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練額前幾簇發絲飄動,指點江山般,隨意挑揀出一些球員,組成瞭邵秋隊和餘柏隊。
寧洲作為第一個被點到的小倒黴蛋,成為餘柏隊成員……
舍友聶飛昂走到寧洲旁邊,雞窩頭傻愣愣的,嘿嘿一笑:
“好巧!我也加入這邊瞭……”
“……好巧。”
寧洲環顧雙方球員,發現正好湊出瞭兩支完整的七人球隊。
教練看似隨手選,實際上把所有人的場上位置都記下來瞭……
“不對啊教練,我們這邊位置有重復!”
餘柏隊,一名偏矮球員指向寧洲:“我是自由人,隊裡還有個自由人!”
自由人是一支球隊中專攻防守的球員。
一般重心低的球員更擅長防守,所以對身高的要求沒有其他位置那麼嚴格。
寧洲從小接觸排球後,最初的理想位置就是自由人,後來由於種種原因,他被迫轉到二傳。
以他的個頭,上一世就沒少被誤認為是自由人……
寧洲習慣瞭這種誤會,平靜地解釋道:
“我是二傳。”
自由人表情僵住,尷尬撓頭:“不好意思!”
“沒事。”寧洲笑意溫和,聲線如涓涓細流,讓人聽得很舒服,“我之前沒和你們配合過,咱們先練一練?”
不等隊友們回答,另一支隊伍的二傳邵秋打斷道:
“咱們別浪費時間,盡早結束,大傢還等著下午的訓練。”
教練點頭,發簾輕輕飄動:
“你們去慢跑幾圈,熱身後就開始吧!”
“是!”
兩隊球員排成兩列,繞著體育館內跑步,領頭的兩個人正是餘柏和邵秋。
他們暗自較勁,誰也不服輸,帶領著兩支隊伍從慢跑變成競速跑……
不一會兒,寧洲就被甩到瞭隊尾。
放在前世,他咬著牙也會跟上大部隊,絕對不掉隊。
現在……
咸魚洲撇撇嘴,調整成適合自己的步調,任由隊伍越跑越遠……
二十歲的體力,可太差瞭!
寧洲佛系慢跑,很快被超速行駛的大部隊套圈。
打頭的餘柏路過他的時候,低頭斜睨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
聶飛昂哼哧哼哧咬在隊尾,雞窩頭愈發雜亂。
他拉住寧洲,想要幫寧洲提速:
“你怎麼都被追一圈瞭?卷王不僅睡懶覺,還熱身偷懶?”
“沒有偷懶!”寧洲掙開胳膊,“我這個速度就能起到熱身效果。”
聶飛昂看他鼻尖滲出細密的汗珠,果斷放棄隊伍,跟在寧洲身後,氣喘如牛:
“我不和那群神經病跑瞭,當年體考都沒跑那麼拼命過!”
寧洲笑瞭笑,認真跑步。
等熱身環節結束,寧洲身後已經帶瞭一串球員,甚至比餘柏那邊的人數還要多……
寧洲像是領著一列鴨寶寶的鴨媽媽,與餘柏他們會合。
餘柏熱身後脫下外套,肩部和手臂上的肌肉發達,連球衣被胸肌撐起的弧度都比其他球員們飽滿。
他微喘著,仿佛剛才的速跑對於他來說隻是開胃菜。
但邵秋就沒他這麼輕松瞭……
聶飛昂偷瞄著汗如雨下的邵秋,恍然大悟:
“原來一切都在餘柏的計劃之中,先拖垮對方二傳的體力,比賽時贏面就大瞭!”
餘柏聞言,黑眸微漾,默認瞭。
寧洲:……
餘柏那個眼神明顯表達瞭“原來如此”的意思!
對於這支隊伍的前途,寧洲陷入深切懷疑……
聶飛昂邊拉伸邊念叨,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咱們可是保存瞭體力,比賽根本不虛,穩瞭!”
