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寂沉默地看著她。
流景到底也沒讓他摸,捏訣清退暗道裡殘存的陰氣後抬眸:“準備好瞭嗎?”
“……嗯。”
流景握住他的手:“一,二,三!”
兩人同時跳下去,結界應聲而碎,鋪天蓋地的陰氣朝著狹窄的暗道口湧瞭進來。兩人不斷下墜,衣角翻飛撲到瞭臉上,算得上極為狼狽,流景勉強揭開臉上的白紗,一抬頭便看到陰氣已經近在咫尺。
她心裡咯噔一下,抬手便要抵擋,卻發現一旦使用靈力,下墜的速度就會慢上許多。
不用靈力阻擋,陰氣隨時會撲過來,用瞭靈力阻擋,便無法以最快速度逃離,等靈力耗盡一樣危險重重。
流景正糾結要怎麼做,突然感覺肚子被摸瞭一下。
她愣瞭愣,一抬頭對上非寂的視線,頓時不可思議:“都這種時候瞭,你腦子裡還是隻惦記這一件事?!”
“可取名字瞭?”非寂問。
流景白瞭他一眼:“沒有。”
非寂遺憾地看瞭她的肚子一眼:“照顧好自己,還有女兒。”
流景一頓,剛要問他什麼意思,他便突然推瞭她一把,反身撐起結界阻攔陰氣。
流景下墜的速度倏然加快,徹底失去意識前,隻隱約看到他回頭看瞭她一眼。
“非寂……”
狠狠摔在地上前一瞬,她的身體突然爆發一團紫與白糾纏的靈力,及時托住瞭她的身體。流景仿佛落在一片柔軟的雲上,閉上眼睛便陷入瞭徹底的黑暗。
再次醒來時,耳邊時不時傳來滴水的聲響,流景遲緩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裡,上方隱約有一處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
所有記憶回攏,流景猛然坐瞭起來,下一瞬酸痛感便蔓延全身。她一邊掙紮起身,一邊探瞭探脈搏,確定孩子安好後跌跌撞撞四下尋覓,卻怎麼也找不到非寂的身影。
“非寂……非寂……”
她扶著冰冷的山壁,正當絕望時,突然瞥見一堆碎石裡隱約有衣角動瞭一下。流景眼睛一亮,沖過去把碎石撥開,便看到非寂雙眸緊閉,仿佛死瞭一般。
死瞭嗎?流景顫悠悠伸出手,正要探探他的鼻息,一直躺著不動的人突然翻身撐地,不斷咳嗽起來。
流景:“……”
非寂咳得眼淚都快出來瞭,鼻尖和耳朵也跟著紅,加上臉上細碎的傷口還滲著血,一向生人勿近的傢夥竟然也透著幾分可憐。流景卻不覺得這人可憐,冷眼等他咳夠瞭,才淡淡說一句:“運氣真夠好的。”
非寂猛然攥住她的雙臂,反復檢查她的身體:“受傷沒有?孩子呢?還在嗎?”
“沒受傷,孩子很好,在。”流景回答。
非寂沒聽出她語氣不對,仍在追問:“摔疼瞭嗎?”
流景想起及時托住自己的那股力量,表情溫和瞭些:“沒有,小傢夥護住瞭我。”
“誰?”非寂意外抬眸,雙手還停在她身上。
流景涼涼提醒:“帝君,男女授受不親。”
“……你跟我說這個?”聽到她這句話時,非寂的手還停在她肚子上,表情非常一言難盡。
流景拍開他的手:“我們不熟。”
非寂總算反應過來瞭:“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不感激也就算瞭,為何還要發脾氣?”
“哈,那我謝謝您?”流景抱臂。
非寂:“……”
流景懶得理他,拿他當扶手撐著站起來後,便揉著發酸的胳膊往外走,走到山洞外時,一回頭發現他還在裡面坐著。
“你再不走,陰氣可就要下來瞭。”流景指瞭指他頭頂的洞口。
那裡還有他留下的結界,但已經隻剩薄薄一張皮兒瞭。
非寂慢吞吞起身跟上,流景見他還能正常走路便不再管他,隻管朝前走。兩人一前一後誰也不理誰,非常完美地履行瞭當初決裂時非寂說的‘形同陌路’。
走瞭一段後,陰氣漸漸從山洞裡湧出來,流景連忙從懷裡掏出乾坤袋,想把小船找出來趕緊逃離。
非寂見自己昔日給她準備的乾坤袋,如今被她全部完好地帶在身上,心裡驀地軟瞭一下。
他正要說點什麼緩和氣氛,流景便一臉大事不妙地看向他:“我打不開乾坤袋。”
“怎麼會。”非寂伸手接過乾坤袋,開瞭幾下後無言看向她。
“看什麼看,跑啊!”流景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跑,靈活得完全不像身懷六甲之人。
非寂在一旁卻看得心驚膽戰,不由分說將人打橫抱起。流景驚呼一聲,意識到他在做什麼後瞬間怒瞭:“你胡鬧什麼!”
