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帶著兩杯飲料回到涼亭,把熱騰騰的那杯遞給陸嶼行。
陸嶼行愣瞭一下,伸手接瞭過來。
賀煬比他更吃驚,問商玦:“我的呢?”
商玦:“你沒說你要喝。”
賀煬:“那他也沒說要喝啊!”
商玦無語地看著賀煬。
你來湊什麼熱鬧?缺我這杯喝的嗎?
賀煬當然不缺。但他把商玦當好哥們,可對方給自己的死對頭買瞭東西,唯獨忘瞭他的!
他痛心疾首地想:要男人不要兄弟,發展到這地步瞭,還好意思說自己沒入戲!
一旁,陸嶼行垂首盯著杯壁上貼著的標簽看。碧根果鮮奶茶,五分糖。
他沉默片刻,爾後對商玦道:“你好像很瞭解我。”
他喜歡帶堅果香味的食物,但除瞭他哥,應該沒人會知道。
商玦輕笑瞭笑,凝視著陸嶼行的眼神頗有深意。
陸嶼行被這雙過分專註的眼睛看得心頭一跳。
隨後,他聽見商玦不懷好意地說:“那是因為我看瞭你太久瞭,寶貝。”
商玦的語調壓得很低,莫名的有一種繾綣的意味。
陸嶼行怔住瞭。
賀煬:“……”
臥槽!
賀煬看呆瞭。
隻有他清楚,這句“看瞭你太久”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知道當初商玦是真的實打實地盯著陸嶼行的後背看瞭兩年,他是把陸嶼行當成對手在關註的,可關註瞭陸嶼行那麼久,對於對方的喜惡也就順帶著自然而然地瞭解瞭。
看瞭陸嶼行太久……這話本來是很不懷好意的。但是從商玦嘴裡說出來,卻徹底地變瞭味兒,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曖昧。
賀煬呆滯地去看陸嶼行,發現後者的表情跟自己差不多,在怔然地盯著手裡的奶茶杯出神。
再扭頭看商玦,彎起的狐貍眼裡,明晃晃的逗弄獵物的眼神,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究竟說瞭多麼不得瞭的話。
“……”
賀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最後,他的臉被各種復雜扭曲的感情憋成瞭豬肝色。
兄弟……直男不能這麼撩!!
他忙不迭給商玦發消息。
商玦的手機扔在長褲的口袋裡,收到消息,手機隔著佈料貼著大腿震瞭下。商玦拿出來看瞭眼。
【賀煬】:商商,你收斂點!
商玦反復看瞭三遍,沒明白什麼意思。他要收斂什麼?
【商玦】:收斂什麼?說明白。
【賀煬】:直掰彎,天打雷劈!
【商玦】:?
【商玦】:誰要掰彎他瞭?我剛難道不是在惡心他?
【賀煬】:……
沒想到賀煬擔心的居然是這個,商玦一時覺得好笑又無語。
要是賀煬看過陸嶼行被自己告知是同性戀時的表情,就會明白這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
【商玦】:放心吧,這傻狗鐵直,哪兒能那麼容易被掰彎。
賀煬心情復雜。
就你這種掰法兒,鋼筋都能被你掰成蚊香……
但見商玦無比篤信的回復,看樣子這態度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瞭。
他默默按捺下吐槽欲。
【賀煬】:嗯嗯[微笑]
好自為之,兄弟。
十分鐘過去,從涼亭長廊盡頭走來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女生,穿衣風格鮮亮活潑,頭發被染成亮眼的金色,遠遠地就揚著手跟幾人打招呼。
“你們到得好早!”待走近後,蕭覓風看清在商玦身邊坐著的人,驚訝地“咦”瞭聲。
蕭覓風:“學神也在呀?”
還是跟班長在一起,這兩個人不是一直水火不容的嘛?
商玦解釋道:“他待會兒去食堂。”
有蕭覓風在這裡,商玦把方才挑逗人的輕佻勁兒收瞭收,保持著正經。
他跟陸嶼行裝情侶的事兒,就隻有賀煬一個人知道。
商玦還是有分寸的,要是讓陸嶼行在其他人面前出醜,到時候這傢夥怕是真得跟自己打起來,拼命的那種。
蕭覓風“哦”瞭一聲,對陸嶼行眨瞭眨眼,笑嘻嘻地開玩笑:“學神你該不會是幫班長追殺我的吧?”