“別小看對手。”
寧洲放低聲音:“邵秋的隊伍中大部分都是解散前的國傢隊成員,他們配合肯定比咱們默契。”
聶飛昂順著他的思路一想,笑容垮掉:
“教練怎麼分的隊伍,他們全是經驗豐富的,咱們這邊都是年輕、沒有比過大賽的!
不公平!”
“估計他有自己的考慮吧……”
寧洲蹲下壓腿,聳瞭聳肩,無所謂道:
“隻要能打排球就行,一場練習賽而已,輸贏隨便。”
“你可真看得開!”聶飛昂感嘆道,瞥到寧洲壓腿的幅度,瞪大眼睛,“不是吧你……你柔韌這麼好!?”
……
雙方隊伍分別聚到球網兩邊,商量開場站位。
這場練習賽在訓練計劃外,集訓中的其他球員獲得一段自由活動時間。
他們被吸引來場邊,圍成一圈,對著場上指指點點:
“邵秋這邊陣容真強,幾乎就是前一隊的人員配置,看來是一邊倒的血虐局!”
“另一邊就慘嘍,快看那個二傳,聽說才一米七幾!”
“嘶,他怎麼被選進集訓名單的?”
“你沒有聽說嗎,他叫寧洲,是副教練寧旭的養子!”
“蛙趣,這麼明顯的關系戶?”
“咳咳——”
嘰嘰喳喳八卦的球員們註意到某處,瞬間閉嘴……
球場入口,除瞭主教練的其他教練組成員姍姍來遲。
打頭的是副教練,寧旭。
他四十多歲,鬢角斑白,眉間總是有一道舒展不開的溝壑,是教練組最嚴厲的。
寧旭註意到球場上的情況,走到主教練旁邊:
“羅教,集訓第一周計劃中沒有分組賽,今天這是?”
羅教練嘴角掛著笑:“有新人加入,年輕人們互相熟悉起來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較量球技。”
寧旭眉頭皺得更深,視線移到球場:
“邵秋這邊都是老隊員,對面……那個留寸頭的孩子就是羅教帶過來的新人?”
“沒錯,餘柏是這屆大學生排球聯賽的MVP,好好培養的話,絕對能對抗歐洲那幾個強力攻手!”
寧旭副教練第一次從羅教練口中聽到如此高的評價,眉心微微舒展:
“看來是可用之才!他為什麼今天才加入?”
羅教練頓瞭頓,表情復雜:
“他……前幾天在打大學生籃球聯賽……”
“啊?籃球?”寧旭鬢角白發都跟著抖瞭抖,“呃,技多不壓身……”
羅教練笑瞇瞇,朝站上發球位的寧洲指瞭指:
“我這場比賽最想看的不是餘柏的表現,而是那個孩子……”
寧旭定定盯著寧洲,突然嘆瞭口氣:
“以我和他的關系,不好在您面前誇他,我隻能說——寧洲是一個天才。”
……
“嗶——”
示意開始發球的哨聲響起,率先發球的,是寧洲。
寧洲使勁在地上拍瞭幾下球,手感不錯。
他上輩子雖然退役瞭一段時間才重生,但不論有沒有打球的機會,他每天都會與排球接觸,保持球感。
寧洲擺好發球姿勢,興奮得雙頰泛紅——
他終於又一次,站上瞭排球場!
邁步、拋球、跳躍擊球。
一顆跳飄球迅速飛過半場,過網點很低,幾乎是擦著球網發過去的……
觀賽的羅教練保持著一貫的笑容:
“發球不錯,弧度低平,對方不好接!”
這一球朝邵秋隊伍中的後排主攻飛去。
那名主攻見寧洲發球不是大力跳發,心裡松瞭一口氣。
可沒想到,這枚飄球比一般飄球的速度更快,幾乎一眨眼的功夫,球就直沖他的身體而來……
出界?不,這個趨勢會壓線?
