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裡長看瞭看林飄的表情,知道這個哥兒是不好惹的,何況他今天的確受瞭大驚嚇,便安撫道:“肯定不能輕饒瞭他,他既然要跑到我們村子裡來害人,那就得打斷他一條腿一隻手,讓他以後不能再亂跑也害不瞭人!”
“不成,他做得出這樣的事情,如果我們對他動用私刑他也不會服氣,隻會更加的怨恨我們,到時隻要他還盯著我們,我們就沒有一天安生日子。”
在沈鴻能考上秀才之前他們應該會一直住在村子裡,如果林遠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這樣的風險太大瞭。
“那你的意思的……送官?”裡長頓時陷入瞭沉思:“林飄,我勸你一句你莫要生氣,你去將他送官,架著牛車去縣府上一來一回就要廢上一天瞭,費事費力不說,你是不知道,咱們現在的縣老爺是個和事佬,做什麼都講究以和為貴,你這一去,沈鴻也並沒有真的出事,說不定他覺得不是什麼大事也未必能有滿意的結果,不如咱們鄉裡自己解決瞭,免得受這個麻煩,到時候等他傢裡人來瞭,我們也是要和他們說清楚,以後絕不允許他們一傢再到外面村子裡來。”
林飄卻從他的話裡聽出瞭另一層意思,縣老爺以和為貴至少是個和氣人,在現在的社會背景下做官的還能對百姓和氣至少不是個黑心眼的人。
“我不怕廢事廢力氣,這事得要個交代。”
裡長心裡暗暗贊許,這哥兒是個有主見的,
“那既然要告官,就不用等他傢裡人來瞭,明天將我的牛車一套,咱們去縣府去!”
“那林飄先謝過裡長瞭。”
“不言謝不言謝,這點我還是應該做的。”
待到裡長離開,林飄敲瞭敲沈鴻的房門。
“嫂嫂請進。”
林飄走瞭進去,看著他躺在炕上的樣子,和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感覺那麼像,幸好這一段時間裡沈鴻長瞭點肉,看起來沒這麼虛弱可憐瞭。
林飄摸瞭摸他的臉:“可憐見的,今天飯都沒好好吃上一頓,嫂嫂去拿點東西來給你吃。”
沈鴻表情有些不自然,側頭想要躲開林飄的動作,但林飄的手心幹燥,貼在臉頰上的感覺很溫暖:“謝嫂嫂……”
林飄去拿瞭下午特意為他留的飯菜進來,一直都捂在鍋裡,灶裡一直有微微的火烘著的。
飯菜還是溫熱的,待到沈鴻吃完林飄才將要去縣府告官的事告訴瞭他。
“若是私刑處置瞭林遠,恐怕會引來非議,不如讓官府處置更名正言順。”
沈鴻端著碗,半垂的眼簾抬起來看瞭林飄一瞬,又垂瞭下去:“都聽嫂嫂的。”
另一邊二嬸子也還沒睡,等到沈鴻把飯吃瞭,林飄將碗送回去的時候,二嬸子聽見聲響急忙出去。
“飄兒,沈鴻把飯吃瞭吧?他有吃飯的胃口沒有?”
“都吃完瞭,都餓到現在瞭沒點胃口怎麼行?”林飄把幹幹凈凈的空碗給他看。
“那就好,能吃得下人就沒事,我聽說你要去告官,是真的嗎?”
“真的,裡長說咱們鄉裡自己解決,打斷他一隻手一隻腳,隻是我覺得這樣不踏實,萬一他更加心存怨恨瞭,以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
“倒也是,這種人你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跑出來咬你一口。”說著二嬸子猶豫的看瞭他一眼。
“飄兒,還有個事我要跟你說,你別生氣,現在大盛和二狗還在屋子裡等著,他們知道自己做錯瞭惹出瞭大事,現在心裡可難受瞭,先前忙前忙後又要捉人,他們也沒來得及到你和沈鴻跟前來認錯,現在一直都在等著,等你照顧完沈鴻好叫你罰他們。”
“他們在屋子裡?”林飄往裡面走,跨進門檻看見大盛和二狗。
大盛和二狗慌的不行,一看見他進來瞭,撲通一聲就在他面前跪下瞭。
林飄嘆瞭一口氣:“我知道你們也害怕,要是沈鴻真的出瞭什麼事,你們心裡這輩子也是過不去的,但這不是你們的錯,別人要害人,難道錯反倒在咱們被害的這一邊身上瞭?沒有這樣的道理。”
大盛和二狗低著頭,聽著小嫂子說不責怪他們,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不管沈鴻是不是他們的先生,要是因為他們的過錯害死瞭一個同伴,他們都會恨自己一輩子,趕到河邊的時候滿耳朵都聽著身邊的人說沈鴻死瞭,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瞭,他們腦袋嗡的一下,感覺天都塌瞭。
林飄勸解瞭兩句:“快起來吧,我不想再多費口舌。”
大盛和二狗看小嫂子是真的累瞭,急忙站起身:“小嫂子,我們聽見瞭你說要去告官,我們也和你去。”
二柱不知道從哪裡冒瞭進來:“小嫂子,我也去!”
