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第45節

作者:山有青木 字數:3685

畫面很快變成報道那日,非啟正帶人欺負他,流景頓時打起精神,想看自己在他的記憶裡會是如何瀟灑出場,又是如何英雄救美——

沒瞭。

直接沒瞭。

不光是英雄救美的畫面沒瞭,之後有關她的畫面,要麼模糊一片,要麼直接沒有,他們曾一起做的功課,一起經歷的磨難,在他那裡都是一片模糊,隻偶爾出現幾次清楚的,也都是她在調侃逗弄他,他眉頭緊鎖,顯然不怎麼高興。

“……光記壞的不記好的是吧,這是多恨我啊。”流景震驚。

相比幽冥宮那十年,蓬萊除瞭模糊還是模糊,最多的內容就是朝霞、海浪和暮靄,偶爾會出現蓬萊老祖的臉。流景無聊地跟著非寂,正思索要不要自己找點樂子時,一抬頭卻發現非寂人不見瞭。

她心下一頓,正要去找他,周邊的環境變成海邊的懸崖上,流景瞬間呼吸一窒。

非寂白衣沾血,靠在一塊石頭上動彈不得,看著少年的自己步步逼近,一時間面露絕望:“不、不要……”

少年的自己同樣是一身血,連呼吸都在發顫,卻仍堅定地朝他走去。

“你若、若再往前一步,我定要殺瞭你……”少年非寂放出狠話,見少年的自己不為所動,立刻拼命掙紮,一時間身體溢出更多的血,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陽羲,求你……”少年眼角泛紅,整個人仿佛要碎掉,“別這麼對我……”

少年的自己盯著他看瞭許久,到底還是以靈力化出匕首,念瞭聲‘對不起’便朝著他的心口刺去——

“夠瞭啊。”

流景伸手抓住瞭匕首,抿唇看向少年的自己,話卻是對身後之人說的:“不過是一場虛幻,何必折磨自己。”

少年非寂怔怔看著她的背影,眼底的絕望如潮水一般褪去。

流景手中的匕首化為烏有,少年的自己和周圍環境也如水一般消散,最後隻剩下一片空白,她回過頭,便對上瞭成年非寂的眼睛。

“帝君,你醒啦?”流景笑瞭。

非寂還未從恨意橫生的情緒裡走出來,閉瞭閉眼睛才冷靜問:“我們在哪?”

“你識海裡,”流景立刻解釋,“解毒的時候你痛得要命,神魂就躲到識海裡來瞭,我來喚醒你。”

非寂抬眸看向她:“你喚本座?”

“對呀,我來喚帝君,”流景挽上他的胳膊親親熱熱,“除瞭我,還有誰能走進帝君心裡來呢?”

“這裡是識海。”非寂冷靜將胳膊抽出來。

“跟心裡沒區別。”流景又挽住他。

非再次推開她:“區別大瞭。”

“好吧。”流景沒有再挽他,反而是四下張望,“帝君,你腦子裡怎麼這麼空……不對,那邊有一灘水。”

非寂看瞭眼無人再挽的胳膊,沉默片刻後才問:“怎麼離開?”

“我捏碎鈴鐺就行瞭,”流景晃瞭晃腰上的鈴鐺,“但你現在剛清醒,還是歇一歇再走吧,不然回去之後要疲累難受很久。”

非寂清淺地嗯瞭一聲,又看一眼自己的胳膊。

流景巡視一圈又回來,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做什麼?”非寂淡淡詢問。

流景嘿嘿一笑:“空白一片,太無聊瞭,帝君隨便想個什麼景兒吧。”

說罷,本以為非寂會拒絕,誰知他隻是看瞭她一眼,周圍頓時出現瞭高山瀑佈。流景被澆瞭一頭水,趕緊讓他再換一個。

非寂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環境也變成瞭無妄閣寢房。流景跑去水盆邊找瞭條手帕,一邊擦水淋淋的頭發一邊道:“還是再換一個吧,不要與無妄閣相似的環境,免得待會兒回去會分不清幻境與現實。”

非寂大約心情不錯,配合地換瞭湖泊、海邊和沙漠。流景越看越沉默,終於在又一次換回蓬萊島的海邊時問瞭句:“帝君,你怎麼換的每一個風景裡都有水啊?”

湖泊海邊之類的就算瞭,沙漠裡還有水,更誇張的是先前一片空白時,仍有水跡出現,這也太奇怪瞭。

非寂一頓,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件事瞭。

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平靜的海面上,安靜片刻之後,流景拍拍屁股就要往海邊走:“我去看看。”

非寂突然拉住她的手。

流景頓瞭頓,不解回頭。

“別節外生枝,我們回去吧。”非寂與她對視。

流景笑笑,將手抽出來:“你自己的識海,能節外生什麼枝,我去看看就回。”

說罷不等非寂拒絕,便立刻跑去瞭海邊。非寂看著她歡快的背影,難得生出一分無奈,再看這個熟悉的蓬萊,往日橫生的恨意似乎有些提不起勁來。

流景在海邊蹲瞭許久都沒回來,非寂不甚放心,到底還是跟瞭過去,結果剛到海邊就看到她捧著海水在喝。

“……你又幹什麼?”雖然沒想到,但非寂竟然也不意外,隻是有種無奈的麻木。

流景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帝君,你識海裡的海水是甜的!”