陸嶼行根本連蕭覓風的名字都記不起,說:“抱歉,你是哪……唔!”
他的嘴唇被身邊的人猛地用手捂住。商玦捂著陸嶼行的嘴唇,另一隻手更用力地按住陸嶼行後背,好像兩手一合就能把陸嶼行粉碎。
陸嶼行一句“你是哪位”被迫咽瞭下去。確定他不會再貿然來一句“你是哪位”,商玦才慢慢把他松開瞭。手掌心方才貼住瞭陸嶼行的嘴唇,那感覺怪異的讓他直想打個哆嗦。
蕭覓風看著這一幕,腦子裡隻有四個字:肢!體!接!觸!
陸嶼行安靜地合上嘴唇,沒再動瞭,瞥瞭眼商玦已經收回去的手,莫名有點不自在。
蕭覓風努力壓下控制不住往上翹的唇角,故作一本正經地說:“什麼情況啊,班長你堵人學神嘴幹嘛?”
商玦:“……”說清楚點,我用手堵的。
陸嶼行這才開口:“抱歉,你之前問我什麼?”
蕭覓風說:“我問,你是不是來幫班長追殺我的?”
陸嶼行屬實是聽不懂這問題,對“追殺”這個詞更是全無概念,斟酌兩秒,又看瞭看商玦,輕描淡寫地回瞭個:“嗯。”
蕭覓風呆住片刻,緊接著倒吸瞭一口涼氣。
商玦:“……”
他草草地往蕭覓風臉上掃瞭眼,果不其然是一臉“磕到瞭”的表情。商玦看得腦仁生疼,索性撇開眼不給自己添堵瞭。
“學神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出去呀?”在本人面前,蕭覓風還是有分寸的,沒把自己豐富的心理活動表露在臉上。
陸嶼行一向對這種活動不感興趣,商玦在一旁沒說話,等著他拒絕。
蕭覓風原本也是不抱希望地問的。
陸嶼行:“行。”
蕭覓風愣瞭愣:“欸?”
陸嶼行看瞭商玦一眼,後者有點錯愕地望著他。
“我說行。”
*
四個人最後既沒有去酒吧,也沒去別的亂七八糟的地方,非常普通地吃瞭頓飯,再跟人組隊玩瞭局劇本殺。跟陸嶼行想象中的在酒吧喝得爛醉的景象完全不搭邊。
劇本殺一玩就是幾個小時,期間交流也都是劇本劇情,沒怎麼說起高中的事。其他時候,陸嶼行就不怎麼說話瞭,偶爾回復個“嗯”字。不過他以前也就是少言寡語的性格,倒是沒有惹人懷疑。
一晚上下來,蕭覓風竟然也沒看出來他失憶瞭。
之後賀煬開車返回學校。商玦住校外,到北門口的時候,賀煬自覺地讓商玦先下來瞭。
關門之前,商玦的動作停頓瞭一下,俯身看向車座裡。
他有點擔心剩陸嶼行跟蕭覓風獨處,後者多問兩句會看出來他記憶有問題。
陸嶼行也有這樣的顧慮。他今天一晚上都接收著蕭覓風熱情的視線,雖然蕭覓風很克制地沒有在他面前說什麼,但陸嶼行有種直覺,隻要商玦不在,自己絕對會被這姑娘逮著聊天。
他不是很擅長應對這樣的女生。
車內車外的兩個人對視瞭一眼,互相都看懂瞭彼此的意圖。
陸嶼行旋即開口:“我跟你一起。”
說完他拉開車門,果斷跟著商玦一塊下瞭車。
蕭覓風:“?”
前排坐著的蕭覓風眼睛都亮瞭。
咦咦咦咦咦!什麼情況!?
激動的同時,還夾雜著一些疑惑。
為什麼要一起走?高中的時候你們不是連放學都不走同一條路的嗎!
她這一年錯過瞭什麼?
她顫著聲:“學神你為什麼也要下車?”