“去這麼多人幹什麼,你們還不如留在這裡好好溫書,去縣府人太多也怕照顧不到。”
二狗思索瞭一下:“我們是沒用的人,不去添事也對,至少要讓二柱去,二柱力氣大,壓著那個人,要是他半路想跑也有人盯著。”
林飄想瞭想:“行。”裡長年紀大瞭,他和沈鴻不算特別健壯的人,拉上二柱一起去,也算是一個壯丁。
“不過要先問問二嬸子的意見。”
“我娘肯定同意的。”二柱拍拍胸脯。
去縣府的人就這樣定瞭下來,到第二天天蒙蒙的時刻,裡長和他的兒子已經將牛車套好,帶上手腳齊齊捆住的林遠,林飄沈鴻二柱也坐上牛車,開始朝著縣府的方向走去。
牛車很慢,早晨的露水很重,空氣涼絲絲的,裡長的兒子叫周習善,此刻正掏出一個幹面餅出來準備吃。
晨光熹微中,他側過頭來對著林飄靦腆的笑瞭一下,將餅掰成瞭兩半,其中一半遞給他。
林飄有些吃驚,一時也不知道接還是不接,餘光看瞭看旁邊的裡長,裡長似乎沒什麼反應,林飄便接過瞭餅子,將餅子掰成三份,兩份分給瞭沈鴻瞭二柱。
牛車一直走到中午,裡長看著前方說道:“到縣府瞭!”
果然一進瞭縣府,感覺和村子裡完全不同,這裡房屋相挨,路上行人頗有一些,傢傢戶戶在門前做些小生意,賣餅的,蒸包子的,賣小餛飩的,沽酒買花的,都支著小攤在傢門前,低矮的屋簷壓下來,燕子在簷下築巢。
林飄好久沒吃小餛飩瞭,想著等會把林遠的事情解決瞭,空閑時間來吃碗小餛飩。
縣府裡的人見多瞭牛車也沒什麼好在意的,隻是看見牛車上還綁著人,當即多生出瞭一個心眼打聽道:“老人傢,你們那裡來的,這牛車上的都是你傢裡人嗎?”
裡長擺擺手:“我們是來報官的。”
周習善同周圍關註過來的人說到:“這人逼我們村的寡哥兒改嫁,人傢不願意,就想要害瞭人傢的小叔子,幸好小孩福大命大,鬼門關裡轉瞭一圈才回來的。”
四周的人一聽頓時嘩然起來:“怎麼有這樣的事情。”看向林遠的眼神也厭煩起來。
他們往牛車上一看,看見林飄:“這就是那位寡夫吧?”
“難怪,長得真俊。”
“怎麼這麼年輕就守寡瞭,這看著還沒二十吧?命苦啊。”
這種充滿瞭感情糾葛和仇殺的故事一下吸引瞭眾人的註意力。
“走走,過去看看。”
“咱們去衙門看縣老爺怎麼審這人,少說也得三十大板吧。”
“不止,這光逼人改嫁就要三十瞭,我看八十吧!”
縣府一段時間沒有案子看瞭,眾人聚集起來都想看看這熱鬧。
一直到縣府衙門前,裡長先走進去客客氣氣的向衙門裡的捕快說清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捕快這一看這縣府門口圍上來這麼多百姓,心想這是大案子啊,何況人都已經捆上送到衙門瞭,當即兩步走下來將林遠提瞭進去。
待到縣官出現,審問下跪何人,裡長稟報瞭幾人姓名,說道案情,裡長自然是偏向他們的,不斷的說道沈鴻是他們村子裡如何如何少見的神童,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七歲就已經能講經釋義,林飄又是如何的堅貞為瞭撫養小叔子絕不改嫁,這樣的人絕不該被他人傷害的。
林飄聽著這些形容詞直冒雞皮疙瘩,不過顯然這一套說辭對坐在堂上的男人很有作用,他的神色不斷變化,看著這一對孤寡相依的人,做哥夫的年紀不大,小叔子年紀雖小,但沉靜且進退有度,眼瞳大而黑亮可知裡長沒有吹噓,是聰慧非凡的面相,叫人心生喜歡,年紀輕輕的這麼兩個人,相貌出眾,德行也不差,卻遇到瞭這樣的事情,心裡頗有些愛憐,對林遠自然更加厭惡。
縣丞前後聽瞭種種事情:“打三十大板,收監壓入牢中,判個三年如何。”
林飄聽得無語,看來縣丞雖然是讀過書的,但專業性也不一定高,判刑問罪全看心情和大概估值。
一旁的師爺低下頭在縣丞耳邊說瞭幾句什麼,縣丞點點頭,顯然兩人都覺得這個案子這樣決斷問題不大。
收監三年,三年後林飄和沈鴻早已經離開村子瞭,到時候林遠就算還心存怨恨也再也挨不著他們的邊瞭,林飄覺得這個結果還算在能接受的范圍內。
縣丞正要宣佈就如此決定瞭,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圍著的人群向兩邊散開,中間擠出幾個人來。
“大人冤枉啊!我兒子絕對沒害過沈鴻,就算有什麼,也都是有原因的,大人不要冤枉瞭好人啊!”
