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輪在漆黑的夜幕下緩緩運轉,速度並不快。
密閉的座艙和眼前的小醜,像極瞭時南絮第一次在大變活人魔術的舞臺箱子裡遇到小醜的場景。
可卻遠遠沒有此刻的氛圍危險致命。
小醜朝著退無可退的八音盒少女伸出瞭手,拽住瞭她的手腕,以不容掙紮的力道將她整個人拖瞭過來。
天旋地轉間,時南絮直接一頭撞進瞭小醜的懷裡。
小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音樂狂歡節的緣故,換上瞭一身低調華麗的燕尾服,甚至戴上瞭嵌著貓眼石的領花。
合著他那張妝容慘白艷麗的臉,透出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和諧感。
摩天輪的座艙裡沒有燈,隻有幾盞光線昏暗的小彩燈,在小醜深邃的眉眼間渲染出恐怖的氣息。
小醜的聽覺敏銳,捕捉到瞭撞進他懷裡的女孩那聲輕微的痛呼。
大概是怕激怒他,所以連喊痛都不敢。
時南絮感覺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隻鐵夾子給鉗制住瞭。
她覺得自己的手腕一定被小醜給捏紅瞭,剛剛額頭還撞在瞭他的肩膀上。
疼痛讓時南絮的眼睛沁出瞭生理性的淚水,透過朦朧的視野,她能夠隱約看到小醜臉上冰冷的神情。
她都不知道為什麼小醜會變成這樣。
而且現在的小醜,似乎在生氣?
想起之前的小醜對她的態度,和現在形成瞭鮮明的對比。
在嘉年華演出夜的小醜會給她變出來各種口味糖果,還會穩穩地接住第一次表演高空吊環雜技的她。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冷漠地對待她。
“你不是小醜。”
小醜德文特看到眼眶泛起瞭紅暈的少女吸瞭吸鼻子,似乎想要努力將眼淚給憋回去,然後垂著腦袋小聲說出瞭一句話。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後來的話說出來也就沒有那麼困難瞭,時南絮睜著朦朧的淚眼,細聲細氣地說道:“小醜先生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從來不會欺負我。”
化妝室那次,時南絮自動忽略瞭。
而且那一次結束之後的小醜還很仔細地幫她收拾幹凈瞭,連頭發都梳得整整齊齊,好讓她能夠以漂亮的形象登上舞臺。
手上小醜的力道松瞭幾分,是一個剛好能夠桎梏住她,卻又不至於讓她難受的力道。
小醜垂下眼睫,掩去瞭眸中的沉寂之色。
“把手打開。”
時南絮愣瞭一下,晶瑩剔透的淚珠子就沾在纖長得跟羽毛一般的睫毛上,她就這樣愣愣地望著小醜。
小醜扯瞭扯猩紅的唇角,再次說瞭一遍。
“手打開。”
手裡拿著的是僅有的兩根金屬發條,還有一根是從園長昆汀那裡騙來的。
腦子空白的那一瞬間,時南絮想起來音樂狂歡節的遊戲規則。
收集散落在遊樂園各個角落的金屬發條,然後借助發條的能量,把監察官陣營的兩名狩獵者溜到消耗完發條能量,木偶人和玩偶陣營才能算獲勝。
如果發條給瞭小醜,那自己肯定就要被淘汰出遊戲瞭。
時南絮抿緊瞭唇,眼睛還帶著眼淚,卻搖瞭搖頭,不肯給他。
被小醜捏著的手也握緊瞭。
但是她的力道在身高腿長的小醜面前,就跟被狐貍叼著毫無掙紮之力的兔子一樣。
小醜直接打開瞭時南絮緊握的雙手,將裡面的兩枚金屬發條直接扔在瞭地上,綠色的眼眸中是毫不遮掩的嫌棄之色。
金屬相擊的聲音很清脆。
然後一個小佈袋子取代瞭發條的位置,放在瞭時南絮的手心裡。
透過微微敞開的袋子口,時南絮可以看到裡頭裝著的滿滿一袋子的金屬發條。
時南絮愣住瞭,有些懵。
小醜沉默著低下頭把小佈包挎在瞭時南絮的身上,然後從外套左胸前的口袋抽出一塊手帕,仔仔細細地將她的手心手背和指縫間都給擦瞭一遍。
“我提醒過你,昆汀很危險。”
“魔術師查姆和他是同類,表面是個優雅克制的紳士,實際上心裡盤算著用精致的籠子和鎖鏈,把你這隻柔軟可口的兔子給關起來,然後一遍遍把你弄哭,剝皮拆骨地吃下去,連骨頭都不剩。”
“哦,或許還會用甜蜜的謊言,哄騙你主動走進籠子裡。”
他冰涼的指尖觸到瞭時南絮的唇角,那是剛剛魔術師查姆輕吻過的地方。
當時的時南絮還訝異於魔術師查姆的克制守禮。
聽到小醜詳細的描述,時南絮不由得輕顫瞭一下。
可是想到小醜把全部金屬發條都給瞭自己,時南絮輕聲問瞭一句,“小醜先生不想獲勝嗎?”
