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鴻說說,二柱換到瞭白天瞭,沒兩天就惹出瞭事情,有侯府公子當街縱馬,他給攔瞭下來說你造不造這裡是人行道啊,被侯府公子抽瞭一馬鞭,二柱被侯府公子抽瞭一下,一把把人拽瞭下來扔地上,如今正在停職在傢休息中。
二嬸子教育他,叫他以後不要幹這樣的事情瞭,怕出事護著路上的人就行瞭,別去把那些公子王孫攔下來,還給扯下馬扔地上瞭。
也不知道二柱聽沒聽,但林飄感覺得到,他在上京並不開心,上班猶如上墳,回到傢裡逗逗小孩,和大傢一起吃吃飯,胡吃海塞一大頓反而是他如今在上京唯一的快樂。
林飄時不時帶著新鮮吃食去看一看二柱,一邊掐著手指算日子,想到明天就要進宮瞭,他緊張得不行,感覺就像馬上就要高考的感覺一樣,
二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吃著他送進來的烤雞,烤雞買瞭兩隻,一隻是刷瞭點甜醬的,一隻是刷瞭點咸醬汁的,二柱將兩隻雞的雞腿各揪瞭一隻下來,放在一旁的盤子上。
“小嫂子,你也吃啊。”
林飄點點頭,心裡又緊張,看見二柱這麼一個虎頭虎腦的大高個心裡又憐愛。
門簾動瞭一下,一個身影走進來,正好二狗也來看二柱。
“這吃好吃的呢,小嫂子真偏心,都沒想著給我也吃吃。”二狗依然油腔滑調的,酸言酸語。
林飄指瞭指盤子裡的兩個大雞腿:“自己選一個吃。”
二狗伸出手,二柱伸手把他手打開:“我留給小嫂子吃的,你自己拿點心吃去。”
二柱給他遞瞭一個眼神,二狗順著他的眼神看向一旁桌上的那碟糕點,搖瞭搖頭,不忿道:“小嫂子讓我吃的,我聽小嫂子的!你算老幾啊。”
林飄見他倆又要鬥嘴瞭,趕緊打住:“別吵別吵,我這兩天煩,聽不得吵,這雞腿一個是刷咸醬的,一個刷甜醬的,自己選一個拿著吃去。”
兩人果然閉嘴,二狗選瞭一個咸雞腿,坐在旁邊吃起來。
林飄打量他倆,二柱依然虎頭虎腦的,濃眉大眼,雖然和俊美沒什麼關系,但長得十分端正精神,因為是個大高個的壯年男子模樣,想到他總是受欺負,如今老實啃著雞的樣子反倒有些招人憐,有種看傻大個的感覺。
如今二狗長開瞭,多年讀書生活讓他臉蛋白瞭不少,尤其是來上京之後,他格外的註重形象,穿衣打扮各方面也跟上瞭,發型梳得整齊,發冠也選得講究,雖然肩窄瞭一些,但身高整體也跟上瞭,看著瘦高瘦高的,裝模作樣的往外一走,也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感覺瞭。
他本來就是細直的鼻梁薄嘴唇,精神的眼睛不大不小,原先小時候黑黢黢的像個上躥下跳的猴子,如今的狀態像是從猴子進化成六小齡童瞭。
二狗道:“小嫂子,你明天便要去宮裡瞭,到時候回來也和我們說說皇宮是長什麼樣的,叫我們也見識見識。”
林飄點點頭:“那是自然,不過現在別提這茬,我心裡緊張得很,怕去瞭皇宮出差錯。”
二狗道:“不會的,小嫂子你是何等人物,定是順順利利的,揚名立萬。”
“做個簪子便用上揚名立萬瞭?我還流芳百世呢。”
二狗點頭:“那是自然的,這般好手藝,定然要流芳百世,叫後人都好好觀瞻一番的。”
林飄搖搖頭無奈:“你這滑頭。”
他今天來主要是來看二柱的,以及問一問他停職的事,既然二狗過來瞭,不如直接問二狗:“靈嶽,二柱要多久才能回到禁軍啊?”
