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某‘如此年紀’。”寧珩瞧著她臉上認真的表情,“所以,溫小姐是覺得寧某太......老瞭麼?”
溫雪杳瞬間睜大眼,“怎麼會。”
“寧世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溫雪杳註意到他說這話時顫抖的睫毛,小心翼翼斟酌該如何寬慰對方,生怕再一次觸碰到對方脆弱敏感的地方。
想瞭半天,她幹脆以實際說服他,“寧世子當然不老,您比我爹爹要小足足十五歲呢。”
寧珩:“……”
車簾外,突然傳來一道笑聲。
緊接著,寧十一忍俊不禁的聲音響起,“溫小姐,溫府到瞭。”
溫雪杳正是緊張無措的時候,這一道話音此時傳來,在她耳中,就宛如天籟。
她連忙起身道謝,與寧珩作別。
等溫雪杳離開,寧珩才不緊不慢看向馬車外憋笑的寧十一。
緩緩勾起唇,“寧十一,瞧著你如此高興,可是我今日交予你的事情都辦妥瞭?”
寧十一臉上笑容一僵,忙低下頭,不敢再造次。
“已經找到劉妃曾經留在宮外的勢力藏在哪裡瞭。”寧十一猜測,“世子是要在元燁找到劉妃留下的勢力前,將其毀去?”
元燁的存在太過礙眼,別說世子本人,就連他都見不得有這樣一個可能會威脅到他傢世子的人存在。
“不必。”寧珩淺笑道:“不僅不能動這群人,還要將這股勢力的消息透露給他。”
寧十一不解,忍不住為寧珩抱不平,“世子,他都敢將算計落在溫三小姐身上,怎得還要幫他?”
寧珩抱起溫雪杳放在一旁馬車坐墊上的兔子,溫柔碰瞭碰它豎起的淡粉色耳朵。
半晌後,溫和搖頭,“我自然要幫他,若他得瞭這股勢力的消息,便不會再像蒼蠅一般在她身邊轉。”
寧十一稍愣,隨即反應過來,但他仍有擔憂:“若他不為所動呢?”
寧珩但笑不語。
若那蒼蠅不去,他倒是願意高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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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雪杳下馬車時,天邊最後一縷雲霞也隱去,漆黑的暮色爬上枝頭。
沒走出幾步,她就發現遠處墜在門邊的一束暖黃色的光。
少年一身單薄的夏衫將本就孱弱的身子更襯得搖搖欲墜,那雙死死盯著溫雪杳的眸子宛若手中燈籠打出的光影般,險些破碎。
“小姐。”元燁啞聲喚道。
她果真去瞭寧國公府,還是從寧珩的馬車上下來。
擰著眉頭的少女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她行至門前,他啞著嗓子出聲,才喚醒她。
琉璃色的眸子微抬,夜色凝固,陷入短暫的寂靜中。
但也隻有一瞬,溫雪杳很快便淡然收回視線,提著衣裙從那雙倚靠在門邊的破碎光暈旁踏過,再未多看一眼。
元燁的眸子極深,風湧般卷起一陣漩渦。
他隻落寞地僵瞭一息,下一秒,就追上去,扼住頭也不回的少女的細瘦手腕。
溫雪杳與元燁相識多年,鮮少見他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從他主動伸手的那一刻,她便能深刻地意識到對方此時的崩潰。
溫雪杳心中拂過一股澀然的味道,很快又恢復平靜。
樹蔭連月影都遮蔽的無影無蹤。
她試瞭下想掙脫他的桎梏,沒成功,反被他圈得更緊。
溫雪杳嘆息一聲,這才抬頭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眼眶逐漸泛紅。
今日見她從寧珩的馬車上下來,他才方知自己多愚蠢,一定是他幾次三番故意拿喬拒絕她,才讓她冷瞭心,寧願靠近旁人。
元燁將溫雪杳連日來的冷淡當做女兒傢的賭氣,隻不過這次她惱得厲害瞭些。
他本來想在馬場那日趁機與她表露心意,奈何一切陰差陽錯。
不過現在也不遲。
元燁快步走上去,固執地將手中的燈籠塞進溫雪杳手心,柔聲道:“小姐,奴在門口守瞭許久,奴很......擔心小姐。”
溫雪杳略有些失神的看著眼前人。
倒不是因為他的舉動而產生瞭動搖,而是想起從前,心中更覺悲涼。
若換瞭以前。
若是沒有那場夢。
溫雪杳斷然受不住這樣姿態的元燁。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元燁變本加厲,他靠近溫雪杳,攥著她的手,不知再度塞進去什麼,而後用力合攏。
