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謐中,陸容淮冷淡垂眸,“諸位這是在五體投地的歡迎本王?”
群臣互相看瞭看,將目光一致投向許太傅。
陸容淮視線移過去,“太傅有話要說?”
許太傅沒有抬頭,沉沉開口,“下官奉太後懿旨,在此恭候黎王殿下,王爺得勝凱旋,太後特令臣等迎王爺入宮參加宮宴。”
陸容淮安然坐在馬上,神情莫測,半步也不曾挪動。
“請王爺移駕乾正殿。”群臣高呼。
陸容淮薄唇勾起譏誚的弧度,居高臨下睨著這群不知死活的傢夥。
楚沅扶著樂書的手臂,緩步從馬車上下來。
他衣袂飄飄,步伐輕盈的走上前。
“許太傅,太後懿旨隻邀請王爺一人入宮,是嗎?”如珠落盤的嗓音細聽之下似乎還有淡淡笑意。
“正是。”許太傅聲音平直,不帶一絲猶豫道。
楚沅抬頭,水眸彎起愉悅的弧度,神態嬌憨,十足任性,“王爺,我也想去。”
陸容淮勾唇,無比配合道:“好,帶你去。”
許太傅狠狠皺眉,“王爺,王妃一路舟車勞頓,還是讓王妃先回王府歇息吧。”
楚沅眨眨眼,“許太傅有心瞭,可我並不困乏,王爺去哪我就去哪。”
許太傅額角一跳,對這不識禮數的黎王妃沒瞭耐心,硬邦邦的說道:“太後今日隻邀請黎王殿下進宮小敘,王妃莫要讓下官為難。”
“為什麼不邀請我,是我不配嗎?”楚沅鼓起臉頰,委屈的看向陸容淮。
陸容淮瞧著他生動的小表情,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他彎腰一撈,將楚沅攔腰抱上來,坐在自己身前。
“阿沅說錯瞭,是她們不配見我們。”
她們是誰,眾人心知肚明,百官心裡都倒抽一口涼氣。
許太傅瞬間抬頭,“王爺慎言。”
陸容淮眉眼桀驁,舉手投足都是凌駕一切的恣睢傲氣,“本王說便說瞭,諸位奈我何?”
“爾等走狗,也敢在本王面前吠叫。”
許太傅為官多年,受人尊敬久瞭,還是第一次被人罵作狗,他面色激憤的從地上爬起來,指著黎王鼻子罵道:“王爺口出狂言,對陛下和太後大不敬,莫不是仗著戰功,想要徹底取而代之!”
群臣驚悚。
“太傅慎言,”楚沅靠著陸容淮的胸膛,粲然微笑,“王爺征戰數年,歷經千辛萬苦完成先祖遺願,這戰功放眼陸國,有誰能比得上?”
“那也不是王爺目中無人的理由。”
楚沅:“太傅覺得王爺對太後和陛下不敬,但我怎麼記得,王爺率四十萬大軍抵抗外敵時,太後斷瞭王爺的糧草軍資,還幾次三番下旨污蔑王爺,此番背刺王爺的卑劣行徑,難得還值得王爺對她和顏悅色?”
“下官在與王爺說話,還請王妃不要插嘴。”許太傅冷著臉。
陸容淮一甩馬鞭,鞭子抽到許太傅的小腿,他瞳眸閃出殺意,“老匹夫,本王看你是想今日歸西。”
“啊!”許太傅痛呼,捂著腿摔倒在地。
“太傅大人!”
楚沅按住陸容淮的小臂,清澈空靈的嗓音並不高亢,卻能讓在場之人聽清楚。
他繼續說道:“曾聞太傅心思機敏,遇事三慮而謀後動,最是沉穩低調,今日卻莽撞出頭,這般作態,倒像是故意為之。”
“明明是黎王出手傷人在先,王妃還在這裡顛倒黑白冤枉太傅大人,居心何在!”有官員大聲斥責。
“天子腳下,豈容你們這般橫行霸道!”
“黎王殿下受妖妃蠱惑,圖謀……啊!”
話音落瞭一半,那名說話官員的命運與許太傅如出一轍,也被陸容淮抽瞭一鞭子。
但他卻不似許太傅那樣捂腿哀嚎,而是直挺挺的向後倒去,不省人事。
周圍官員嚇一跳,忙伸手去探他鼻息,爆出一聲驚叫。
“他死瞭!”
人群忽地騷動,亂作一團,不知誰大喊一聲,“黎王造反啦!”
“黎王要造反,快去稟告太後!”
一群人慌裡慌張退回城內,一邊跑一邊揮袖大喊黎王造反,試圖讓百姓跟著跑。
城樓上等候多時的千名弓箭手聽到指令,立即拉弓,鋒利箭頭對準陸容淮。
楚沅瞧著眼前鬧劇,他捏瞭捏陸容淮的指骨,“王爺怎麼看?”
陸容淮將下巴擱在楚沅肩上,閉著眼慢吞吞的說:“無聊至極,蠢笨依舊。”
楚沅輕笑。
太後讓這些人來城門口先禮後兵,就是為瞭先發制人,想讓黎王落於下風,最好直接攻城,這樣在百姓心中,黎王就是奪權篡位的小人,是亂臣賊子。
但太後久居深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又一葉障目,以為黎王還是過去的黎王,以為百姓還會像過去那樣糊弄好騙,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黎王殿下不會傷害我們的!”城門內,忽然傳出百姓的呼喊。
“對,黎王打仗從來沒有欺負過百姓,連六國的百姓都誇贊黎王。”
“如果不是黎王一統南北,咱們西境、北疆和南境還要打仗,還會有很多人喪命,咱們不能忘恩負義啊。”
“黎王沒有造反!”
