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連界門都開得,區區陣法又算什麼?”流景反問。
舍迦深吸一口氣,正要質問她幹嘛不早點說,害得他費心費力這麼久,結果話剛到嘴邊,旁邊的小姑娘便開始害羞地扭動身子:“我就知道仙尊最厲害瞭,這群雜碎肯定不是仙尊的對手。”
舍迦:“……”
玩夠瞭,流景伸瞭伸懶腰:“走吧,該辦正事瞭。”
舍迦當即正色。
如不聽所言,皆是一群雜碎,流景不在時尚能靠些卑鄙手段控制天界,她一回來便徹底暴露瞭原形,那些被迫臣服的仙者紛紛回到流景身邊,帶著這段時間被奴役的怨氣與真正的叛軍廝殺,一時間場面混亂到瞭極致。
幾人兵分三路,舍迦去解救一直被關在刑牢裡的仙者,不聽負責保護修為低淺的仙籍子民,流景和舟明則直接沖進叛軍堆兒裡廝殺。
雖然大部分人都是被迫降敵,但有些人卻是籌謀瞭幾千年的,如今知道沒有回頭路,便直接殺紅瞭眼。
昔日安靜平和的天界處處刀光劍影,血腥氣比冥域的混鬥場還要濃鬱,流景殺瞭一個叛軍之後,反手將背後偷襲的人一劍斬殺,下一瞬便有鮮血噴湧在臉上。
她胡亂抹瞭一把,正欲斬殺第三人時,胃裡突然翻江倒海,手中的冰劍也剎那消失。那人先是一愣,回過神後當即揮刀砍向流景,流景抬手格擋,卻半點靈力都無法釋放。
……不是吧,要死在這樣一個小嘍囉手裡?流景心裡哀嚎一聲,下意識閉上瞭眼睛,接著便聽到一陣巨響,再睜開眼時,方圓五百米內的人都化成瞭齏粉。
急匆匆趕來要救人的舟明語氣惡劣:“發什麼呆!”
“……沒發呆,就是靈力突然使不出來瞭。”流景無奈。
“好端端的靈力怎會使不出來,你就是走神瞭!”一向情緒平和的舟明難得發這麼大脾氣,“若非帝君留瞭一縷神識護著你,你現在早被一個低賤仙士給砍死瞭!”
“什麼神識?”流景敏銳抓住重點。
舟明不想跟她說話,又一次殺向叛軍,流景看著他的背影,總算知道那天離開時,非寂在她身上留下的那道白光是什麼瞭。
她笑瞭一聲,察覺靈力回歸後,便又化出一把冰劍。
叛軍在她和舟明切瓜砍菜一樣的絞殺方式下,轉眼便所剩不多,躲在暗處的南府終於忍不住瞭,直接朝流景殺去。
刺棱——
法器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舟明面無表情擋在流景身前,以手中玄鐵折扇抵住瞭南府的攻擊,流景趁機閃身後退,扶著墻又開始幹嘔。
“舟明。”南府面色陰沉。
舟明勾唇:“南府仙君,別來無恙啊。”
流景吐完瞭,一回頭便看到舟明手中折扇化作短劍朝南府刺去,趕緊提醒一聲:“留個活口!”
話音未落,折扇已刺進心口,南府眼珠暴起,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流景頓瞭頓上前,便看到淺色神魂從屍體裡湧出來,轉瞬便消失不見。
“怎麼不早說?”舟明無奈。
流景斜瞭他一眼:“忙著吐呢,哪有功夫說話。”
“現在怎麼辦?”舟明問。
流景踢一腳南府的屍體,平靜開口:“他不是上次在沉星嶼跟我交手的南府。”
“假扮的?”舟明蹙眉。
流景彈一團靈力到屍體臉上,頓時化出原本的模樣。
是十三仙君之一的飲火君。
流景抿瞭抿唇,一把火將屍體付之一炬。
“不論他是不是,他今日隻能是。”流景淡淡道。
舟明沉默片刻,轉身以靈力將自己的聲音傳遍天界:“叛軍南府已死,反叛者速速投降,否則即刻絞殺!”