“小姐,我知道錯瞭,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元燁一雙上挑的桃花眼,那一瞬寫滿深情。
被揉得發皺的紙張邊緣依舊鋒利又冷硬,硌在柔軟的掌心中。
是賣身契。
溫雪杳瞬間清醒回神,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冷靜道:“不好。”
第11章流言
元燁長相本就艷麗,久病初愈,面上的蒼白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美感,反而脆弱得讓人更加想要憐惜。
尤其是他特意勾著一雙眸子,若換瞭心智不定的女子,也許早會被迷惑。
可溫雪杳卻無比清醒,甚至因為元燁表現出的幾分蓄意勾引的意味而感到遍體生寒。
因為她太清楚瞭,元燁做這一切並不是因為對她有多深厚的感情,更不是怕與她分離,而是害怕失去溫傢這股勢力。
他的溫言軟語從來隻是為瞭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她也隻是被他一次又一次利用的對象,僅此而已。
直到她無用,就會被徹底的拋棄。
她在夢中早看清一切,元燁與之惺惺相惜的,是那個和他有著相同淒慘經歷的庶妹。
這一次,無論他再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會再受蒙蔽。
所以,在元燁哭求著能不能不要拋棄他時,溫雪杳隻面無表情地回瞭一句“不能”。
元燁眼中的光霎時間碎裂。
他想要更進一步,留住溫雪杳,卻被後者躲開。
溫雪杳不顧他錯愕失落的眸子,突然輕聲問:“傷好瞭麼?”
元燁一頓,眼中突然再次湧上希冀的光彩,“算是好瞭,還有些小毛病,但不要緊。”
他以為溫雪杳是在關心他。
誰知,下一刻,溫雪杳淡淡頷首,冷淡道:“既然好瞭,那便早些離開溫府吧。你已經不再是溫傢的下人,繼續留在這裡不合規矩。”
“小姐,你還是要趕我走?”元燁的臉瞬間蒼白無比,他咬著下唇,死死盯著她。
溫雪杳沒說話,算是默認。
“若我執意不肯離開呢?”
溫雪杳:“那便隻有報官瞭。”
話落,溫雪杳轉身就走。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清,元燁才重重地垂下腦袋。
他眼中的震驚被寸寸揉碎,狼狽過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狠的情緒。
他想到自從馬場回來那日就開始斷斷續續出現在夢中的場景,最初他還單純的以為那隻是夢,甚至覺得有些片段十分荒謬,諸如他在夢境之中的身份。
他一個從小無父無母,被人丟棄的孤兒,怎麼可能是皇子?可隨著夢境碎片的增加,他漸漸猜測那些夢境碎片,或許會是真的!
於是他循著夢境中的線索去查,果然發現瞭自己的身份竟真是遺失在外的皇子。
不僅如此,他還得到瞭一小支潛伏在上京城內,他母妃劉氏留下的暗衛。
種種跡象皆表明,他夢中的碎片場景極大可能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思及此,元燁的目光驟然變得無比陰冷。
因為他不可抑制地想到夢中的一段與小姐相處的畫面。
夢裡,溫傢敗落,而他終於恢復皇子的身份。
曾經他需要仰視的小姐卻成瞭“階下囚”,需要依靠他才能活下去。
她是那樣的楚楚可憐,無枝可依。
想到這裡,元燁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既然她高不可攀,那就讓她狠狠摔入泥潭。
她再不會有拋棄他的機會。
元燁一路想著,時而低笑、時而皺眉。
直到滿臉陰晴不定地回到住處,甫一開門,隱在暗處的暗衛突然現身,半跪在他身前。
眼前的暗衛就是他依據夢境找到的,藏在上京城中的母族舊部中的一員。
隻不過這股力量在他看來還是他微弱,遠不足矣支撐他光明正大的恢復身份。
他還需要找到母妃留下的那支有精銳勢力的舊部,才不至於在他認祖歸宗前就被虎視眈眈的仇人再一次謀殺。
“不是說讓你不要輕易來尋我麼?”若小姐發現,恐更不會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