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在水中放瞭多半天,等到半下午太陽稍落下時,溫雪杳手持團扇、步步生風,和身後挎著一個小竹籃的小暑兩人尋到瞭小溪邊。
小暑抱瞭瓜,放進籃子裡。
溫雪杳心滿意足一笑,帶著小暑一同鉆進湖心亭裡。
伴隨著落日餘暉與清風和鳴,脆瓜“刺啦”一聲,從中裂開兩半。
溫雪杳捧瞭一半,朝小暑使瞭個眼色示意她走近,然後將手中的甜瓜遞給她,“你也吃。”
小暑有些猶豫,畢竟如今在寧府比不得從前溫雪杳未出嫁的日子。
是以她第一時間並沒有接,而是四下看瞭一眼。
“快些。”溫雪杳催她,“有你這四處張望的功夫,捧著便吃瞭。”
小數聞言也不再推辭,接過那一半,主仆兩人就著日落時的從湖面蕩起的、裹挾著清涼水汽的風,各抱著一半甜瓜便小口吃瞭起來。
這日子仿佛回到瞭從前在江南的時候,當真是有幾分無憂無慮的暢快。
不過比起溫雪杳偷來的幾分舒心,小暑就沒那麼輕松瞭。
想起寧珩幾次三番的叮囑,她這每一口涼瓜吃得都膽顫心驚的。
不過就算世子再嚇人,她還是更憐惜自己從小陪伴到大的溫雪杳多些。對方幾次央求,小暑又如何遭得住,隻能同溫雪杳一道躲出來在這湖心亭裡,背著世子陽奉陰違瞭。
小暑先吃完,便出瞭湖心亭蹲在湖邊的草地上,鞠瞭一捧水來凈手。
等指尖甜瓜汁水的黏膩沖刷幹凈,她才從懷中取出一塊絹帕浸瞭水,擰成半幹的樣子,帶回湖心亭。
溫雪杳正好吃完另一半瓜,笑瞇瞇接過小暑遞來的帕子擦瞭擦手。
對面小丫頭做賊似的不住朝四周張望,見她擦拭完手,這才松出一口氣。
卻沒想到下一瞬,溫雪杳一句話又將她的心嚇得提瞭起來,“這涼瓜冰冰涼涼吃得正是舒爽,今日試過瞭甜瓜,明日我們可以再換個花樣,冰幾枝荔枝進去。”
小暑原先以為溫雪杳就是偶爾嘗這麼一口解解饞,未曾想竟一發不可收拾。
她心道大意,又忍不住想起從前的日子,哪一年盛夏溫雪杳不是恨不能日夜在冰窖裡宿著,怎得她還輕易上瞭她“解解饞”的當。
“夫人,我們明日還來啊?”小暑唉聲嘆氣,“萬一被世子發現瞭呢。”
“你怕什麼,在他發現之前,我就將‘罪證’都吞咽入腹瞭,怎會被她抓住把柄?”溫雪杳眨瞭眨眼。
小暑癟嘴,心道你也知那是‘罪證’。
不過她心中雖然泛起嘀咕,但還是應承下來。
唯一有些擔心的就是,“夫人,你身子當真是無恙瞭吧?”
溫雪杳點瞭點頭,“我早就找府醫來給我瞧過瞭,是世子他還有些不放心,非讓我再養養。”
兩人談及溫雪杳的身子,小暑忽而又想起一件要緊事,“對瞭,夫人,你的小日子是不是還沒來?”
