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麼,不動你瞭。”流景斜瞭他一眼,撿瞭幾塊石頭做標記。
等非寂恢復好已經是片刻之後瞭,兩人沿著大路繼續往前走。先前用法器轉眼就結束的路程,等親自用腳丈量時,才發現有那麼長,流景起初還有心情撿根樹枝摘朵花,漸漸的花丟瞭,樹枝斷瞭,她也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瞭。
一連走瞭大半夜,路兩邊的風景都沒變一下,流景隻覺自己好像回到瞭東湖之境的上山路上,然而事實似乎比花六年時間爬山更糟——
她肚子餓瞭。
不是修者那種饞,而是實打實的餓,不吃飯就有氣無力那種。
非寂也發現瞭這點,註意到她腳步越來越慢時,便幹脆停瞭下來:“你先休息,我去弄點吃的。”
“這裡哪有吃的?”流景蹙眉。
非寂四下看瞭一圈,註意到路邊的林子:“那邊可能有果子。”
“那你小心點,若有危險不要逗留。”流景叮囑。
非寂眼眸動瞭動,點頭答應瞭。
流景目送他進山林,覺得希望不大。
果然,沒過多久,非寂便空手而歸瞭。
“休息之後,感覺也沒那麼餓瞭。”流景笑著安慰。
非寂輕抿薄唇:“是我沒用。”
“這裡受東湖之境影響,沒有活物,不結果實,與你有什麼關系,”流景見他實在低落,便伸手拍拍他的胳膊,“我們走得遠一些,說不定就有吃的瞭。”
“走吧。”他們現在身體與凡人無異,留在這種地方越久就越危險,不如趁現在還有力氣趕緊離開。
流景也知道其中道理,休息得差不多瞭就要起身,結果直接被非寂打橫抱起。
“你幹什麼?”她驚訝地問。
“抱你走一段。”非寂回答。其實背著更省力,但她現在已經身懷六甲,背著容易擠到現在。
流景哭笑不得:“不用,你現在比我好不到哪去,也需要保存體力。”
非寂不語,隻管抱著她往前走。
流景知道這人最是別扭,還總有一些奇怪的責任心,索性不再勸,隻是說瞭句:“隻抱一裡地,後面我自己走。”
見非寂要拒絕,她提前打斷:“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我懷著孩子,事事還指望你,你若是脫力倒下瞭,我該怎麼辦?”
非寂:“……好。”
商量好瞭,流景便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照顧瞭。
兩人走走停停抱抱,走到太陽升起又落山時,已經又渴又餓,嘴唇都開始起皮瞭。
“……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誰能想到我們是天界之主和冥域帝君。”流景胡亂撥瞭一下松散的頭發,有氣無力倒在地上。
沒瞭靈力,身懷六甲的弊端就出來瞭,她總是很容易就累,對於餓的忍耐力也極差,眼下更是渾身酸痛,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非寂沉默將人扶起來,幫她把頭發挽好之後,便抱起她往前走。
“我、我自己走。”流景掙紮。
“別動,我沒多餘的力氣攔你。”非寂呼吸急促,抱著她的雙臂也微微發顫,雖然走得很慢,卻仍在前進。
流景虛弱地靠在他懷裡,看著他鬢角的汗順著下頜線滴落,恰好落在瞭她的唇上。
咸的。
流景抿瞭一下唇,嘆氣:“我們這樣,誰也走不出去,要不這樣……”
“你想都別想。”非寂直接打斷。
流景一臉無辜:“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我不可能丟下你。”非寂垂眸與她對視。
流景無言片刻,道:“不是丟下,是你先走,然後想辦法回來接我。”
“不行。”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你若堅持抱著我走,我們誰都別想活。”
“那就都別活瞭,我們一傢三口一起死。”非寂聲音冷硬,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流景隻好放棄。
又走瞭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前路還是無止盡,非寂也耗費瞭最後一絲力氣,即便不抱她,雙臂也是止不住地打顫。
兩人索性就不走瞭,靠在路邊的大石上等候夜幕降臨,又一起看月亮。
“貍奴他們怎麼還不來找我們。”流景一開口,嘴唇便幹裂出細碎的傷口,她輕輕舔瞭一下,隻覺又疼又麻。
非寂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不定就在來的路上。”
流景無聲笑瞭笑:“或許吧。”
兩人又陷入瞭漫長的沉默。
許久,流景突然說:“我先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對夫妻在大漠裡迷失瞭方向,又渴又餓快活不下去瞭,丈夫便偷偷劃破瞭手腕,趁妻子睡著的時候給她喂血,最後丈夫死在瞭大漠裡,妻子走出大漠後也瘋瞭……你不會做這種事吧?”