“怎麼可能。”非寂想也不想地否認。識海裡顯露的風景,都是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他自認從小到大,都沒見過甜的海水。

沒見過,自然也不該出現在識海裡。

“真的是甜的,不信你嘗嘗。”流景小心鞠一捧水,笑著喂到他唇邊。

非寂隻覺得荒唐,自然是不想喝,可一低頭,她的手便湊瞭過來,嘴唇無意間擦過她的指尖,帶來一陣癢意。

“嘗嘗嘛。”流景繼續邀請。

非寂喉結動瞭動,盯著她掌心的海水看瞭許久,終究還是垂眸嘗瞭一口。

舌尖果然一股甜意彌漫。

“是不是甜的?”流景期待地問。

非寂唇上還殘存她掌心的溫度,一時間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她問第二遍才回過神來:“怎麼會是甜的?”

“興許是你以前見過但忘瞭,但味道卻留在瞭記憶裡,”流景說著,想到他關於蓬萊的記憶模糊一片,頓時生出怨念,“反正你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也正常。”

非寂看她一眼:“這水的味道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喝過。”

“在哪?”流景好奇。

非寂微微搖瞭搖頭,還是沒想起來。

“你再嘗嘗,說不定就記得瞭。”流景拉著他在海邊坐下,又捧起水喂到他唇邊。

非寂盯著看瞭半晌,直到水快從她指縫裡流凈瞭,才又嘗瞭一下:“的確熟悉。”

“這麼好喝的水,可千萬要想起來,等回去之後多弄一些來,泡茶肯定好喝。”流景笑道。

一聽到‘茶’這個字,非寂沉默一瞬:“想起來瞭。”

“在哪喝的?”

“無妄閣。”

流景面露不解,正要問怎麼回事,就聽到他冷靜道:“放瞭情毒的那杯茶,就是這個味道。”

流景:“……”

短暫的沉默之後,非寂緩緩開口:“許是記住瞭味道,才會又一次嘗到,隻是不知那杯茶在識海裡,為何會變成大海。”

“因為你現在喝的,不是記憶裡的味道,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流景緩緩開口,等他看向自己時才慢悠悠道,“情毒雖然解瞭,但還有一部分殘毒留在你體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我們喝的就是那些殘毒。”

非寂:“……”

萬年合歡花的毒性非同一般,即便隻是殘毒,效果也是極為明顯。短短一刻鐘之後,流景的眼睛便泛起瞭水光,呼吸也變得急促。

而被情毒荼毒過的非寂則淡定許多,這些情毒本來就存在他的識海,被流景喝瞭一部分之後,他的癥狀反而更輕瞭。

“日後長點記性,不要亂撿東西吃,來歷不明的水更不要喝,”他甚至還有空教訓她,話也變多瞭,“如此莽撞,也不知是如何長這麼大的。”

流景幽幽看他一眼,突然開始解腰帶。

非寂微微一頓:“做什麼?”

“做什麼?”流景冷笑一聲,“今天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非寂:“……”

一刻鐘後,非寂將她牢牢按在地上,任她如何掙紮他自巍然不動。

“本座先前制不住你,是因為情毒入骨身體虛弱,如今在識海中沒有那些毛病,你當還制不住你?”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流景掙紮幾下沒掙開後,紅著眼睛無聲看向他,正思考該怎麼騙他就范,就看到他不解地蹙起眉頭:“本座又沒打你,哭什麼?”

流景心頭一動,眼角更紅瞭,嫣紅的唇動瞭動,似乎說瞭什麼,非寂沒有聽清。

“什麼?”他問。

流景咬著唇看他,瞳孔中倒映著他完整的影子,如一泓清泉赤誠幹凈。

非寂搭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覺緊瞭緊,到底還是俯身側耳:“你說什麼?”

“我說……”流景突然攬住他的脖子,等他意識到上當時,已經被她一個翻轉壓住,捏著下頜吻瞭上來。

唇齒魯莽的碰撞帶來一陣痛意,接著便是沒有陣法的攻擊與侵略。非寂愣神的功夫,便已經被她解瞭腰帶。

“你倒是熟練……”非寂呼吸一頓,咬牙道。

流景才不理他,隻管一鼓作氣。

繁復的衣襟糾纏,彼此的發絲也混在一起,不斷從皮膚上劃過,帶來遊蛇般的涼意。短促的一個吻之後,流景突然抬起頭,直直看著非寂的眼睛:“帝君,來嗎?”

非寂定定與她對視,世間萬物突然變得很遠,隻餘心臟一下又一下地有力跳動,僅剩的餘毒也隨之震顫,逐漸和她的呼吸同步。

“本座若說不呢?”他問。

流景想瞭想:“那我捏碎鈴鐺回去找別人?”

雖然她此刻隻是一縷神魂,但中毒就是中毒,即便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毒性也是需要解的,情毒的滋味她已經在跟非寂換身體時嘗過瞭,堅決不再試第二次。

流景已經做好瞭打算,卻沒看到非寂的眼神倏然暗瞭下來。

天邊轟隆隆炸起驚雷,晴空萬裡被烏雲覆蓋,雨水橫沖直撞淋濕瞭沙灘,海浪用力拍打礁岸,白色的泡沫激濺在半空,又轉眼落在沙灘被大雨洗去。

風浪越來越大,流景在岌岌可危的岸邊,恍惚間感覺自己變成瞭一艘陳舊的船,船隻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隨時可能被一個大浪打碎,偏偏大浪故意戲弄,一遍又一遍將船拋至空中,再等她狠狠摔下時席卷接住。

“你想找誰?”

渾渾噩噩中,流景聽到非寂語意不明地問。

她笑瞭一聲,隨即又難受地蹙瞭一下眉頭:“開玩笑呢,帝君怎麼還當真瞭。”

不知過瞭多久,風浪逐漸停歇,大雨也停瞭下來,沙灘上被淋出一片小小的水坑,盛著冰藍剔透的海水。流景泡在水裡,靠在非寂身上緩緩平息,默默從散落的衣裙裡找出鈴鐺,一抬頭就對上非寂沉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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