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嘶,去趟衛生間……”
寧旭副教練無語地看著寧洋的狼狽樣,嘆瞭口氣。
這皮猴子又亂吃東西瞭吧……
他抬頭掃瞭一眼寧洲——
寧洲:OvO
寧旭收回視線,面色緩和瞭一些。
還好洲洲是個讓人省心的,不會跟著皮猴子亂跑……
“那麼繼續宣佈第一局出場陣容,杜駿,你們組上。下一組的自由人,先幫忙頂一局寧洋的位置。”
“是!”
所幸組內臨時改變的人員是自由人,寧洲不需要和他確認暗號。
Garry副教那邊第一局派上的球員中,寧洲隻認識聶飛昂。
聶飛昂一上場就盡顯“沒頭腦”本色,蹦起來朝寧洲揮手,雞窩頭愈發亂:
“寧洲!咱們居然成對手瞭,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哦,好好打。”寧洲態度敷衍,回瞭一句就不出聲瞭。
“嗶嗶——”
聶飛昂還想聊,被核實球衣號碼的裁判吹哨提醒,隻能收瞭心思,乖乖站好。
寧洲開場位置在前排,與他隔網相對的球員,身高接近兩米,位置與聶飛昂相同,都是副攻。
對方好奇地低頭觀察寧洲:“早聽說集訓中有一個一米七的二傳,近處一看真的好低!”
寧洲癟嘴,挺直身體:“你聽說有誤,是一米七八的二傳,那八厘米對我很重要!”
“哦哦,178……”那人湊過來的臉幾乎貼在網上,嘖嘖稱奇,“你這個子,放在女排都會被淘汰吧?”
寧洲腳下離球網遠瞭一些,默不作聲。
那名副攻越說越來勁:“感覺傳言沒說錯,要不是你和寧副教的關系,根本跨不過集訓門檻!”
擺爛守則第n條:不在賽前耗費不必要的精力。
寧洲沉心靜氣,把副攻當成被隔離在紗網外“嗡嗡”叫的蒼蠅……
副攻唱瞭會兒獨角戲,口幹舌燥,略顯尷尬:
“怎麼不理我?現在是賽前放狠話環節,你倒是也回我句狠話啊……”
寧洲終於有瞭反應,神色認真:
“放狠話有什麼用?又不會讓我長高一厘米。”
副攻吃癟,一拳打在棉花上,襯得自己和傻子一樣……
此時,裁判已經記錄好球員號碼和輪次,示意大傢可以站成攻防陣型。
“放狠話”副攻離開原位前,突然聽到寧洲低聲搭話:
“對瞭,你是副攻對吧?”
他回頭,看到寧洲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就像是把尖牙懸在獵物脖頸的小狐貍,眼中暗含嗜血之渴:
“我雖然對賽前放狠話環節沒有興趣,但比賽時很喜歡陪對面的攔網玩,你加油哦!”
“放狠話”怔住,被隊友拉回應該站的位置,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頭皮發麻瞭……
“我TMD今天要攔崩那個二傳!”
“你清醒點!”他隊友拍瞭拍他的背,“要攔也是攔崩扣球的攻手才對,關二傳什麼事?”
“你不懂,這是攔網人的尊嚴之戰!”
“?”
……
教練組站在場邊,每人手裡拿著一份名單。
Garry翻看幾頁,指著其中一個人發表見解。
侯助教翻譯道:
“副教說現在場上沒什麼有潛力的球員,他比較在意主攻杜駿,之前因為他的傷病問題沒有選,想通過這場比賽觀察一下。
他發揮如何決定瞭寧副教的隊伍能否取勝。”
寧旭表情不太贊同,委婉道:
“我這邊的隊伍球員平均身高至少比Garry副教的隊伍低五厘米,勝負關鍵還是得看二傳。”
羅教練合上名單,把水端平:“你們說得都有道理……”
“嗶——”
裁判的第一聲哨打響對戰,率先發球的一方,是Garry的隊伍。
歐洲排球理念看重發球的攻擊性,Garry昨天測試瞭組內所有球員的發球,選出聶飛昂作為第一局的開場發球人。
聶飛昂發球時的跳躍略顯笨拙,但擊打出的球卻靈活地飛向另一半場。
他的力量有限,這球發過來不沉,但205的身高優勢允許他施加朝下壓的趨勢,比起其他的大力跳發,他發出的球落點更淺……
寧洲第一時間拍著手提醒:“往前!前面!”