“沈鴻那邊幫著打點瞭一下,我也找瞭點關系,幫著上上下下都疏通瞭一番,雖然沒個定數,但就先安心呆在傢裡休養一番,後面肯定是能回到禁軍的。”
悶不吭聲啃雞的二柱卻忽然道:“你們不要再為我費心瞭,我不想回到禁軍。”
“為什麼?”林飄和二狗都驚訝的問。
二柱道:“上京不是我能呆的地方,我想要的是建功立業,不是在這裡做這些事。”
“那你想好做什麼瞭嗎?”林飄問。
二柱沉默瞭一陣:“沒有,小嫂子,我不知道。”
這話他不敢對他娘說,一個是他娘聽瞭這話會罵他,另一個是他娘聽瞭這話會著急上火,但他知道小嫂子是個豁達的人,不會為這幾句話著急,才對著他倆說出來。
林飄嘆瞭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雖然沒有經歷二柱經歷的一切,但他一切都是看在眼中的,二柱也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孩子,他當然知道二柱在這段時間中也受傷瞭,不是身體,是內心,他的內心,他的認知,他的行為模式,和外界格格不入,讓他受到瞭很多迎面而來打來的浪。
“那這話你先別告訴你娘,你先好好的想清楚,禁軍的職位來之不易,但你要是實在不想做瞭,便先回傢休息幾天,我如今生意也忙,正好缺個人跟在身邊做個護衛,不好叫別的男子跟著,你若是真不幹禁軍瞭,來我這裡做護衛倒也快活。”
二柱點瞭點頭,看他認真考慮的樣子,看來他是真覺得禁軍這活要幹不下去瞭。
林飄不想逼他,過剛易折,他沒有沈鴻的腦子,也沒有二狗的圓滑,能在上京這個地方自洽的把日子過舒坦便也足夠瞭。
二狗在旁邊想勸不能放棄,但也不敢在林飄面前說駁林飄的話,何況他和二柱多年的交情,若是別人他便是說什麼也要從厲害關系裡來講清楚,但二柱的為人和他的腦袋是什麼狀況他清楚,他也知道,現在這個日子的過法對二柱來說,過得有點太為難瞭。
二狗無奈道:“二柱,反正你自己想清楚,你還有哥們在上京呢,反正不管你做什麼,總有人罩著你,你怕什麼。”
二柱點點頭,知道二狗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是真兄弟,伸手拍瞭拍他的肩膀。
二狗慘叫起來:“媽的!你知道我這衣衫多貴嗎?你他媽擦個手行不行,一手油!”
“我擦瞭!”
“你看這個油印子,你沒擦幹凈!”
“你怎麼這麼煩,我擦幹凈瞭!哪裡瞧得出油?!”
兩人眼看要打起來,林飄趕緊撤退往外跑,順便順便端著盤子,順手瞭那個刷甜醬的雞腿,一路品嘗著甜甜的脆皮和多汁鮮嫩的雞腿,走回瞭府上。
第二日,林飄起瞭一個大早,換好衣衫梳好頭發,帶著發簪和人手,他難得起這麼早,在門口還遇上瞭沈鴻,沈鴻沒忙著出門,站在階梯上註視著他,用目光鼓勵他,林飄調整著呼吸,朝他點瞭點頭,轉頭坐上馬車。
馬車一路從沈府門口到宮門,有宮女拿著令牌出來迎,但還是仔仔細細的將他們裡外檢查瞭一遍,然後又坐瞭一段路進去,宮女便道:“後面的路馬車便不能再往前瞭,坊主帶著人跟著我來吧。”
林飄太緊張瞭,都顧不上看風景,點點頭叫帶來的人拿好捧在手上的首飾盒子,眾人下車,跟著宮女一路往前走著。
第140章
林飄激動得不行,畢竟這可是要見到瞭皇後娘娘,完全是一個想象中的符號,皇朝中女性最高權利的擁有者,雖然也是一個人,但是林飄已經有無數的想象瞭。
而且他還沒見過正經的後宮裝扮,不知道到底是打扮成什麼樣子,穿的什麼衣服,戴的什麼首飾。
宮女迎著林飄到瞭宮門口,林飄抬頭,看見牌匾上寫著延春宮三個大字,牌匾精雕細琢,彩漆鮮艷,和整個龐大而精致的宮殿交相輝映。
林飄走瞭進去,因為心裡有些太緊張瞭,腦袋基本有點半空白的狀態,幸好在傢裡的時候提前排練過瞭,進瞭宮殿內,被引到內殿,按照排練的狀態行禮,問候,然後在上方傳來瞭叫他起身的聲音事站起身。
上方傳來的聲音是一個很溫和的女聲,十分的好聽,嗓音微微有些厚度,顯得十分的莊重,林飄眼觀鼻鼻觀心,沈鴻提前囑咐過他,叫他一進去先老老實實的呆著,不要四處看也不要多說什麼,等到皇後問話,兩人說上幾句話氛圍松快瞭再做出一些自然的舉動。
