”

林櫻桃在黑暗中睜著眼,臉貼在他胸口,過瞭一會兒才問:“你真睡瞭呀?”

蔣嶠西閉著眼笑瞭:“櫻桃,看你難受,別惹我瞭。”

周日,蔣嶠西從公司回來,和林櫻桃一起去瞭趟醫院。

堂哥正坐在輪椅上,和幾個來探望他的老同學一起打橋牌。他的手指還是不太靈活,堂哥自己認為,打橋牌能鍛煉他的腦部活動能力,還能增強手指的敏感度。

蔣嶠西站在病房門口,解開瞭西裝扣子,手揣進口袋裡。他無奈對林櫻桃道:“他就是喜歡打牌。”

堂哥見蔣嶠西帶著小林妹妹一起來瞭。他放下牌,非常高興,現場請同學拿過來助行器,給小林妹妹演示瞭一下怎麼用助行器下床走路。蔣嶠西在門外看著,忍不住進去伸手扶瞭他一把。

“好好練瞭沒有,”蔣嶠西把踉蹌的堂哥重新扶回輪椅上,他抬眼問他,“是不是光打牌瞭。”

堂哥很不耐煩,對林櫻桃抱怨蔣嶠西,說這個小堂弟自從開始實習拿投行工資瞭,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可愛瞭。

“就會耍帥扮酷!還沒有大學畢業,有什麼好裝大人!”

林櫻桃笑道:“堂哥我也這麼覺得!”

蔣嶠西站在一邊,聽著他們倆的控訴,笑得頗無奈。

堂嫂說:“就是要有嶠西管著你!不然你天天隻知道玩牌!”

堂哥抬起眼看老婆,可憐道:“都三年沒有玩過瞭。”他又看林櫻桃,一臉的“妹妹,你看我多麼慘”。

以前,蔣嶠西沒有瞭堂哥,他生活中的很多東西好像就無法消化瞭。他嚴重依賴著這位“人生導師”,到瞭沒有他就會止步不前,失去方向的地步。

而現在,他自己成長起來瞭。他比堂哥小十六歲,卻反過來成為瞭堂哥堅持復健的信念和支柱瞭。

林櫻桃坐在沙發上,她看著蔣嶠西卷起襯衫的袖口,彎下腰,陪堂哥用助行器鍛煉。蔣嶠西不叫他“哥”瞭,他叫他“蔣若誠”,同輩一般,要他必須堅持。

堂嫂給瞭林櫻桃一把傢裡的鑰匙。林櫻桃趁周一去瞭,她提著從超市買的紅糖和棗粒,用堂嫂傢的蒸籠蒸媽媽教給她的棗面饅頭。

她留瞭一飯盒放在瞭堂嫂傢。

蔣嶠西下班回來,看到林櫻桃坐在餐桌邊等他,桌上一盤子裡擺瞭四個被揉得圓滾滾的小饅頭,像四隻小兔子,還被劃出瞭兔耳的形狀。

除夕那天早晨,蔣嶠西去瞭一趟公司,上午就回來瞭。林櫻桃有點賴床,她還躺在被窩裡,看著他扯瞭扯領帶,低下頭來,她被他壓住瞭,被他埋頭聞她脖子裡的氣味。

林櫻桃撒嬌說:“別鬧啦,爸爸媽媽要和我們視頻瞭。”

省城下雪瞭。林櫻桃靠在蔣嶠西身邊坐,皺起眉看電腦裡,她根本看不到爸爸媽媽的臉瞭,隻能看到窗外搖搖晃晃的大雪花。

林櫻桃說:“爸爸,媽媽,我要和你們說話!”

林爸爸卻在畫面外說:“嶠西是不是很久沒見過雪瞭啊!你看,今天下得真大啊!”

林櫻桃坐著,感覺蔣嶠西的手從背後輕輕摟住她瞭。

“是啊林叔叔,”蔣嶠西笑著,抬高聲音說,“你和阿姨這幾天出門要小心一點啊!”

