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容淮到時,許傢已是賓朋滿座,歡聲一片。
“黎王到!”下人在宴廳門口高喊。
屋內正在把酒言歡的眾人皆是一驚。
“許太傅竟然邀請瞭黎王?”
陸容淮繞過屏風走進來,聽到這句,看向鎮南將軍,“方將軍都受邀瞭,本王受邀很奇怪嗎?”
方新海年輕時和許太傅政見不合,兩人在乾正殿的廣場上還打瞭一架,互扯頭發,成瞭京中百姓多日的笑談。
自那之後,方、許兩傢久不睦,再無往來。
沒曾想,如今兩人都快到致仕之年,倒是又和好如初,一改往日之風。
方新海粗眉一橫,今日不欲與他爭辯,“不奇怪,黎王如今可是大紅人,受邀參加壽宴,也是情理之中。”
齊王搭腔道:“今日三弟怎麼單獨赴宴?三弟妹呢?三弟妹如今在民間的稱號也是響當當的,怎麼不帶出來讓大傢夥瞧瞧啊。”
“你也配看本王的阿沅?建議回去買面大的銅鏡,照照自己的樣子。”陸容淮盯著齊王那張臉,目光鄙夷。
齊王雖不如陸容淮長相俊美,但也不差,被他這麼一頓羞辱,若是在以前,肯定要發火跟他吵。
但今日,齊王竟然忍住瞭,隻狠狠地剜瞭他一眼。
“三哥,這邊坐。”陸容深朝他招手。
陸容淮走過去,周圍的人紛紛退避,等陸容淮坐下,旁邊那一桌人起身跑到別的地方去坐,不願意靠近他。
陸容淮見怪不怪。
“三哥,那方新海和許傢搭上姻親瞭,許傢那個幺女正在與方傢長子議親。”陸容深湊到陸容淮耳邊小聲說,
他今日來得早,聽到幾句小道消息。
“許茂清這是老糊塗瞭?方舒予那傢夥可不是良配。”陸容淮淡淡說道。
陸容深笑容奸詐,“哎呀,許太傅這不是被你逼急瞭嘛,那許傢幺女尋死覓活的要嫁你,名聲都臭瞭,眼下已經十八歲,再留可就是老姑娘瞭。”
“哦,讓我們舉杯祝福她。”陸容淮執起酒杯,跟陸容深碰瞭一下。
陸容深笑得打跌,捂著肚子坐起來,伸頭朝另一邊看瞭眼,遺憾的收回視線。
“我剛才問瞭一下,許知知今日不在女眷席上,一定是許太傅將她關在屋裡,不讓她出來見你。”
他對許知知的瘋癲略有耳聞,一直想親眼瞧瞧熱鬧,誰知太傅這麼狠,連自己的壽誕都不讓小孫女出席。
“這麼防著三哥,搞不懂許太傅為何還要請你來參加壽宴。”陸容深說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
陸容深沒聽明白,“啊?”
宴廳闊敞,四周設有雕花屏風,女眷們都在另一邊,許太傅此刻正在那邊同太子妃說話。
柳京嵐今日是代太子出席,許太傅不能落瞭太子顏面,被兩個兒子扶著過去,與太子妃敘話。
“有勞太子妃代老臣向太子殿下問好。”
柳京嵐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太傅的心意,本宮定會轉告殿下。”
兩人簡單說瞭會兒,許太傅請柳京嵐上座,隨後又被扶著回到宴廳這邊。
許傢為瞭籌辦壽宴,花瞭很多心思,宴廳裡此刻正在表演舞樂,請的是鄴京城內有名的樂坊。
美食佳肴入口,又有妙音熱舞作伴,廳內言笑晏晏,氣氛諧樂。
方新海站起來,手握著酒杯,笑容滿面的對許太傅說:“老友今日過壽,我等祝老友身體康泰,福如東海。”
眾人都站起身敬酒。
陸容深正準備站起來,看瞭眼坐著沒動的陸容淮,又默默地坐瞭回去。
他哥都不站,那他也不站。
許太傅起身回禮,餘光掃瞭眼他們兩個,臉上笑容不變,“多謝將軍和諸位,府上招待不周,還望諸位海涵。”
方新海爽聲大笑,“太傅過謙瞭,這些美酒好菜平日裡可不多見,許傢好兒郎們做事細心,我等恨不得就此常住許府啊,大夥說是不是。”
眾人給面子的點頭應是。
陸容深小聲叨叨:“這菜還不如浮仙樓呢,他們真是浮誇的很。”
陸容淮點頭,想起他的阿沅還沒有吃過浮仙樓的飯菜,“待會你去浮仙樓,打包幾樣招牌菜送到我府上。”
“?”
“你自己去啊,宴席散瞭後,我還打算去給母妃買些胭脂呢。”他出宮的時辰有嚴格限制,等他買完胭脂就必須要回宮。
要是去浮仙樓給他打包食物,肯定來不及買胭脂。
“我剛好去西市,胭脂我買,明日早朝後我送去給葉妃娘娘。”陸容淮說道。
陸容深好奇,“你去西市幹嘛呀?”