“剛剛那位王大人我認識,他平日大量服用五石散,我傢大夫還好心勸過他,他一定是用量過度導致暴斃身亡。”
“原來如此,明明是自己磕藥磕死的,咋還賴黎王頭上,呸。”
“三牛他爹,你娃還舉著弓箭咧,這孩子咋這麼不懂事,快讓他放下!”
“這呆娃子,俺這就上去揍他。”
百姓呼啦啦湧到城門口,不少人擋開那些士兵,爬到城樓上找到自傢孩子,揪耳朵擰肩膀,把一群弓箭手掐的直叫喚,底下官員看的眼睛突突直跳。
太後聽聞城門口百姓擁護黎王,驚怒交加,趕忙領著七皇子陸容波和兩萬禁衛軍來到城門。
“恭迎太後娘娘。”
太後維持著體面,冷臉吩咐:“城門打開。”
“太後,這萬萬不可,黎王陰晴不定,太後鳳體尊貴,不……”
“本宮說瞭,城門打開!”太後壓住怒火,扭頭看向那名官員,那眼神讓人忍不住害怕。
守城將領趕忙命人打開城門。
“將這些無知庶民統統趕走!”太後冷眼瞧著周圍跪地的百姓,低抑的嗓音掩不住嫌棄。
太傅被傢丁扶著,一瘸一拐走過來,低聲勸道:“太後不必管這些人,當務之急是控制黎王。”
“本宮讓你們來先發制人,你們倒好,連百姓都控制不住。”太後火冒三丈的說道。
許太傅張瞭張嘴,把話咽瞭回去。
陸容波小聲安慰道:“母後別生氣,太傅已經盡瞭力,都怪陸容淮太陰險狡詐。”
許太後又豈會真的跟許太傅動氣,她本就是許傢人,心自然是向著許傢的,隻是眼下沒能壓住黎王,讓她心情煩躁罷瞭。
城門緩緩開啟,太後平復情緒,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
陸容淮跨坐馬上,一手摟住楚沅的腰,長腿隨意伸展,見到太後也沒有下馬行禮,隻略略一挑眉,懶聲問:“陛下呢?”
太後被他的無禮激的冷冷一笑,“陛下龍體欠安,下旨讓本宮暫代朝政,黎王有異議?”
陸容淮笑瞭笑,語調輕松,“本王怎敢有異議,隻是本王許久不見陛下,掛念的緊,太後讓人將本王攔在外面,本王何時能進宮面聖?”
太後:“王爺身後大軍來勢洶洶,本宮可看不出你是想入宮面聖。”
陸容淮踩住馬鞍,揚眉颯然一笑,“那太後倒是說說,本王想做什麼。”
“你自己心裡清楚。”太後冷笑。
“太後似乎不歡迎本王回京啊。”
太後:“那就要看王爺是想怎麼回來。”
“本王此番回京誠意十足,來人,把人帶過來讓太後瞧瞧。”陸容淮打瞭個響指,一名士卒駕著馬車過來。
太後目光審視的看向那輛密不透風的馬車。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馬車,陸容淮眸光掃過各懷鬼胎的眾人,期待他們接下來的表情。
車簾拉開後,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
馬車裡灰撲撲的兩男一女,曾幾何時也是鄴京裡光鮮亮麗的人物。
而如今,被關在馬車裡,像是最低等的階下囚。
沒人在意他們是不是公主王爺世子,百姓們隻知道,其中一名殘廢隻會求和讓出南境,另一個男子是叛逃背國的犯人,而那名女子,更是挑唆他國攻打陸國,是實實在在的白眼狼。
“本王不辭辛苦將這三人帶回來,太後可還滿意?”
人群小聲的議論起來。
太後攏於袖中的手微微握緊,她端莊得體的微微一笑,“黎王擒賊有功,來人,將他們三個押下去,交由刑部嚴加看管。”
“慢著,”陸容淮慢腔慢調的出聲制止,“本王方才有說過要交出這三人嗎?”
“黎王好大的口氣,難道不知此舉已經僭越瞭嗎?”
陸容淮玩味似的看著太後發怒,他將下巴擱在楚沅肩上,嗅著好聞的發香,沒個正經樣子,“本王隻是擔心有些小人會殺他們滅口,不得已而為之。”
太後面覆寒冰,“黎王是什麼意思,刑部大牢有重兵把守,何人能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殺瞭他們!”
“這可就說不定瞭,萬一是上頭下令,不讓他們活呢。”
刑部受命於天子,如今太後攝政,陸容淮口中所指之人不言而喻。
“放肆!”太後接二連三受到挑釁,軒然大怒,她一揮廣袖,冷聲下令,“來人,將這無法無天口無遮攔的豎子給本宮拿下。”
禁衛軍聽令,持矛舉盾在城門口站成一排,動作一致有序的朝陸容淮靠近。
陸容淮身後的玄羽衛也不是吃素的,提劍一個個躍到陸容淮身前,悍然護衛他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