“沒鬧。”非寂抱著她往前跑。
流景掙紮兩下沒掙脫,隻好板著臉隨他去瞭。
非寂同樣靈力受限,與普通人沒瞭區別,雖然流景對他而言不算重,可抱著跑著實考驗體力,隻跑瞭不到三裡地便慢瞭下來,流景餘光瞥見陰氣追到東湖之境的邊緣處便不再往前,索性假裝不知道他體力耗盡的事。
“帝君,累嗎?”
“不……累。”
“可我怎麼感覺你出汗瞭?”流景幫他擦擦臉,“太累的話就把我放下吧,我不會笑你。”
“不累。”非寂眸色沉靜。
“可我怎麼感覺您的手在發顫?”流景一臉天真。
非寂哪聽不出她在笑話自己,淡定地瞥她一眼:“我不累。”
流景無聲揚唇:“那您繼續抱著?”
非寂:“嗯。”
“如果累瞭一定跟我說,我自己走路也沒什麼,”流景相當好心,“男人嘛,難免會有不行的時候。”
非寂猛然停下腳步,將她端端正正放下瞭。流景不明所以,心想以他的性子不該這麼快認輸,難不成是因為她的玩笑話生氣瞭?
她正緊張,他突然往地上一倒。
流景嚇一跳,趕緊探他的鼻息。還好,氣息穩健。
這是……累暈瞭?
第73章
身後是無法回去的東湖之境,身前是不知去向的茫茫前路,自己沒瞭靈力,頂著大肚子,旁邊還有一個累暈過去的男人。流景沉思片刻,幹脆也躺下瞭,以地為床,以天為被,拿非寂當枕頭,睡他個昏天暗地。
非寂醒來時,就看到她枕著自己的小腹雙眸緊閉。他小心翼翼坐起來,伸手探瞭探她的鼻息。
還活著。
他驀地松一口氣,繼續安安分分當枕頭。
流景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一睜開眼便對上瞭非寂的視線。
“你醒瞭?”流景問出在冥域時、每個清晨都習慣性問的一句廢話。
非寂眼眸微動:“嗯。”
“什麼時候醒的?”流景掙紮著坐起來,胡亂看一眼周圍的情況,“舍迦他們呢?沒來找我們?”
“一個時辰前醒的,沒來找。”非寂一一回答。
流景皺眉:“不會出事瞭吧?”
“先前的山洞裡並沒有血腥味,應該是已經順利出逃。”非寂道。
流景扯瞭一下唇角:“那為何一直不來找我們?”
貍奴和舍迦一個比一個護主,舟明又十分在意長生,既然順利出逃,就該在附近等著他們才對,而不是像這樣消失無蹤。
“奇怪,太奇怪瞭,”流景低喃,“總感覺哪裡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
“幽冥宮侍衛若是遇到危險,會將令牌留下以警示後來人,我們走瞭這麼久都沒見到貍奴的令牌,想來是沒事的。”非寂平緩分析。
流景點頭,點著點著突然感覺不對:“你是在安慰我?”
非寂一頓,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問。
“太陽打西邊出來瞭嗎?”流景樂瞭,“冥域帝君竟然也會安慰人瞭。”
非寂別開臉:“我就是多餘說話。”
流景笑瞭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走吧。”
“不等他們?”非寂蹙眉。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我如今又跟凡人無異,留在這兒誰知道會遇見什麼危險,他們沒沾染陰氣,想來靈力還在,”流景朝他伸出手,“不等瞭,讓他們去找咱們。”
非寂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流景頓瞭頓,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就這麼做瞭,正要將手縮回去時,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再收回就有些刻意瞭。流景幹笑一聲,手上用力……再用力。
非寂紋絲不動。
“……你逗我呢?”流景無語。
非寂也表情微妙:“我……”
“怎麼瞭?”流景覺出他不對勁,心裡咯噔一下。
非寂:“腿麻瞭。”
流景:“……”
“坐太久瞭。”非寂故作鎮定,耳朵卻開始泛紅。
誰能想到冥域幾萬年來修為最強、最受愛戴的帝君,如今在這荒郊野嶺腿麻到站不起來?流景無言許久,突然輕輕踢瞭他一下,非寂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流景再也忍不住瞭,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非寂又氣又惱,偏偏對她擺不出冷臉,隻能默默揉腿。流景笑夠瞭蹲下,他心下一驚,下意識挪瞭一步,結果腿上如同過電一般,刺得他悶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