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雙眼,瞳眸震顫的盯著面前的那盞紅燭,身軀開始不受控的發抖、窒息,痛意潰堤,將他的心沖的稀碎。
楚國主揚起殘忍的笑,“還記得這盞蠟燭嗎?”
“多漂亮的顏色啊,”楚國主目光癡迷的撫上那支蠟燭,“此等好物,寡人怎麼會舍得送給陸國那老蠢物呢,自然是寶貝收著,誰也不給。”
“你看,都過去多少年瞭,還是這般紅……”
“我要殺瞭你!”
暗室裡爆出一聲痛苦的嘶吼,楚沅雙眸赤紅的怒視楚國主,那雙清澈瑰麗的眼中,湧現徹骨的殺意。
楚國主呼哧大笑起來。
“想殺我?眼下你能殺得瞭寡人嗎?不自量力。”楚國主握住那盞燭燈,神色挑釁地欣賞著楚沅如垂死之人在掙紮顫抖。
他咧開嘴,“當年你殺不瞭寡人,現在依舊如是。”
說罷,手裡握著的燭臺微微傾斜,滾燙稠紅的蠟油滴落在楚沅潔白無瑕的面容上,一滴兩滴,好似血淚般,無聲蜿蜒。
楚沅死死盯著他那張肥碩醜陋的臉,他臉上冷汗淋漓,蠟燭的氣味鋪天蓋地的鉆入他的鼻腔,臉上的痛感撕扯著他的神經,跳躍的燭火像鬼手揪住瞭他的靈魂,每一寸,每一處,都喧囂著無邊的恨與痛。
楚國主:“瞧瞧你現在的樣子,虛弱蒼白,汗如雨下,不過是一支蠟燭,就能輕易的將你摧折,不堪大用。”
“楚顥川,”他牙關發顫地直呼楚國主大名,孱弱呼吸間,額頭的汗水滑進眼裡,刺痛他的神經,“你這個畜生!”
“啪”地一聲。
楚沅挨瞭重重一巴掌,臉歪向另一邊。
很快,他唇角有星星點點血跡流出,為那張蒼白似雪的臉添瞭絲靡艷。
“野種,當初寡人就應該處死你,也就不會有今日這麼多事。”
他咬牙切齒的說完,將楚國今日之災禍全數歸咎到楚沅頭上,又是一番激烈罵言之後,他才醒覺地上的人偏著臉一動不動,不知有沒有在聽。
他粗魯強硬的掰過那張臉,卻是一愣。
隻見那張臉上既沒有喧怒狂火,也沒有委頓傷神,就是太靜瞭,靜的讓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雙黝黑濃深的眼眸,黑不見底,靜靜凝望你時,仿佛要將人的心魂一道攝入進去。
楚國主猛地一個激靈,他甩開楚沅,抓著燈盞後退兩步。
他心跳狂烈,不知為何,剛才與楚沅對望之時,他竟從他那雙眼睛感受到瞭無盡的恐懼。
那種如看死物一樣的眼神,冰冷無比,凍的他天靈蓋一哆嗦。
隨後他又反應過來,自己堂堂一國之主,何必懼怕一軟骨野種,說出去貽笑大方。
他恨聲罵道:“一介男兒身,委身嫁給男子竟毫不知恥,還覥臉行走於世,生怕別人不知你以色侍人,丟盡楚國的臉。”
“以色侍人,毫不知恥?”楚沅慢慢翕動嘴唇,他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他慢慢仰起頭,黑洞洞的眼珠直視過去。
楚國主臉上肥肉抖動,反咬一口,“寡人送你聯姻,你若是有氣節,大可一死瞭之,而不是在男人身下承歡,說到底,是你自己不要臉。”
“而今,你又仗著黎王寵愛,讓黎王揮刀指向生你養你的楚國,孽種,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殊不知,他這一番厥詞說出口,楚沅倏地笑起來,不是往日清若流渠的明眸淺笑,而是深藏烈炙,幽如鬼魅的冷笑。
“若世間真有因果報應,也該是你下十八層地獄,萬刀凌遲,火油烹身,挖目剜心,日日不得終,歲歲皆如此。”
楚國主被他一番話刺激入腦,猛地幾步上前,巨象般肥壯的大腿抬起,眼見就要落下,狠狠踩向楚沅的腦袋。
楚沅卻輕輕抬頭,那雙眼裡藏著很深很深的哀色,不懼不怒,眼尾挑起譏誚的弧度,再啟唇時,敲冰戛玉般的嗓音穿過耳膜。
“殺母後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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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胡說,”楚國主睨動眼珠,他收回腳,挑起左側眉毛,“世人皆知,你母後生前失德,無顏茍活於世,在冷宮自焚而亡。”
楚沅借助肘力,一點點挪動身軀,待挪至墻角,他撐住臂膀,靠著燒焦的墻壁坐起來,後背冷汗濕透衣裳,他的目光破碎如羽,又涼如秋夜。
“怎麼,事到如今,你都不敢承認是你殺瞭母後?”
“寡人沒有做過的事,自然不會認。”
楚沅琉璃珠似的眼眸輕眨,悲涼自眼中劃過,他為母後感到深深的不值。
喜歡上這種人,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我有一個問題。”
楚國主:“看在你將死的份上,問吧,什麼事?”