站著的小醜德文特沒有說話,時南絮隻能看到那雙暗綠的眼睛無聲地註視著自己。
這樣平靜的註視讓時南絮不由得側目避開瞭他的視線。
小醜微微垂下瞭眼,眼尾那顆油彩畫出來的淚珠鮮紅。
在紐斯特城沒有規則,沒有法律,隻有城市中心最受人歡迎的遊樂園嘉年華。
一年一度的嘉年華演出夜,就是最瘋狂的夜晚。
無時無刻不處於狂歡夜的嘉年華遊樂園就像是屬於精神病人的陷入死循環的怪誕夢境。
所有人都知道嘉年華的熱門演員小醜性格古怪神秘。
卻不知道名為德文特的小夥子在成為小醜前是被拋棄在孤兒院裡的怪胎。
這個聰明的怪胎沉默喜歡畫畫,常年被討厭的孩子學著各種雜技試圖討父母歡心,卻隻會被厭煩地推開。
厭惡他的父母會將燒滾的開水澆在他的手腕上,在他靠近弟弟的時候會尖叫著將他推倒在地上。
這樣特別的怪胎在孤兒院被喜歡刺激項目的遊樂園園長看中瞭,於是塗上詭異艷麗的妝容,搖身一變成瞭嘉年華的小醜。
但沒有人知道,善於逗眾人歡笑的小醜最厭煩的就是吵鬧的孩童,這些討人厭的小鬼總是喜歡搗亂,或者踢踹穿著玩偶服的小醜。
小醜開始對無盡的舞臺和演出感到厭煩瞭。
這樣怪誕荒唐的遊戲循環瞭無數次,仿佛沒有盡頭。
“不想。”
在少女惴惴不安的目光裡,小醜回答瞭她的問題。
他伸出手,用拇指抹開瞭時南絮嘴唇上亮晶晶的口紅,暈在瞭她的唇角。
和小醜一樣誇張的妝容,還有猩紅上揚的唇角。
小醜驀地低笑瞭一聲。
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聲,弄得時南絮忍不住顫抖地揪住瞭裙擺。
小醜能夠看到精致得跟人偶一樣的八音盒少女輕顫的睫毛。
紅色的綢緞絲帶在小醜手指的指引下一圈圈纏繞上瞭女孩白皙纖細的手腕,就像是紮著紅色絲帶的草莓奶油蛋糕。
小醜牽住絲帶的另一頭,將時南絮拽進瞭懷裡,看向瞭她驚惶不安的紅色眼睛。
大概是因為剛剛才哭過,所以這雙眼睛水光瑩潤的,比女王冠冕上鑲嵌的紅寶石還要漂亮。
真可憐。
可憐的姿態能夠輕而易舉得讓狩獵者能夠無條件心軟,心甘情願投降。
“比起遊戲的輸贏,我更想要的是接近瘋狂臨界點的快樂。”
時南絮覺得小醜大概是一個真正的瘋子。
一個比人偶師少年帕奇那個小瘋子還要神經質的傢夥,如果放在她那個世界,是絕對要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患者。
“和我玩個遊戲怎麼樣?”