主攻心裡猶豫一瞬,排球已經飛到瞭他的手邊……
他下意識把球墊起來,一傳沒有接好。
排球沒被送到二傳站的位置,而是原地上升。
“抱歉!邵秋!”
排球中一次完整的進攻一般分為三個步驟:
負責一傳的隊員把球接起來,再由二傳傳到適合攻手進攻的地方,最後由攻手扣球。
如果一傳到位,把球墊到二傳球員的位置,那麼二傳可以組織的進攻方式多樣化,對方的攔網球員難以判斷。
但是一傳不到位,便不好使用快攻,二傳隻能傳給能力強的邊攻,依靠他們強行突破。
邵秋繃著臉,很不滿意的樣子,高顴骨被場上燈光照得更顯眼瞭……
他跑到球下方,喊出前排主攻的名字,把球傳瞭過去:
“杜駿!”
主攻手杜駿應聲上步,擺動的雙手手腕都貼著膏藥。
杜駿起跳,引臂,擺出扣球姿勢,膏藥沒有影響手腕靈活度。
與此同時,對面已經形成瞭三人攔網,宛如一道密不透風的墻,勢必要攔截這次強攻……
跳躍的杜駿、排球、攔網手,三者連成一條直線。
而這條直線的延長線上,守候著某人的視線——
寧洲在後排準備防守,腦子飛速轉動:
第一,三人攔網幾乎封死瞭所有扣球線路;
第二,邵秋調整的傳球一般,離球網遠,攻手需要後仰著扣球,難以發力;
第三,杜駿是原國傢一隊的隊長,經驗多,打球靈活。
這一球,杜駿不會扣!
幾乎在杜駿改變手上力度的一瞬間,寧洲腳下移動,跑向前場防守。
寧洲把落向攔網球員身後的吊球穩穩防瞭起來……
“判斷精準,腳下動作也快!”羅教練贊賞道,“寧洲雖然才二十,在場上一點兒不亂!”
寧旭表情嚴肅,眼中卻按捺不住自豪:
“他防守很強,以前我是按照自由人培養他的!”
“哦?為什麼轉位置瞭?”
寧旭神秘道:“他身上有一種最適合當二傳的天賦!”
“?”
寧旭沒有解釋的意思,羅教練猜得抓心撓肺,更加投入到觀賽中——
寧洲防起吊球之後,自由人幫忙墊第二下,攻手打過去的球被對面接住。
但是對方防守效果不好,球重新過網,飛回餘柏隊這一邊……
寧洲大喊“機會球”,跑到前排二傳站的位置,準備組織進攻:
“上好球!”
“我來!”
自由人把毫無威脅的球接起來,精準墊到瞭寧洲的上方。
機會來瞭!
寧洲雙手置於眉心上方,擺出即將傳球的姿勢,沉心靜氣,精神力集中到恐怖的程度……
有人說過,排球是一種向上的運動。
球員、裁判、教練、觀眾……
球場內外所有人都會抬起頭,眼神跟著空中的排球移動,熱血伴隨雙方的攻防拉扯湧上心頭。
而寧洲比較特別——
他擅長“向下看”。
此時此刻,寧洲上方的排球仿佛被加上慢鏡頭特效。
寧洲對球場的觀察如一副動態畫卷,在瞳孔中鋪開,一直蔓延到對方場地——
球網對面,邵秋他們六個人正迅速調整站位。
三名前排球員剛剛結束瞭上一次攔網,腳下小碎步挪動回中間,準備根據寧洲的傳球進行下一次攔防。
對方每一個人在寧洲眼中,都像打瞭一束束聚光燈的舞臺表演者,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攔網的移動趨勢、防守的補位缺口……
找到瞭,可乘之機!
寧洲嘴角勾起不明顯的弧度,找準時機,跳躍傳球……
“寧洲他啊……”
場邊的寧旭吊足瞭胃口,終於補充道:
“他是視野方面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