‘南府’一死,叛軍便徹底沒瞭主心骨,不聽和舍迦兩人便徹底將他們收服,一場險些更代易主的叛亂就這麼匆匆結束,荒唐得好像大夢一場。
流景重新換上仙尊的星月祥雲錦服,沉靜莊嚴地出現在主殿之上,殿內殿外頓時烏拉拉跪瞭一地,齊呼‘仙尊萬安’。她淺淡地勾起唇角,沉靜看著自己失去又奪回的一切。
結束瞭必要的儀式,她一臉疲憊地回到寢殿,本以為這裡早已經被叛軍禍害得亂七八糟,卻沒想到一切都保存完好,就連她被偷襲前喝茶的杯子,也穩穩當當擺在小桌上。
她盯著杯子看瞭許久,最終一抬手,便將其化作烏有。
鬧劇一樣的叛亂結束瞭,然而叛軍留下的爛攤子卻是數不勝數,流景突然感受到瞭非寂當初神志不清一段時間、宮裡宮外就被非啟搞得烏煙瘴氣的痛苦,等她沒日沒夜地審訊、問責、修補陣法結束,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瞭。
難得一個下午無事可做,流景便和舟明一起在瑤臺上喝茶。
“星宿二十八將,長郡十三仙君,寒山四神侍,隻有十一人參與叛亂,剩下那些依然忠心可靠,你有什麼事都交給他們就是,何必要親力親為。”舟明給小月亮遞瞭塊糕點,噙著笑看向流景,“你從前可都是能躲懶就躲懶,這次是怎麼瞭?”
“我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己人就那麼點,卻有十一人參加叛亂,我哪還敢將這些事交給其他人。”流景將茶一飲而盡,隨即便感覺到小腹有些痛意。
最近十餘日時不時就會痛一下,她習慣性地往小腹輸些靈力,待好轉之後再繼續吃糕點。
“還不舒服?”舟明問。
流景點點頭:“偶爾會腹痛。”
“手伸過來。”舟明要給她診脈。
流景笑瞭:“你總是開一些苦藥,我才不讓你診治。”
“仙尊大人,諱疾忌醫可不好。”舟明無奈。
流景掃瞭他一眼:“真沒什麼大礙,隻是先前打架打猛瞭,靈力有些鬱結,慢慢散開就好瞭,你是知道我的,但凡是真的不舒服,早就讓你幫忙瞭。”
她都這麼說瞭,舟明也不再反駁,隻是繼續給小月亮喂糕點。
回天界之後,小月亮的身形比在冥域時縮短瞭半寸左右,愈發嬌小可憐,流景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給她些靈力,但也沒什麼用,她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變薄,隻怕最多不到一年的時間,她便要徹底消散瞭。
舟明仿佛沒有發覺這件事,每日裡依然溫和耐心地照顧她,但顯然話都比從前少瞭,即將失去的陰影始終籠罩在他們每個人的頭上。
“今日初幾瞭?”流景突然問。
舟明:“九月初六。”
“都九月初六瞭啊……”流景記得自己離開冥域時,好像是八月初三,如今距離她跟非寂的一個月之約,已經過去瞭三日。
舟明見她久久不語,不由得抬眸看她一眼:“要去冥域?”
流景回神,與他對視片刻後笑瞭笑:“天界還有一攤子事,去什麼冥域。”
“我幫你就是,”舟明不覺得這算什麼問題,“以前不都是我幫你?”