當先的中年男人撲在堂上,表演瞭一個五體投地,跟在後面的人也急忙跪下。
林飄一看,哦豁,他那位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後娘來瞭。
清早他們便從村子裡出發,原先說好去給林遠爹送消息的人也照樣出瞭發,隻是把原本請他們去見證裁斷的消息改成瞭已經將林遠送官瞭。
林遠爹一早接到這個消息,便急忙找上林周氏,許瞭一堆好處叫她快同他去救一救林遠。
林周氏心道他和林遠爹是兩個長輩,林飄和沈鴻是兩個晚輩,到瞭堂上,官老爺肯定是信他倆的說辭,便想也沒想的跟著來瞭。
林周氏怨毒的看瞭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你還有沒有心肝,都是一個村子裡的,你是要人死是不是。”
林飄也壓低瞭聲音,瞥她一眼:“是。”
“林飄……你……”林周氏頓時瞪大瞭雙眼,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林遠的爹和林周氏開始把事情往林飄身上拉扯,依然還是那一套,堅定的說明他們原本就是一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好姻緣。
林飄已經懶得和他們辯瞭,二柱從一旁跳出來,直罵他們胡說,要是二狗在這裡,說不定能狠狠懟他們一頓。
林飄這樣想著,忽然聽見身旁的沈鴻開瞭口:“我嫂嫂並無任何不當之舉,傢中發喪至今始終對我盡心照顧,也並無任何想要改嫁或思念他人的言語甚至神態,嫂嫂始終都是立誓往後隻守著我過日子的。”
林周氏大叫起來:“你這小毛頭懂什麼,要不是為瞭你傢裡的傢資,林飄能這樣對你,他生瞭外心能讓你知道?!”
“我同嫂嫂朝夕相處,你隻是一個外人,也並非真心待嫂嫂,未必能比我更明白嫂嫂的心。”
縣丞見沈鴻雖小,但態度端正,並不多言語,條理也十分清晰,再看林周氏急著攀咬的模樣,心裡自然偏向瞭沈鴻。
另一邊林遠的爹也辯白道:“大人,這算什麼大事,又不是殺人放火的大罪,說來說去沈鴻不也沒事嗎,還好好的在這裡能動能說話的,怎麼著就殺人瞭?”
一旁縣丞和師爺也交流上瞭,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是兩邊各執一詞,誰也不認誰的理,說是逼寡夫改嫁,但另一邊非說是早有私情,這些互相攀咬的東西就不說瞭,最要緊的是林遠要殺沈鴻這件事,說是故殺,但人沒死,這陣仗也不算大陣仗,既沒有動刀子也沒有下毒藥。
“怎麼不算殺人,我去河邊的時候,人人都說沈鴻死瞭,他從水裡撈上來已經沒氣瞭,是我把他救活的,要是殺人者將人殺害,醫者恰好將人救活,難道還能醫者的功去抵殺人者的過?少扯這些淡。”
縣丞一聽:“你說當時他已經沒氣瞭,是你救活的,這又是什麼道理,你別是在胡說,怎麼就救得活已死的人。”
“這一點很簡單,人最要緊的地方是兩處,一個是頭腦一個是心口,人的精魂就聚集在這些地方,水漫進身體會將精魂也淹住,時間久瞭人喘不上氣就會死亡,但是在將死未死的時候按壓心口區域,就能喚醒精魂,精魂一醒,天地靈氣灌入,當即吐出水來,人就活瞭。”
林飄扯完面不改色的看向縣丞,看著縣丞一臉沒太聽懂但是好厲害的表情。
外面圍觀的百姓聽見這一套話也連連驚嘆這麼厲害聽著莫非是什麼神仙之法。
“天爺,真有這麼神奇的事我鄰居傢的弟弟說不定現在還好好的呢!”
“他說的神魂之事是確有其事的,想來有一半至少是真的,我覺得靠譜。”
“想來也是,假的他怎麼敢這樣在堂上亂說。”
縣丞也思索瞭一番:“你是哪裡習來的這番術法?師承何處?”
“並非術法,小民曾經在夢裡夢見過這些,醒來時便琢磨記在瞭心中,想來是老天想要將此法廣散人間,借此傳授給瞭小民,也救瞭沈鴻的性命。”林飄繼續面不改色並且不慌不忙。
談科學不如說神仙托夢,畢竟這一版塊發展至今已經十分歷史悠久。
縣丞顯然被折服瞭:“當真是一番奇遇!本縣雖然並沒有什麼大江大河,但縣中的一條小河就每年都要淹死好幾個人,撈上來時也常常尋不到法子,隻有一些顛背之法,十個中未必能救得活五個,既然是天意,你便將這法子傳授開。”
師爺在旁邊咳嗽一聲:“大人,案子還沒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