林媽媽在鏡頭邊說:“還出什麼門呀,太冷啦。”

林櫻桃說:“爸爸!蔣嶠西又不是沒在電視上見過雪花,你快把窗戶關上,我看著都冷瞭!”

林櫻桃抱著蔣嶠西的肩膀。和爸爸媽媽說完瞭話,林櫻桃靠在蔣嶠西摟她的懷裡,皺著眉說:“爸爸好傻啊。”

蔣嶠西低頭親她的嘴唇,說:“你不是很喜歡林叔叔嗎。”

林櫻桃抬眼看他:“爸爸有時候就像小孩一樣。”

這一天是2012年1月22日,林櫻桃忽然意識到,還有一個多月就到蔣嶠西的生日瞭。

她說:“我要是能在香港多留一個月就好瞭。”

蔣嶠西說:“怎麼瞭。”

林櫻桃說:“再過一個月,就到你22歲生日瞭啊。”

蔣嶠西眨瞭眨眼,他忽然說:“是啊,我快二十二瞭。”

他低下眼,看林櫻桃。

林櫻桃坐在他懷裡,被他看得有點發毛瞭。

第74章

林櫻桃除夕夜又和蔣嶠西一起去瞭堂哥傢吃飯。堂哥得到瞭醫院準許,坐在輪椅上短暫出院,他已經有四年沒回傢吃過年夜飯瞭。全傢人都圍在他身邊,堂哥抱住瞭自己的孩子,小寶寶會叫爸爸瞭,堂哥看著一傢人,幸福得直落淚。蔣嶠西說:“感動也不用這麼哭吧。”

堂哥哭道:“你們住的地方太小瞭。”在傢人的笑聲中,他伸手握住瞭太太的手,牽到嘴邊來親吻。

飯桌上,蔣嶠西當著全傢人的面摟著林櫻桃,他忽然很認真地對大伯和伯母說,堂哥快能出院瞭,這也可能是蔣嶠西陪兩位長輩過的最後一個新年。

堂嫂坐在對面,愣瞭愣。

大伯笑著,點頭。伯母在旁邊說:“哎呀,話不要說得這麼絕,萬一哪天你們一傢三口來香港過年——”

堂哥逗著孩子說:“嶠西,說話要留餘地。”

林櫻桃坐在一旁,她從全傢人望向她的眼神中,漸漸懂瞭那是什麼意思。她在蔣嶠西摟著她的懷裡抬起頭看他的側臉。

堂嫂在飯桌上給自己倒瞭杯酒,是日本清酒,瞧著和白酒似的。她端起來,對蔣嶠西說,這是以前和叔父蔣政學的:“感謝,嶠西這些年對我們傢的幫助,特別是替若誠,陪爸、媽過瞭那麼多年。若誠不能喝酒,今天過年,我替他一起喝瞭。”

林櫻桃看著蔣嶠西站起來,蔣嶠西忙讓堂嫂不要喝瞭,蔣嶠西不習慣這樣,自傢人為什麼要這樣呢。

林櫻桃從大伯和伯母那裡拿到瞭新年利是。她看到蔣嶠西被伯母叫到小寶寶的房間裡去,不知道在說什麼,聽著在說廣東話。伯母把一個木盒塞到蔣嶠西面前,蔣嶠西打開看瞭一眼,不肯要,後來堂嫂過去瞭,堅持要蔣嶠西收下。

林櫻桃抱瞭一盆水仙花,和全傢人道別。堂嫂給她裝瞭一小包糖蓮子和炸芋片,被放在蔣嶠西手拿著的那個裝木盒的袋子裡。林櫻桃走在香港的除夕夜,她問蔣嶠西:“你明年就不在香港過年瞭嗎?”

蔣嶠西的手摟著她的腰,他低頭說:“你不想和林叔叔他們過年?”

林櫻桃聽著,她低下頭,耳朵紅的,看懷裡的花。

十七歲那年,蔣嶠西曾在深夜打給林櫻桃的電話裡說,他馬上就要十八歲瞭,他不能總去堂哥傢,堂哥有自己的傢庭。蔣嶠西說,我要獨立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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