“去成衣鋪給阿沅買幾件衣裳。”
“王府裡有繡娘啊,手藝不比外面差,讓她們做幾套就是瞭。”
陸容淮看瞭弟弟一眼,心想沒成親的人不理解這種已婚後的樂趣。
“那不一樣,我親自買瞭送給他,是我的心意,心意你懂嗎?”
“我……”
“你沒娶媳婦,你是不會懂的。”
“哦。”陸容淮一臉冷漠。
你有媳婦,你瞭不起,哼!
“諸位,今日邀請大傢來,還有一事想要宣佈。”許太傅起身,笑容隨和的看向下座眾人。
他雖年事已高,但為官多年,浸淫出來的氣勢不可忽視,他緩慢的環視一周,蒼老的面容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
“老朽的小孫女已經跟方大公子交換過庚帖,不日便會定下婚期,屆時還請諸位撥冗前來,參見小孫女的婚禮。”
眾人臉上先是茫然,隨後反應過來,紛紛起身道賀。
再看方新海,見他神色淡定,臉龐隱約有笑意,便知此事已是板上釘釘,許傢和方傢,很快就會成為姻親。
眾人不由得暗自琢磨。
眼下朝堂黨派林立,太子黨和齊王黨的擁躉眾多,而許傢與方傢聯姻,無疑是選擇瞭齊王陣營。
陸容深有些心寒,低聲說道:“許傢這是徹底放棄四皇兄瞭。”
許貴妃生下一子一女,大公主早已經嫁人,還剩一位四皇子殿下,去年剛及冠,已經出宮建府,但尚未娶妻,封號為睿王。
這位睿王一出生便有弱癥,常年藥不離口,身形瘦弱,又因多年幽居深宮,如同隱形人一般,逐漸被人遺忘。
陸容淮舉起酒杯,聞言一頓,他側頭看瞭眼唏噓不已的陸容深,哂笑,“先管好你自己,葉禦史說不定也會投靠他們。”
陸容深:“不可能,我外祖雖然是個老古板,但他還是在意我這個外孫的。”
“是啊,他確實很在意你。”陸容淮仰頭喝瞭酒,眼裡的狡黠一閃而過。
陸容深性子單純,性子如驕陽般明烈赤忱,所以葉起才會為他這個外孫,精挑細選物色瞭一位鼎鼎有名的厲害妻子。
陸容淮想到他這弟弟未來的日子,伸手拍瞭拍他的肩膀,笑容誠懇,“小八的幸福日子,還在後頭呢。”
陸容深驕傲挺胸,“我也覺得。”
另一邊,女眷席上,柳京嵐看著那邊熱鬧的祝賀聲,神色慢慢淡瞭下去。
太子本還意欲拉攏許茂清,倒是讓齊王捷足先登,獲得瞭一大助力。
柳京嵐站起身,裙擺在地上逶迤,她給瞭身邊侍女一個眼神,侍女點頭,低頭走向外間。
“太傅大人,太子妃娘娘需回宮照顧太子,就不多留瞭。”
許太傅心裡清楚,他當眾宣佈與方傢聯姻,自然會得罪太子。
他拱手回禮,“恭送太子妃。”
其他人也都起身,“臣等恭送太子妃。”
許太傅禮數周到,親自將柳京嵐送到門口,柳京嵐轉身,眉眼冷淡,“太傅不必再送,本宮轎輦就在前面。”
她說完,連話都懶得再聽,抬手讓侍女扶著下瞭臺階,頭也不回的上轎輦。
許太傅立在門前,目視東宮眾人離去。
身後傳來腳步聲,陸容淮走到許太傅身邊。
陸容深笑呵呵的打招呼,“太傅,本殿下和三皇兄還有事,先告辭瞭。”
許太傅不卑不亢的行禮,“王爺慢走,八殿下慢走。”
陸容淮勾著唇角,補充一句,“太傅記得給本王送份婚禮請帖,本王想來看熱鬧。”
許太傅:“……”
“老臣年前回京,忘瞭跟王爺說聲恭喜,恭喜王爺新婚,覓得良妻。”許太傅真心實意的說道。
若不是在平城時聽聞黎王娶親,他壓根不敢帶小孫女回京。
陸容淮很滿意,“太傅說的對,本王已經娶到瞭天底下最好的媳婦兒。”
陸容深笑出大白牙,故意說道:“今日怎麼沒瞧見太傅的小孫女?”
許太傅眼角抽瞭一下,“稟八殿下,她如今待嫁閨中,正在學習規矩和禮儀。”
“走瞭。”陸容淮不耐煩聽,先行離去。
”三哥你等等我。”陸容深趕緊跟上去。
許太傅看瞭眼走遠的兩人,吩咐傢丁,“去加強知知院子的守衛,成親前不許踏出院門半步。”
陸容淮打發陸容深去浮仙樓,自己騎馬去瞭西市。
他進瞭西市最有名的成衣坊,掌櫃得知他是黎王,壯著膽子親自來接待。
“王爺,您、您需要什麼?”掌櫃小心討好的笑著。
陸容淮環視一圈,“將你店裡最好的衣裳都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