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簫縮瞭縮脖子,小聲道:“喝、喝瞭,清哥沒喝,我喝瞭一碗糖水。”
清哥是當時跟他一起來楚國采購的子弟。
楚沅抿著唇角,聲音清潤,“楚漳此人無利不起早,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除非……”
“除非他是別有所圖。”陸容淮不緊不慢的補充完後半句話。
江族長:“你喝瞭糖水,後來回到族裡,身子可有出現不適?”
江簫把腦袋搖成瞭撥浪鼓,“沒有沒有,一點感覺都沒有。”
楚沅:“小簫可能是被楚國利用瞭。”
眾人也是想到瞭這一點,江倪二話不說,直接喊道:“徐行,思然,給我按住他。”
“你們要做什麼?”江簫下一刻被兩人一左一右仰面按在地上,他又大聲叫喚起來,“真的不是我!族長救我。”
江倪從腰帶裡掏出一個精巧的荷包,荷包打開,從中捻出一根細針。
他按住江簫的腦袋,將那根針又準又快的紮入他的脖子。
江倪又在他頭頂和心口各紮瞭一針。
還沒有完,江倪抓起江簫的手,在江簫驚恐的目光下,用針尖狠狠紮進他的指尖。
“啊!”指尖猛地湧出鮮血,江簫疼的嚎叫起來。
這一下子比前面幾下都疼,而且是非常疼的那種,不是普通的針紮刺疼,像是被人砍斷瞭一截手指頭,他額頭上瞬間冷汗涔涔。
起初他還不懂江倪為什麼要用針紮自己,直到一炷香過後,他看見流血的地方慢慢爬出來一隻渾身漆黑的惡心蟲子,驚的他渾身寒毛直豎。
“這是什麼?啊啊啊!”他恨不得把手甩出去,奈何被人死死鉗住,動彈不得。
江倪用小瓷瓶接住蟲子,神情嚴肅的對眾人說道:“這是蠱蟲,但我不曾見過這種,給我一天時間。”
江族長松瞭口氣,他看向陸容淮,“小簫不慎誤飲茶水,這才導致體內蠱蟲滋生,成瞭楚國的棋子,但這並非他的本意,還請王爺饒瞭他這一回。”
陸容淮:“當然,楚國此招陰損,待族長回去後,定要好好查探一番,說不定其他族人體內也有蠱蟲。”
江族長憂心忡忡的點頭,心中生出自責。
他們千防萬防,沒曾想還是叫楚國尋到瞭機會,若非此次上岸,他都不知道族人體內被種下瞭蠱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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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一大早,楚沅跟聶思然步態悠閑的走出宅院。
兩人容貌並未偽裝,先是去橋邊攤販那兒吃瞭兩碗餛飩,又去書鋪和瓷器鋪逛半天,待到日上三竿時,兩人來到一間酒肆,點瞭清酒和小菜,坐在窗邊欣賞風景。
“咱們今晚住外面?”聶思然把玩著桌上的茶具擺件,目光從窗外轉向對面的楚沅。
楚沅給自己倒瞭一杯酒,聞言莞爾,“嗯,楚國主的人跟蹤我們一上午,遲遲不敢動手,他們這般無用,咱們隻好主動點,給他們制造機會。”
聶思然笑起來,“咱倆自投羅網,楚國主該高興才是。”
酒食上桌後,楚沅將竹筷遞給他,“爹已查明江簫體內蠱蟲,是專門針對江氏男子可孕的特殊體質研制,蠱蟲隻能在江氏族人的體內存活,他下瞭這麼大的血本,盯江氏多年,這筆賬必須好好清算。”
“這樣也好,隻是宅子那邊現在也不安全,王爺可有別的打算?”聶思然壓低聲音問道。
楚沅:“王爺跟族長商議過,他們已經選好新的落腳點,今日便會動身。”
兩人閑聊間吃完酒菜,隨即又去茶樓裡聽瞭一下午說書,待彤雲掛滿天際時,兩人說說笑笑的走進一傢旅店。
負責盯梢的人立即將情況回稟,很快,旅店四周隱秘處都佈滿瞭身手敏捷的暗衛。
戌時三刻,夜深人靜的大街上閃過黑影,銀白的劍在月光下泛起冰冷的光澤。
二十餘人如鬼魅般湧向一處,瞬息間將旅店層層包圍。
五名黑衣人翻身上瞭二樓屋頂,磚瓦被輕挪開一條縫隙,細竹管悄悄伸進去,黑衣人朝裡面吹瞭口氣,屏息觀察瞭一陣,待確認房中人已睡熟後,五人瞬間破窗而入,毫不費力地將人制住。
“統領,人已抓到。”
為首的黑衣人警惕的望向四周,接著一抬手,“撤!”
黑衣人扛著昏迷的兩人快速隱入黑暗中。
與此同時,另一邊藏匿的暗衛也分為兩撥,一人回去復命,其餘六名暗衛緊跟上前面的黑衣人,保持著絕佳的安全距離。
夜幕之下,皇宮如同盤虯的巨龍,沉默而威嚴。
幽深寂靜的殿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斑駁發爛的大門被推開,發出滯啞難聽的聲響,風聲嘶厲,這座塵封已久的宮殿,在漆黑的夜色中更顯破敗荒涼,還散發著一股腐朽潰爛之味。
楚國主掩鼻站在門口,他抓過一旁低著頭的侍衛統領,說話時腮肉不自覺抖動,“裡面當真是楚沅那賤種?”