“我若死瞭,你會瘋嗎?”非寂反問。
流景沒想到被他反將一軍,哽瞭半晌憋出一句:“會吧,畢竟不是邪魔妖道,哪能輕易接受喝人血這種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非寂看向她的眼睛。
兩人已經連續走瞭兩三天,此刻他整個人都灰撲撲的,臉也有些臟,可一雙眼睛始終是亮的,看向她時,能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流景被他看得不敢對視,清瞭清嗓子正準備轉移話題,便聽到他緩緩開口:“你不必試探我,我知你脾性,不會做那種蠢事惹你不快。”
流景頓瞭頓,扭頭看向他。
“更何況相比一人死一人生,我更喜歡滿門全滅的結局。”非寂悠悠補充。
流景:“……心挺狠啊。”
非寂重新靠回石頭上:“月亮真圓。”
流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呀,真圓,像個大餅。”
非寂:“……”
“幽冥宮有個山雞廚子,他烙餅最好吃,又松又軟,層次分明,蘸一些黑熊廚子做的蜂蜜釀,吃起來甜絲絲的。”流景盯著圓圓的月亮,眼神都快變瞭。
非寂無聲揚起唇角:“那就跟我回冥域,我讓他們天天給你做。”
流景斜瞭他一眼:“用不著,我乾坤袋裡有。”
“還沒吃完?”非寂挑眉。
“每次出門你都準備一堆,我哪有時間吃。”流景說著,把幾個乾坤袋全掏出來擺在地上,又拿起其中一個暗藍花紋的,“這個裡面剩的最多,估計還有十幾道菜,剛才說的餅也有十餘張,也不知壞瞭沒有。”
“我給你的乾坤袋有陣法相護,飯菜隻要放進去,二十年內任何時候拿出來都是熱的。”非寂開口。
流景嘆氣:“保存再好又有什麼用,乾坤袋打不開,就算餓死也吃不……”
話說到一半,乾坤袋突然拆開瞭,兩人同時沉默。
許久,流景謹慎詢問:“我……是不是出幻覺瞭?”
非寂沒有回答,直接接過乾坤袋,從裡面拿出一張熱騰騰的餅:“吃吧。”
流景:“……”
她無言許久,正要把餅接過去,非寂又收回瞭手,重新掏出一壺清茶:“先喝這個。”
又餓又渴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先喝水。
流景抱著茶壺喝瞭幾口,又重新還給他,非寂知道不是客氣的時候,接過來也喝瞭幾口。兩人面對面分享一壺茶一張餅,等全部解決後,終於恢復瞭些許氣力。
“我還是沒有靈力。”流景含糊道。
非寂:“我也沒有。”
“所以是怎麼打開的?”流景不懂。
非寂沉默一瞬:“……天不亡你?”
氣運這東西,有時候很難說得清。
流景一想也是,索性就不追究瞭:“把小船拿出來,那個不用靈力也能駕馭。”
這幾個乾坤袋都是非寂準備的,每一個裡面裝瞭什麼,他比流景還清楚,聞言立刻把最左邊的拿瞭起來。
流景耐心等著,結果就看到他將手伸進去便不動瞭,眉頭也漸漸皺瞭起來。
“拿不動?看來有些事隻能我這種天道寵兒才可以。”流景面帶得色地接過,一伸手表情就微妙瞭。
“如何?”非寂問。
流景:“……能把吃的拿出來已經很不錯瞭,我們不要強求太多。”
非寂懂瞭。
雖然還得靠雙腳走出去,但有瞭食物和水,兩人的效率頓時快瞭不少,路上也沒有那麼難熬瞭。隨著乾坤袋裡的食物一天天減少,路上的風景漸漸有瞭變化,等最後一道菜吃完,兩人也出現在一座荒廢的村莊前。
非寂進去轉瞭一圈,很快又出現在流景面前:“沒人,也沒臟東西。”
“吃的呢?”
“有一些。”
流景頷首:“那我們就留在這兒等他們吧。”
說著話,她在地上留瞭記號,便和非寂一起進村瞭。
村子裡的人應該是為瞭避難倉促離開,大多數傢當都沒帶走,有幾傢桌子上還擺著飯菜,雖然因為時間太久,已經發幹凝固。
流景跟著非寂在村子裡溜達一圈,最後來到一間最大的土屋前。
“帝君。”流景盯著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子,喚瞭非寂一聲。
非寂垂眸看她。
“會打掃嗎?”她問。
非寂:“……”
流景既然問得出,自然是知道答案的,想當初剛到蓬萊時,老祖上的第一堂課便是磨礪心性,要求內務必須親力親為,不得使用靈力,而這一堂課,非寂的考核成績是一等。
雖然距離那個時候已經過去瞭三千年,但非寂的功力顯然沒有退步。在流景期待的目光下,他默默脫下滿是塵土的外衣,擼起袖子開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