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前世篇
“你回來瞭。"
寧珩聽到溫雪香這般同他道。
還是第一次,有人等他。
這一聲恍惚讓他錯認為,她似乎等他許久、許久。
久到短短一日,兩人已有羈絆。
但寧珩知道,那隻是他一個人的不甘。
同他一個世界的溫雪杳不愛他,如今已經離他遠去,從此陰陽兩隔。
另一個世界的溫雪杳也不愛他,雖然她此時就站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可她此時心中裝的是另
一個人。
與他有著相同樣貌、同名同姓的男子,但那人不是他。
***六
吳城的疫病逐漸平穩,如今隻待援軍攜糧草前來支援。
昨夜兩人聊到很晚,斷斷續續同彼此講著近些年來的經歷。
直到夜深,溫雪杳抵擋不住困意,才回到屋中。
而她不知,一墻之隔的門外,有人對月苦坐整夜。他多害怕,她一覺醒來,自己便再也尋她不見。
就這樣一直熬到天明,守到日上三竿之時,青年眼下已佈滿一層疲乏的黑青。
可他依舊倔強的不肯離去,坐於廊下的身影如一顆枯槁的松,時不時便要回首朝屋內瞭一眼。
伴隨著身後房門被推開的“吱呀”一聲響,寧珩回眸,臉上蕩漾起一抹笑。
溫雪杳面露驚訝,看著對方與昨日一樣的衣著打扮,以及臉上的疲乏之色,不由發問:“你昨夜....…
莫不是一直守在門外?"
寧珩剛想點頭,但又一想到自己如今於對方而言尷尬的身份,又不知是否該承認。
自己這樣直接承認,會不會給她心中帶來困擾。
然轉念一想,他不說,溫雪杳便不知曉他的心思瞭麼?
思索之後,寧珩還是輕輕頷首。
他臉上欣喜之色溢於言表,見到她的一瞬間,折磨他整晚的鬱色仿佛瞬間被風吹去,一掃而空。
可在他回答之後,卻半天不見對面人說話。
寧珩心中不免又生出焦躁不安的情緒。
而溫雪杳絲毫不知就在她走神的片刻,對面青年竟在腦海中經歷瞭一場堪稱風暴的對弈。
她隻是在想,這個世界的寧珩其實很令人心疼,該做些什麼,才能彌補他。溫雪杳回神,輕易便洞察對方的心思,“看來不是入睡就會回到那個世界。"
她看瞭眼對方眼下的青黑,又摸瞭摸自己幹癟的小腹,尋思著與其兩人在此大眼瞪小眼,不若先
吃點東西。
昨夜她就沒有吃飽,但如今糧食短缺,就連她昨日吃的那一點,其實都是寧珩將他的份例省下
的。
今日依舊是一碗米飯一碟小菜,如今還能吃上這樣的精糧,已是對主將的優待。
桌上隻有一碗飯,寧珩推到溫雪杳面前,後者抬眸看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子。
昨日他便將自己的飯讓給瞭她,今日他還不吃?她還不知要在這裡待多久,若長此以往都是他這
般讓著她,他又能抗幾時?
溫雪杳思索一陣,端著那碗米飯站起身,問道:“院子裡的小廚房可能用?"
"能。”寧珩點頭,然後才問,"怎麼瞭?"
溫雪杳舉瞭舉手中的米飯,“添一些水煮成粥,這樣你我都不至於餓肚子。"
“可。”寧珩沒有推辭,而是隨著溫雪杳一道起身,瞧著似乎要同她一起去小廚房。
溫雪杳失笑,“你在這裡等著就是,煮一碗粥而已,費不著還要兩個人。"
寧珩頷首,“好,那我等你。"
溫雪杳燒起火,正當她掐著時間等水開之時,就見小廚房門口忽地探進一顆腦袋。來人冒出一點頭,小心翼翼往裡瞧,目光在對上溫雪杳疑惑的目光後,這才走進廚房,他抬起手
中的菜碟,從容問道:“我來是想問,這小菜要不要熱一下?"