侍衛的腦袋垂的更低,“回國主,是的,一起抓來的還有聶儔溫的長孫。”
“你們都在門口守著,沒有寡人的命令不準進來。”楚國主丟開手,轉身要去拿太監手裡的燈籠。
一襲黑袍的柳明月快步上前,先一步將燈籠接過,他抬起頭,瘦削臉上笑容無害,“在下陪國主一同進去吧,聶思然刁滑至極,心思莫測,國主一人進去,在下實在是擔憂國主的安危。”
楚國主瞇著眼打量他,不知過瞭多久,他臉上扭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好啊,念在你一片赤忱的份上,準你進來。”
柳明月感激道:“多謝國主。”
柳明月上前一步,親自提著燈籠為他照路,又貼心的拂袖擋去灰塵,隨即弓著腰,恭恭敬敬的請他入殿。
楚國主心急如焚,他顧不得四周懸掛的蛛網纏住頭發和衣裳,急匆匆的往內殿走去。
柳明月緊隨其後,殿內隻燃著一盞微弱的燭燈,楚國主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的楚沅。
他大步走過去,盯著那張臉瞧瞭又瞧,臉上肥肉不正常的抖動起來,眼裡像燒著似的。
聶思然最先醒過來,睜開眼之際,面前站著柳明月。
“好久不見,聶大公子。”柳明月居高臨下看著被綁縛在圈椅上的聶思然,黑袍籠罩他大半張臉,燈火明滅,神色莫測。
聶思然目光淡定,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瞭一圈周圍,隨後他眉頭微皺,淡聲質問,“阿沅呢?”
柳明月轉身走到他對面坐下,他翹起二郎腿,舉止間沒有半分往日世傢子弟的風范。
“他在廢後宮殿裡,楚國主命我將你帶出來,省得壞瞭他的好事。”
“什麼好事?”
柳明月微頓,他抬眸冷笑,“聶大公子還是多關心自己吧,臨死之前,聶大公子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聶思然狀似驚訝,“你要殺我?”
“你與黎王勾結,害我柳氏全族,今日便用你的血,祭奠柳氏亡魂。”
聶思然掙瞭掙手腕處的繩索,勒的太緊,腕間都破瞭皮,他道:“相識一場,聶某奉勸柳公子一句話,現在跑的話,估計還來得及出城。”
“跑?”柳明月像是聽到瞭天大的笑話,他咬著牙一步步迫近,俯下身時面容被燭火一印,倀鬼似的慘淡,“想必黎王如今已經在楚國佈下天羅地網,一旦我離開皇宮,隻有死路一條。”
“你躲在皇宮,也未必安全。”
柳明月不想聽。
聶思然再次開腔:“柳傢之難實乃咎由自取,你為柳氏鳴不平,可曾想過柳氏這些年做過多少惡,又害死過多少人?”
“柳傢簪纓世胄,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柳傢,為瞭族人,為瞭柳傢,做出一些犧牲又有何錯!”
那些因柳傢而無辜枉死的人,被柳傢殘害至傢破人亡妻離子散,在他口中卻是螻蟻之命,不值一提。
“能成為豪右大族,誰不是踏著屍山火海走過來的?是,聶傢清高,看不上吾等行徑,可你們又高尚到哪裡去?還不是對著黎王屈膝迎奉,如蠅逐臭。”
聶思然見他皂白不分,蘭艾同焚,與他本就無甚交集,眼下雖頗多感慨,但也無意再多勸解。
他往後一靠,瀟笑道:“柳公子好本事,幾番顛沛逃亡,先後勾結六國,攪得陸國和六國不得安寧,如今六國氣數已盡,這結局可還讓柳公子滿意?”
柳明月沉默不語,此話無疑戳中他的痛腳,他恨不得與陸容淮拼個你死我活,又怎願見他山河一統,萬世獨尊。
他握緊拳,徑自走向一旁的屏風後,等他再次出來時,手裡提著一個木桶。
聶思然鼻尖微動,他看向那隻木桶,“桐油?”
柳明月拿起壺瓢,聞言快意暢然的笑起來,“是啊,這是我精心為聶公子準備的,待會兒澆瞭油,再輕輕割開公子的手腕跟喉嚨,火舌‘呲’地竄起,鮮血噴湧而出,那場面,一定很美。”
“……你好變態。”
柳明月的面部有瞬間扭曲,他將壺瓢用力摔出,砸到聶思然腳邊,“你有什麼資格置喙我!有朝一日聶傢被滅族,等你也成為喪傢之犬,就知道如今我是何滋味。”
他已然處於發怒的邊緣,聶思然低頭看瞭眼四分五裂的瓢,淡道:“聶傢不會為瞭私利害人性命,亦不屑於此。”
“說的好聽,你們如今踏上黎王的賊船,受他驅遣,還自詡中立不爭,真是彌天笑話。”
“陸國皇室要是早知你們是如此兩面三刀,便是喂養一條狗,也比你們強。”
“起碼狗很忠心,不會叛主。”
柳明月一連詰問譏嘲,音調高揚尖利,神色越發瘋狀。
聶思然不理會他的激怒之言,與偏激之人不必白費口舌,他身處險境卻半分不懼,眼珠再次掃瞭眼腳邊碎物,忽而展眉輕笑。
“柳公子闊別陸國已久,想不想見一見故人?”
*
燭火將昏暗內殿撕開一道口子,一半跳躍著詭異的明光,好似怒張的爪牙,一半黑暗悚峙,森森靜默。
楚沅倒在地上,雙手捆縛,他被一陣讓人心悸的氣味嗆醒,閉著眼咳瞭兩聲,端眉微蹙,額間沁出冷汗,白而薄的眼皮慢慢睜開。
“你醒瞭。”
耳畔傳來粗聲叫喚,聲線冷漠,那是楚沅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附骨之蛆般糾纏二十載,是早已刻進他心底的厭惡和恨意。
視線清明的瞬間,一道幽香也順勢鉆入他的鼻腔。
楚沅臉上霎時褪盡瞭顏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