自狩獵回來,一直到如今,溫雪杳的小日子都沒來過。
一開始大夫說是她的身子氣血虧虛又受瞭驚嚇,讓她也不必著急,調養兩月就是。
可如今都入七月瞭,她的小日子依舊還沒來。
溫雪杳也是經小暑這一提醒才想起來,她先前對此事一直不上心,甚至還因為盛夏炎熱不用多捂一層月事帶而偷偷慶幸過,可如今瞧著小暑面上的焦慮之色,她也不免有些泛起愁。
雖然她很煩每月的小日子,可若真不來,那才更是麻煩。
即使心中有些焦急,但溫雪杳面上還算鎮定,她看小暑一眼,緩聲道:“你也莫要多心,再等幾日看看,不行就再找府醫把把脈。”
先前小暑忽略瞭這事兒,此刻想起來,倒是有些後悔方才幫溫雪杳貪那口涼瞭。
“此事要緊,夫人切不可再馬虎瞭。”小暑面上有些自責,“也怪我,夫人忘記也就罷瞭,怎我也是個不長心眼兒的!我真是馬馬虎虎,竟方才還縱容夫人吃瞭那涼瓜!”
溫雪杳聽著心裡一跳,就見小暑眼眶紅紅的,眼角已經蓄瞭淚花。
她忙敗下陣來,退讓保證道:“好瞭好瞭,我這幾日絕不再碰寒涼之物,這可行?”
主仆兩人在湖心亭一頓好商好量,估摸著寧珩回府的時辰,這才往小院折返。
抬腳剛進院門,就剛好撞見寧珩同院中的丫環打聽溫雪杳的行蹤。
這下剛好看到她回來,也就不必問瞭。
寧珩面上帶瞭笑,伸手等著牽上人的手後,才一同進門。
他撩開簾子,側身讓溫雪杳先進去,“方才去哪瞭?”
溫雪杳眨瞭下眼,神色自然,“去湖心亭垂瞭垂風。”
寧珩垂眸盯她一眼。溫雪杳做賊心虛,分明對方不可能看出什麼,還是心裡一慌嚇得心跳都亂瞭兩拍。
寧珩輕笑:“我不過隨口一問,阿杳你慌什麼?”
溫雪杳鴉黑卷翹的羽睫一顫,“我慌瞭麼,沒有啊。”
寧珩本來隻是逗她,此刻見她目光躲閃,倒是嗅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氣息來。
如玉的手貼上少女溫軟的面頰,他拖著她的下頜輕輕一抬,就逼迫她不得不與自己視線相對。
這一眼,更是佐證瞭寧珩方才心中的猜想。
溫雪杳暗道自己不爭氣,看著寧珩揶揄的笑,面上更是湧上一股被看透後火燒火燎的不自然。
等兩人歇瞭一陣,寧珩傳瞭晚膳。
晚膳是昨日溫雪杳說想喝的荷葉粥,昨日還期盼著,誰知今日瞧見卻沒有幾分胃口。
溫雪杳不知是天熱的原因,還是下午偷食瞭半個甜瓜的緣故。
雖然稍有不適,但也不是不能忍耐,也就沒說。
不過一碗粥,到底隻勉強用瞭小半碗。
最後一口甜粥咽下,溫雪杳隻覺喉嚨發膩,當即捂著胸口幹嘔一聲。
聽到動靜,寧珩放下手中湯匙看過來,“不舒服?”
溫雪杳搖瞭搖頭,“沒有,可能就是今天吃的有些多。”
寧珩目光往她面前還剩瞭多半荷葉粥的碗裡一掃,眉頭皺瞭皺。
溫雪杳主動解釋:“不是粥,多半是因為下午多吃瞭些甜瓜。”
“冰窖取來的?”寧珩眉頭皺得更緊。
溫雪杳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就是小廚房放著的,不信你可以問小廚房裡的丫環婆子。”
說完,她又補瞭句:“這批瓜汁水香甜,就不覺多吃瞭些。”
寧珩聞言,方才冷峻的面色這才緩和,他無奈嘆瞭口氣,將大掌放在對方小腹上緩緩揉著,“就算好吃也不能貪多,你待會兒躺到榻上,我幫你揉揉。”
溫雪杳乖覺地點瞭點頭。
寧珩天生皮膚溫度要比尋常人更低些,那會兒兩人剛成婚後正巧是冬日,他每次上床前都要沐浴將身子泡暖,是以溫雪杳一直都沒有太察覺出來。
直到最近,溫雪杳才發現。
冰冰涼涼,這下真成瞭一尊玉人。
溫雪杳晚上極喜歡與他貼著睡,就是不知寧珩會不會嫌她身上火爐似的熱。
想必應當是不嫌的,要不然落在她腰間的手也不會那樣緊。
溫雪杳嘴角揚著笑,半伏在他胸口,隨口道:“阿珩哥哥,你這麼抱著我,熱也不熱?”