但自由人腳下不夠靈活,飛撲向前,伸長手臂去夠球,勉強碰到瞭球,排球直沖著飛進瞭球網……
接飛瞭!
寧洲兩個蹬步,跪在地上滑瞭一小段距離,把從球網掉下來的排球撈起來:
“墊過去!”
寧洲接這一球的時候,為瞭避免觸網丟分,手臂墊球的方向朝著球網外側。
所以這球在空中離網比較遠,不適合再打進攻瞭……
許子暢對寧洲的提示聲恍若未聞。
他後退兩步,找準球的位置,原地起跳,揮手臂時挑染的黃發飛舞——
想法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他沒扣過球網,下網瞭……
許子暢的失誤,為對方送去瞭開局第一分。
對方大喊著“幸運”,圍到一起慶祝,觀眾們也嘟囔著“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
許子暢整個人都僵硬瞭:
“對不起!我的!”
隊友們上前安慰,試著讓他放松下來,生怕傷害到缺少經驗球員的脆弱心態。
寧洲徑直朝許子暢走過去,抬起手,一巴掌放到瞭他的臉上……
隊友:?
杜駿一向處事不驚的表情裂開:“冷,冷靜啊,寧洲!”
“冷靜點,許子暢。”
寧洲就保持著那個姿勢,與許子暢對視:
“我明白你比賽時眼中隻有排球的興奮,但隊友的聲音、場上的局勢,你必須沉下心去註意。”
寧洲掌心的溫度比許子暢臉上的低一些,絲絲涼意沁入許子暢的皮膚,讓他混沌一片的大腦恢復清明:
“好……”
寧洲放下胳膊,比劃著手指:“你剛才準備接一傳前,連我的暗號都沒看吧?”
許子暢臉上僅是懊悔,拍瞭一下自己的額頭:
“我的問題,這就調整狀態!”
做好拉架準備的杜駿:“……意識到就好,下一球打好一攻!”
“哦!”
“加油!”
場邊的寧旭見他們重振旗鼓,松瞭一口氣。
侯助教扶瞭扶眼鏡腿:“他們剛才是……在場上打瞭一架嗎?”
“怎麼可能!”寧旭眉間嚴肅,“隻是他們獨有的打氣方式。”
羅教練瞄一眼寧旭額頭上的冷汗,笑而不語……
一生要強的嘴硬人!
“嗶——”
發球哨聲落,聶飛昂第二球的發球線路與剛才相同,落點偏淺的大力跳發。
自由人這次及時啟動,把球接高。
但這球沒有被接到寧洲正上方,落點在三米線附近,隻能算是半到位的一傳。
寧洲來到球下,起跳的同時,集中精神,展開視野。
球場那端的對手們化身光束下的“表演者”——
防守球員們篤定半到位的情況下,寧洲不會組織3號位快攻(註釋1),已經在朝著防守邊攻的位置移動。
而前排的副攻,也就是剛才放狠話那位,似乎在和寧洲較勁,死死盯著快攻的位置,擺好瞭起跳姿勢……
寧洲嘴邊溢出一聲輕笑,手指發力,把球傳出去——
想跳就跳吧!
“放狠話”觀察到寧洲出手時球的方向,心下狂喜——
果然是中間!
他與寧洲隊伍中的副攻同時起跳,預感到自己即將封殺這次快攻。
可對方手臂揮動之後,球並沒有過來……
“放狠話”身體下落的同時,大腦宕機——
糟糕,是後排進攻!
許子暢從三米線後起跳,在攔網落下去的瞬間,扣出酣暢淋漓的一球!
排球從攔網手上方扣過去,防守球員們都在提防邊攻,沒能接到這一球……
後三進攻得分(註釋2)!
用前排副攻的快攻做掩護,寧洲組織出後排的梯次進攻。
“OHHH——”扣出這一球的許子暢反倒最為意外,揮拳大喊,“自己失的分,就自己得回來!”
他激動地想要繞場跑圈,杜駿一把將他扯回來:
“是你一個人得的分嗎,二傳幫你制造的好機會!”