楚沅垂眼,纖長睫毛投下陰影,鼻翼兩側覆著薄汗,“當年母後救你上岸,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他是江氏族人?”
楚國主自得一笑,“沒錯,寡人出海本就是為瞭尋找江氏蹤跡,老天開眼,沒有辜負寡人一片苦心。”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接近他的,對嗎?”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
楚國主看他一眼,大約是覺得他威脅不到自己,坦誠道:“是又如何?寡人乃天子,肯紆尊降貴哄著他,予他皇後之位,還封你做太子,這些已經是莫大恩賜。”
果然。
哪怕心中隱約有瞭答案,在聽完之後,心中空茫無所依。
他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母後,利用他的善良,利用他的愛,利用他的身份,這個男人對他隻有算計,沒有愛意。
楚沅閉瞭閉眸,咽下滿腔的苦澀,為瞭這樣一個人,毀瞭自己的一生。
“十年,他陪伴你十年,狼心狗肺莫過於此。”溫淡如水之人一旦犀利起來,話裡的刀子可謂的刀刀致命。
楚國主虛偽狡詐,做盡瞭壞事,到頭來卻還想在天下人面前博一個好名聲。
對於楚沅的狂悖之詞,他惱怒上火,捏拳道:“你以為陸容淮就是真心愛你?”
楚沅睜開眼睛,漂亮水眸如遠山霧靄,睫毛根部蘊著水汽,眨動間好似荷尖晨露,風華流轉。
楚國主見他沉默,以為自己說中瞭他的內心,笑的臉上肥肉震顫。
“如果真的愛你,為什麼還不來救你?”
“男人最瞭解男人,他不過是圖一時新鮮,你們江氏男子天生就是怪物,你如今被俘,他說不定正想借助寡人之手除掉你,以絕後患。”
他的激將之言,楚沅根本不上當,隻淺聲說瞭一句。
“他不是你。”
楚國主嗤之以鼻,“哼,自欺欺人。”
他才不信陸容淮那個大煞神會真心喜歡人,都是假象罷瞭。
“寡人問你,陸容淮在不在城內?”
楚國主問出這話,心裡知曉楚沅不會對他說實話,因而話語散漫,倒不像是真的在意。
“在。”
出乎意料的回答,楚國主頓住,眼睛逐漸瞇成一條縫,“你就不怕寡人出兵對付他?”
楚沅笑瞭。
“你還不配讓他親自動手。”
楚國主氣極反笑,“這裡是楚國,你們私自潛入城內,身邊不可能有足夠多的兵馬,如今你嘴上逞能也沒用,你們既然敢來,寡人定讓你們有來無回。”
“是嗎?”楚沅抿瞭抿嘴角,血跡在唇上化開,穠麗稠艷。
楚國主走近他,故意將蠟燭往他面前遞,得意又猖狂的看著他牙關緊咬,傲骨冷顫。
“話說完瞭,寡人也該送你上路瞭。”
確認陸容淮也在城內,他已經沒有耐心繼續跟他費舌,隻想趕快解決這邊事情,空出手專心對付陸容淮。
有漳兒在前廷把守,一有動靜會立即通知他,倒不是特別擔心。
“放心,黃泉路上並不孤單,那個聶傢的公子很快就能來陪你,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死瞭。”
楚沅繃起下頜角,目光沉靜,少見的冷氣與殺意在眉間隱現,紅燭燭火安靜跳躍,每一下都揪緊楚沅的心,窒息般的痛楚。
但他知道,眼下他必須戰勝心裡的害怕,他跟王爺說好瞭,母後的仇,經年之恨,他一定要親自完成。
這般想著,他綁於身後的手忽而抬瞭起來,在楚國主震驚不解的目光下,扶住墻壁一點點站直身體。
清俊如竹的身姿,質若幽蘭,若是忽略他蒼白的臉色和打濕墨發的冷汗,他看上去絲毫沒有影響,氣勢甚至還壓瞭楚國主一頭。
“你怎麼會?!”楚國主盯著他解開的雙手,見鬼似的後退兩步。
楚沅摸瞭摸手腕上的勒痕,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國主。
他這個眼神,是曾經身為楚太子時的他絕對不會有的表情,倒更像是……更像是黎王慣用的神色。
想到這裡,楚國主又受瞭一層驚嚇,接連退瞭好幾步。
楚沅靜靜看著他,良久,他啟唇,聲音裡猶裹著餘痛後的輕顫,“我們的恩怨,是時候做個徹底的瞭結。”
“你想幹什麼?”楚國主色厲內荏的模樣並不能嚇住他,反倒是暴露瞭自己的心慌。
在他印象裡性子溫軟好拿捏的人,眼下像出鞘的利劍不容忽視,清淡柔和的眸不再遮掩對他的殺意和恨意。
“當年你對母後所做之事,今日定要你,百倍償還。”清凌嗓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卻讓人不寒而栗。
陰森枯寂的大殿內,燭火嗞啵一聲,楚國主瞬間高聲大喊。
“來人,快來人!”
下一刻,殿門推開,腳步聲沉沉而來。
楚國主心弦稍定,趕忙回頭去看,正欲吩咐侍衛重新綁住楚沅,然而話音剛到嘴邊,就死死卡在那裡,整個人瞬間從頭涼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