流景端起杯子輕抿一口,片刻之後緩緩開口:“算瞭吧,剛回來,總要做做樣子。”
舟明一頓,抬眸與她對視,兩人都笑瞭一聲。
冥域大門前,侍衛們站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出。
三天瞭,非寂已經在這裡等瞭三天,氣息一天比一天凜冽,臉色一天比一天沉鬱難看,卻始終站在原地。
眼看著天色漸晚,大門口依然沒有他要等的人,貍奴隻好硬著頭皮來勸:“馬上大門就要關閉瞭,即便冥妃娘娘回來,也要等到明日一早才能進來,帝君不如先回宮吧。”
非寂面無表情,冷冷看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口。
貍奴又勸瞭幾句,他仍是一動不動,大有繼續等下去的意思。
“帝君,您還是別等瞭,”貍奴嘆息一聲,思量好久還是決定跟他說實話,“她不會回來瞭。”
非寂掃瞭他一眼,不想理人。
貍奴卻突然膽大包天:“您平日脾氣大又冷漠,不體貼也就算瞭,還動不動就對她喊打喊殺,如今更是直接把人趕走瞭,她雖然臉皮厚又荒唐,但長得不錯,修為也過得去,不知多少人都喜歡她,走瞭之後但凡遇到個對她好點的……”
剩下的話被非寂用眼神徹底扼殺。
“……反正卑職覺得,她不會回來瞭。”貍奴頑強地做瞭結束語。
非寂面無表情看向緩緩關閉的大門,深深吸瞭一口氣。
第58章
天界,中殿。
流景閉目打坐,將靈力運行三周後睜開眼,饒有興致地撫上小腹:“有我身上的靈氣,還有非寂身上的氣息,你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小腹平坦安靜,顯然不會回答。
流景嘖瞭一聲,正要再說什麼,突然神色一斂,悠閑地順勢躺下。
舟明進殿後,就看到她半靠在軟榻上,正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凡間話本。
“我在前頭都快忙暈瞭,你倒是悠閑自在啊。”舟明拖著一把椅子到她對面坐下。
流景掃瞭他一眼:“大小事基本已經平定,舟明仙君還有什麼可忙的?”
“自然是忙著抓奸細。”舟明勾唇。
流景感興趣地撩起眼皮:“哦?”
“界門大開,冥域安插在天界的探子時隔幾個月,好不容易有瞭往外傳遞消息的機會,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舟明一抬手,桌上的茶杯便自動盛滿瞭水飛到他面前,他緩緩喝瞭半杯才繼續,“才短短幾日,我便已經抓瞭六七個瞭。”
流景笑瞭笑,在他把剩下那半杯水也喝完時突然開口:“都放瞭吧。”
舟明一頓:“什麼?”
“都放瞭吧,反正關著也沒用,”流景攤手,“你抓到的是六七個,沒抓到的還不知有多少,天界的情況說不定早就傳到冥域瞭,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大方點。”
“你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舟明氣笑瞭,“若都放瞭,你可知什麼後果。”
“大不瞭就是非寂趁我病要我命唄。”流景想到這種可能,也跟著笑瞭。
舟明蹙眉盯著她看瞭許久,直到她臉上笑意散盡才開口:“你想做什麼?”
流景眨瞭眨眼,道:“想讓他們給非寂帶句話。”
舟明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但見她沒有再多說的意思,隻好轉身去辦這件事。
“你先等一下。”流景又叫住他。
舟明無奈停下:“又怎麼瞭?”
“他們不會把我的容貌泄露給非寂吧?”流景皺眉。
舟明扯瞭一下唇角:“他們修為若與你差不多高,倒是有這個可能。”
她身為天界之主出現時,周身一直縈繞祥瑞之光,尋常人即便見過千遍,也很難將她的眉眼具象記在心裡,更別說描述或者畫出瞭,若是與她修為高低差不多的,倒還有幾分可能,不過麼……冥域若真能派出這種高手來做個區區奸細,天界也沒必要負隅頑抗瞭。
流景也知道這一點,但總是有些心虛,此刻聽到他這麼說,頓時放心瞭:“沒事瞭,你去吧。”
舟明無聊地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