“沒錯!”許子暢拍上寧洲的肩,“我看到後三暗號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做夢,沒想到球真的到手上瞭!”
他手上沒有收力,寧洲被拍得全身震瞭一下,躲開他的手:
“傳的高度怎麼樣?”
“正好!”
這邊歡聲笑語,那邊“放狠話”的嘴角快要壓到地上:
“怎麼可能……”
他的隊友搖著頭感嘆:
“那個副攻一看就沒全力跳,那麼明顯又敷衍的誘餌你居然上當瞭……”
“放狠話”不爽地回懟:“隻說我的問題?你們呢,二傳還沒傳出球,就都撤到防邊攻的位置?”
“誰能想到那二傳膽子大到傳剛失誤過的年輕主攻啊?”
……
場邊的羅教練看到這一幕,詢問侯助教:“隊員們鬧矛盾瞭,不暫停嗎?”
侯助教詢問Garry的意思後,搖頭道:
“可以替換他們的球員多得是,都在等著上場,誰出問題就直接換誰。”
寧旭繃緊嘴角:“很多球員都年輕,狀態有起伏時應該多給一些機會調整……”
“一場練習賽還不能發揮出水平,怎麼能指望他上國際賽場?”
侯助教鏡片後的眼神諱莫如深,突然用氣音自言自語:
“能被那種低水平二傳打崩,已經沒有培養價值瞭……”
寧旭隻隱約聽到“二傳”“培養”幾個字眼,側過耳朵:“嗯?”
“沒什麼。”
侯助教翻開手中的球員名單,在上面做瞭些標記:“看來已經該換人瞭……”
比賽仍在繼續。
“放狠話”又接連被寧洲晃飛幾次之後,心態發生瞭微妙的變化……
那個自己口中連女排隊伍都進不瞭的矮個二傳,站在球網對面射過來的眼神,宛如掌控網口的總指揮,運籌帷幄……
“放狠話”輪轉到後排之後,心中唯一的感受居然是慶幸——
終於不用被邪門的二傳戲耍瞭……
他站上發球位置,低頭一看,自己捧著排球的雙手小幅度顫抖著。
“嗶嗶——”
裁判吹瞭好幾聲哨,才喚醒他的註意力:“發球的選手,快過來,換人瞭!”
“放狠話”早已不穩的心態,瞬間崩塌……
他深深低著頭,走出球場,坐到替補席,一句話都沒有說。
“兄弟,我懂你!”
背後突然有人拍瞭拍他的肩,語氣沉重。
他轉頭,搭話人是解散前國傢一隊的副攻國手——陳文耀。
陳文耀和杜駿年齡相近,是同一批國少隊、國青隊培養出來的球員,也是隊內的第一高度,身高足足有210cm……
“放狠話”神情還有些恍惚:“陳哥,你說的話什麼意思?”
陳文耀咬牙切齒解釋道:
“我懂你現在的不甘!
還記得餘柏剛來那天,空教練組織瞭一場練習賽嗎?我打瞭一局,不僅一個攔網得分都沒有,連有效撐起都隻有兩個!”
“放狠話”立馬生出同病相憐的憂傷:“難道……也是和那個二傳做對手瞭?”
“對!就是寧洲!”
陳文耀握緊拳頭:
“有人說數據不好就是攔網太差,他們懂什麼啊!讓他們去跟寧洲打一局才能明白咱們的苦衷!”
“放狠話”瘋狂點頭:“我已經被他晃暈,他就像是能掌握我下一秒的動向似的!”
聽到二人的話,周圍球員們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攔網表現不好,還組團給自己找理由?”
陳文耀和“放狠話”同時憤憤回懟:“你們接著看比賽就懂瞭!”
此時,場邊的記分牌顯示6:3。
寧洲他們隊伍連續得分,在開局就取得瞭三分的領先。
然而,Garry副教隊伍中比分落後的壓抑,在替補上場球員踏上球場的一剎那,煙消雲散……
那人站在發球的位置,單臂把球夾在身側。
另一手自然舒展,懸在嘴前,對著五指上的繃帶緩緩吹氣。
他眼神專註,幽幽傳達出對勝利的貪婪,如同食物鏈頂端的捕獵者,鎖定瞭球網對面的獵物……
“!”
寧洲心中一緊,神情不由變得凝重——
餘柏的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