陸嶼行不知道如何回答。
商玦反應快,但一時間也想不出要怎麼解釋。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商玦:“……”
陸嶼行:“……”
賀煬立時很有眼色地一腳油門踩下去,蕭覓風的聲音飄散在風裡。
被車尾氣糊瞭滿臉的兩人雙雙松瞭口氣。
商玦擺擺手說:“我回去瞭,你也回宿舍吧。”
“嗯。”
臨走前,商玦忽地想到什麼,說:“對瞭,下次碰到不記得的人跟你打招呼,別直接問人傢‘你是哪位’。”
尤其今天碰到的還是蕭覓風,幾年同學一場,結果發現自認為熟悉的同窗把自己名字都給忘瞭。嘖,多紮心。
“……好。”陸嶼行又問:“那我怎麼回?”
“他們說什麼,你隨便‘嗯’兩聲就行。”商玦翹起唇角,暗暗諷瞭句:“反正你平時對人不也是這樣?”
聽出他語氣有點夾槍帶棒的意思,陸嶼行默瞭默,“對你也這樣?”
商玦:“差不多吧。”
“我盡量改,在你面前的時候。”
商玦怎麼聽怎麼感覺這話別扭,他也想象不出陸嶼行面對他自己時不采用那種獨有的冷淡回復的方式。
“……別瞭吧,你改瞭我也不習慣。”
“嗯。”陸嶼行頓瞭下,“行。”
聽到這有意更換的用詞,商玦扭過臉悶笑。
這傢夥的確比失憶前要好玩多瞭。
陸嶼行凝視著他的笑臉,誠懇地說:“謝謝你這兩天幫我。”
商玦笑道:“說這種話多見外,你可是我寶貝~不幫你幫誰?”
"……"陸嶼行有好一陣兒沒被商玦的“寶貝”雷到瞭,但這人好像總有辦法換一種肉麻膩人的語調刺激他。
鑒於他這幾天受人恩惠,陸嶼行努力忍著沒讓自己扭頭就走。
這幾天帶著陸嶼行復習,商玦其實是沒那麼情願的。在討厭的人身上花瞭時間精力,卻沒收回來其他甜頭,本來都打算自己忘掉這段不愉快的記憶,陸嶼行卻在這時主動提起來。
商玦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太虧。
“不然……”商玦肚子裡又蠢蠢欲動地開始醞釀起壞水兒。
陸嶼行看著對面的人若有所思地沉吟數秒,隨後仿佛是想到什麼好點子,眼睛忽地彎起來。
商玦:“不然你說一句,‘謝謝商哥’?”
陸嶼行陷入沉默。
這是什麼癖好?而且,剛剛不是還說不用見外?
不過,隻是一句很簡單的話而已,他倒是沒什麼不能說的。可在開口之前,莫名有種本能在拼命拉扯著他。
陸嶼行還是開口瞭:“謝謝商哥。”
商玦哈哈笑出瞭聲,聽得不要太爽。
他打蛇隨棍上,打開錄音軟件,舉著手機把收音口對著陸嶼行,還想得寸進尺:“再來一遍?”
陸嶼行:“……”
他向商玦邁近兩步,微俯下身,嘴唇在距離收音口幾公分的地方停下來,抬眸看瞭商玦一眼,低聲重復瞭一遍:
“謝謝商哥。”
吐字很清晰。
“哈!跟商哥客氣什麼?”
陸嶼行:“。”
不是你讓我說的?
商哥關掉錄音軟件。
陸嶼行正要起身站直,頭發卻被面前的人薅瞭一把。
他比商玦高幾公分,平常在商玦面前是絕不低頭的,商玦看到這顆平日裡目下無塵的腦袋比自己矮瞭一截兒,一時手癢就上手薅瞭兩下。
“……”
陸嶼行原本想往後躲開,看到商玦笑得開心,很有興致的樣子,便沒再動,由著他摸瞭一會兒。
但他到底是不喜歡被人這樣碰,尤其商玦摸人的手法既不親昵也不溫和,純粹是擼狗頭的那種摸法。
直起身時,陸嶼行眉頭不自覺皺起,心裡有點躁。
他把商玦臉側的酒窩看瞭兩眼,默默地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