溫雪杳的目光從對方的臉移到他手中的菜碟上,盤子裡是一小摞醃白菜。
溫雪杳一陣失語,無奈道:“寧珩,這是咸菜,不需要熱。"
寧珩垂眸看瞭眼手中端著的菜碟,沉默須臾,像是在辨認是否如溫雪杳所說。
在意識到自己果真是端著一碟咸菜借口來廚房後,他臉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依舊平靜。
“那看來是不需要熱瞭。”寧珩自言自語道。
溫雪杳笑著擺擺手,同他道:“的確不用,你先回去等著吧,我這裡待會兒就好。"
寧珩往灶臺上瞧瞭一眼,點頭退出廚房。
誰料不過眨眼的功夫,寧珩又去而復返。
這次他又指著灶臺道,“粥燙手,要不要我幫你端回去?"
溫雪杳無奈:“寧珩,這粥還沒熱。"
寧珩順勢接話,“如此.….”
“你先回.……"
“那我就在此陪你等著吧。"溫雪杳見攔不住他,便也不再出聲勸阻,她靜靜註意著鍋裡的動靜。
杵在門邊的人隻靜默一瞬,又忽地開口道:“為何今日又忽然喚我寧珩瞭?”
溫雪杳忍不住抬眸看他一眼,原來不論哪一世,寧珩的粘人與計較都從未變過。
左右不過一個稱呼,她猜出對方心思,便妥協道:“那我還是依舊喚你阿珩哥哥?"
寧珩心情愉悅,嘴上卻滿不在乎道:“無妨,都隨你。"
都隨她……那他方才提個什麼勁兒。
等粥煮好,青年連忙快步跑到灶臺旁,他接過溫雪杳手中的活,將粥盛出來。
等兩人重新在桌前坐下,各自捧瞭一個粥碗。
吃飯時,溫雪杳本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許久未說話,實則也是在在琢磨,接下來的日子究竟
該做些什麼。
如今這個世界的溫雪杳已經不在人世,她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弄出太大動靜。
所以打從一開始,她便沒有去找同在昊城的路傢人。
至於寧珩,她一直認為自己會出現在這裡,就是為瞭消除他心中的遺憾的。
對面,寧珩一勺一勺舀著碗裡的粥,目光卻一眨不眨凝在溫雪杳身上。
他喝粥的姿態斯文儒雅,可對方隻顧得專心吃飯,壓根沒有往他所在的方向多瞧一眼。就連他佯裝被粥燙到手時做出的小動作,也沒有得到預想中的關心。
直到,粥都涼瞭。
寧珩掐瞭下自己手指,然後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在對方因自己所發出的聲音投遞來詢問的視
線後,他捂著腮幫子,佯裝吃痛。
委屈地眨瞭眨眼,囫圇道:“無妨,隻是前些日子因城內疫病著急,遂而有些上火。"
溫雪杳看瞭眼對方故作堅強的模樣,撂下勺子,擔憂道:“我知道有個法子能祛火。"
她說瞭個路老爺子慣愛用的刮痧法子,用艾條熏身子。
寧珩犯難,“艾條倒是好尋,可這熏身子,要如何熏?"
“將艾條點燃,在後背幾個穴位熏便好。”溫雪杳同他細細道出十數個穴位。
寧珩仔細聽著,許久後才無奈笑道:“可這後背,我要如何才能瞧得見……我的侍衛也不懂穴
位。"
他面露難色,擺手道:“也罷,熬幾日便是,不要緊的。"
溫雪杳抿唇,良久後說:“不然,我給你熏就是。"
得償所願的寧珩忍著笑意,故作猶豫,“會不會不太好、不太方便?"
治病救人的事,又何需考慮其它繁文縟節?
這還是曾經的寧珩教給她的,思及此,溫雪杳爽朗道:“沒什麼不好、不方便的,你隻當自己是
病人,將我視作大夫便是。行醫如何還挑揀是男是女?"寧珩裝模作樣佯裝被她說服,實則嘴角早已偷偷翹起。
他快速端起面前剩餘的小半碗粥,仰首直接吞咽入腹後,笑道:“那便有勞。"
半晌後又補瞭句,“我康健無虞,也好為百姓多出些力。"
溫雪杳笑,是這個理。
當天下午,溫雪杳給寧珩熏過艾草。
寧珩臉有些紅。
若溫雪杳還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她一定會想,莫不是方才的艾草將人熏熱瞭。
可她不是。
尤其這樣的神色出現在寧珩身上,意味著什麼,她心中再明瞭不過。
溫雪杳盯著寧珩的臉失神的片刻,寧珩同樣也在看她,那目光直勾勾的、無比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