早就對屠殺遊戲毫無興趣的小醜勾瞭勾唇角,給天真的小白兔下好瞭陷阱。
時南絮掙瞭掙手腕上纏著的紅色絲帶,聽到小醜的說話聲愣瞭一下,抬眸疑惑地看向他。
“什麼樣的遊戲?”
摩天輪之上,水晶臺上逃出來的八音盒女孩和瘋狂怪誕的小醜準備玩一個遊戲。
一個荒誕的遊戲。
小醜的指尖揩去瞭時南絮眼角還殘留的淚珠,就像以前一樣,俯身低下頭在她泛紅的眼皮上落下瞭一個輕吻。
“安全詞。”
“如果兔子小姐不想繼續瞭,喊出安全詞我就停下來,如果我犯規瞭的話”
適合在鋼琴上彈奏悅耳動聽的曲子的修長手指點瞭點時南絮芭蕾舞裙腰後的絲帶。
另一條綢緞絲帶覆上瞭女孩的雙眼。
失去視線的時南絮陡然沒瞭安全感,尤其是在這個寂靜狹窄的摩天輪座艙裡。
緊張的她不由得攥緊瞭手心裡劃過的小醜的金發。
她忍不住輕聲喚瞭他一句,想要確認他的位置,“小醜先生。”
“如果小醜犯規瞭的話,任你懲罰。”
小醜的指尖和淺薄的唇冰涼,嚇瞭時南絮一跳,她抬腿就想要躲開。
僅剩的一隻舞蹈鞋在踢蹬間落在瞭座艙的角落裡。
“難受嗎?”
看不見的時南絮聽到瞭小醜低啞冰冷的嗓音,像是夜晚嵌在飛鏢盤上的匕首一樣銳利。
“沒沒有。”
小醜頑劣古怪的性格在黑暗中彰顯得淋漓盡致,看著那株濕透瞭的玫瑰,他輕笑瞭一聲,不忘提醒時南絮,“安全詞隻有一次機會。”
時南絮顫聲回應瞭小醜的提醒,“知,知道瞭。”
眼前的紅綢緞絲帶早就被眼淚給浸透瞭,如果取下來的話,估計一擰都能滲出淚水來。
發覺小醜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連哭瞭好幾回的時南絮張口就想要喊出兩個人約定好的那個詞。
“紅”
結果寶石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小醜修長的手直接自後面繞過來捂住瞭時南絮的唇,還未說出來的話被硬生生噎瞭回去。
淚眼婆娑的時南絮一下子就睜大瞭雙眼,氣極瞭的她卻隻能被按在座艙冰涼的玻璃上,感受到玻璃冰冷溫度的時候就像是被燙到瞭一樣瑟縮著,卻連翻身抓咬小醜的動作都做不到。
犯規!他這樣是犯規!
狡猾的小醜將可憐的兔子桎梏在瞭狹小的空間裡,讓她主動跳進瞭陷阱裡。
小醜的金發還殘留著潮濕的水汽,往下滴著水珠,來源不明。
在摩天輪攀登到頂點的時候,他修長的手指勾下瞭蒙在時南絮眼前的絲帶,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想看看嗎?嘉年華遊樂園的夜景。”
時南絮睜開瞭雙眼,在看到絢麗如幻夢般的遊樂園時愣瞭一瞬,她還看到瞭驚惶失措逃跑的玩偶們,卻很快被小醜的行動給集中瞭思緒。
“你犯規!”
被控訴的小醜不知想起瞭什麼趴在她肩頭笑瞭一聲,他此時的聲音很低沉,帶瞭點午夜時的沙啞,像是一張夜半唱響的舊唱片。
聽得時南絮感覺耳尖都有些發麻。
然後在少女驚訝的目光中,小醜親吻在瞭她的額頭上,低下頭抵著她的腦袋,直直地望進瞭她含著眼淚的雙眼。
小醜想起剛剛那一瞬間自己腦子裡想到的東西,就覺得荒誕可笑。
但是,並不妨礙他說出來。
“午夜十二點摩天輪頂端的親吻,很有趣不是嗎?”
童話書的最後一頁,就寫著這個神秘的傳說。
在這樣詭異的遊戲和恐怖的遊樂園裡,扮演著驚悚角色的小醜成瞭浪漫的守護者。
多麼荒謬但就是發生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