“你呢?”寧珩不答反問,視線掃過她的頭頂,下移落在她小翹挺翹的鼻尖。
少女是夏日裡稍微一動就要出一身細汗的體質,此時擁著他,額頭鼻尖卻是幹燥清爽的。
“我不熱。”溫雪杳眉眼彎彎,一臉舒適享受,邊說著還邊往他懷裡蹭瞭蹭,“你身上涼涼的,抱著舒服。”
話落,耳邊胸腔一震,頭頂相繼傳來一陣悶笑。
“那你呢。”溫雪杳追問。
“剛剛好。”
溫雪杳笑容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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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寧珩走後,溫雪杳去瞭寧寶珠院子同她一道用早膳。
是一道雪梨燙,銀耳燉得軟爛。
唯一不同是,寧寶珠那碗碗壁上覆有一層寒霜,若不細看很難發現。
而溫雪杳那碗,雪梨上卻隱隱冒著熱氣。
溫雪杳定定看著寧寶珠將屬於她自己的那碗從自己面前端走,鼓瞭下腮幫子,小聲道:“早上用那個,會不會太涼瞭些?”
寧寶珠雙眸含笑,也不遮掩,“是有些涼,所以嫂子這碗是我方才命人在火上又煨過的。”
溫雪杳抬眸掃瞭她一眼,後者忍笑,“嫂子,你也不能怪我,委實是兄長他同我下瞭死命令,不允許我給你吃這些寒涼之物,否則我日後也別想碰瞭。”
溫雪杳也沒想吃,況且她昨日還答應瞭小暑,她就是忍不住感嘆,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算個頭啊。
兩人正各自吃著,忽而,溫雪杳疏散的眉頭一緊,臉色也緊接著一變。
方才還粉中透紅的臉霎時失去血色,她慌忙撂下勺子,捂住胸口就是一陣幹嘔。
一旁的寧寶珠見狀也定定投去視線,猛地咽下口中還未來得及嚼爛的雪梨,也顧不上噎,便開口問道:“嫂子,你怎麼瞭?”
小暑趕緊遞瞭帕子給溫雪杳,見溫雪杳難受的一時應不上話,心裡更是焦急萬分。
寧寶珠見溫雪杳慘白著臉說不上話,便將視線投向她身側的小暑身上,“小暑,你傢夫人究竟怎麼回事,你可知曉?”
小暑一聽,急忙站正,將昨天下午溫雪杳便幹嘔瞭一次的事情告知寧寶珠。
後者聽後,微微頓瞭幾息,見溫雪杳似是緩過勁兒來,才問:“嫂子,昨日你身子就有幹嘔的癥狀瞭?”
溫雪杳瞧瞭小暑一眼,緩緩點頭,剛想為自己解釋,就聽對方又急急問道:“可還有旁的什麼反應?”
溫雪杳想瞭想,“也沒什麼瞭,要說就是最近胃口有些不佳。”但她覺得這其實與她害熱有關。
誰知,寧寶珠卻語破天驚便是一句:“嫂子,你不會是懷孕瞭吧?”
溫雪杳瞪圓的眸子閃過茫然,下意識將手捂住小腹,“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寧寶珠眼裡透著光,“你與我兄長圓房已經半年,按理說也應當有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