這些道理林飄自然明白,又主動的提到十二花神簪代花神拜見皇後的事,林飄早就琢磨過皇後的心態,自然要把話說得主動一些,皇後呆在皇宮裡出不去,見著外面有熱鬧又見不著,有好東西又弄不到手裡,她坐在後位之上,手裡有著這麼大的權利,怎麼可能讓這樣的事發生,但她又不能表現出是自己要求的,免得別人覺得她奢靡,隻顧自己享受和樂趣,便要林飄這邊比較懂事的樣樣主動,而她欣然接受這番心意就好。
林飄側身,讓人上前,他帶瞭娟兒和小月過來,還有秋雨和夏荷,讓他們把東西帶著,等到進瞭裡面,把東西交付給裡面的宮女,一人捧一個盒子,延春宮的宮女站在前面,小月和娟兒她們跟著站在後面,站成瞭兩排,打開盒子向皇後行禮。
這該死的儀式感。
終歸十二花神的名號不能掉。
皇後見著瞭這千金難求的簪子,自然贊不絕口,又誇林飄心靈手巧,不愧是能養出沈翰林的哥兒。
她語氣和藹,帶著淡淡的欣賞,林飄便給她介紹瞭一番這些簪子的理念,若是配上什麼樣的珠寶簪子,什麼顏色的衣服,會顯得格外出挑。
這些都是女人愛聽的,就算是皇後也沒辦法免俗,一邊聽著林飄說,一邊淡淡道:“我倒是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面,其中有兩支釵子同這牡丹花戴在一起應當不錯。”
林飄在說話間,終於看向瞭皇後,時不時的看向她一眼,先看見的是她穿的衣裳,因是夏天,她穿的一件玉錦的羅裙,外面罩著深紫色的薄衫,十分端莊大氣,披帛半掛在臂彎,一支手臂搭在帛枕上,露出一截手臂,纖長圓潤,手上套著兩個玉鐲,溫潤生光,同她白膩的肌膚交相輝映。
再看她的面容,飽滿的鵝蛋臉,雖然徐娘半老,但風韻不是尤存,存得相當的多,相當的滿,點絳唇,描長眉,臉上敷瞭一層薄薄的粉,眼睛是長長的丹鳳眼,睫羽漆黑濃長,隻神態有些憂愁。
難怪能當上皇後,這屬於隻要出身足夠好,相師一看都會覺得她是皇後的類型。
林飄和她介紹交談瞭一陣子這些簪子搭配的問題,林飄有種直覺,覺得皇後能一直聽他這樣逼逼叨這幾根簪子的事情應該是太無聊瞭,想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於是便試探的提議,讓皇後現場試一下,搞一搞穿搭遊戲。
皇後興趣不大,但也沒拒絕,讓容嬤嬤扶瞭她起來,叫身邊的幾個宮女去取瞭首飾和衣衫來,宮女圍著她團團轉,時不時的換件衣服,搭個簪子,皇後一忙起來,說不上多高興,但有事做自然開心瞭一些,還能對著鏡子點評一下這衣衫和首飾的搭配問題。
林飄看著皇後的模樣,感覺她看著就不像很得皇帝寵愛的樣子,不然不至於這麼無聊。
容嬤嬤在旁邊一臉嚴正的看著伺候著,為皇後整理衣裙,皇後倒是心情還行,偶爾還會和林飄說上一句話,問一問他的意見。
林飄哪裡敢說不好,自然是穿什麼都好看的,本來皇後的衣櫃裡就不可能有太醜的衣服。
她們在宮裡忙活瞭一會,外面忽然有個宮女進來壓低聲音通報,說惠妃娘娘前來拜見皇後娘娘,要商議中秋晚宴的事。
林飄心想這事差不多瞭,可以走瞭,便準備告退,卻聽見皇後道:“正好你在這裡,你是做衣衫首飾的,你也來想想辦法。”
林飄:“???”
你們中秋晚宴這麼大的事叫他想什麼辦法啊?
林飄傻眼瞭,不要太離譜啊,突然被抓住加班就算瞭,還完全不是他的業務范圍。
皇後讓宮女先把東西收拾瞭一番,然後傳惠妃進來,惠妃被皇後晾外面等瞭這麼好一會,一進來話就沒個好話,酸溜溜的。
“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真是日理萬機,辛苦得緊瞭。”
惠妃雖然封號是惠,但看起來和惠沒什麼太大的關系,她穿著一身紅色宮裝,皮膚並不是特別的白,但容貌艷麗,身形瘦高纖長,脖頸也十分修長,一雙眼睛顯得有些兇煞之氣,因她眼睛漂亮,便成瞭艷光四射。
她說著話,目光環視延春宮內一圈,掃到林飄身上的時候,林飄都想要縮進角落裡瞭,額頭就差一滴汗流下來瞭。
這種宮鬥現場,就沒必要讓他見證瞭吧?他怕惹事上身啊。
林飄聽瞭一會,惠妃今天來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皇帝讓惠妃和皇後操辦中秋晚宴的事情,因為歌舞升平,盛世華章,正好今年又有西域幾個小國的使臣特意掐著中秋節的點前來覲見,各方面還挺有誠意的,便想著把中秋節晚宴辦出風采,辦出風格,叫外國友人見識一下什麼叫大國風采。
她倆被點名當主策劃,其他妃子負責配合她們的指揮,現在她倆壓力很大,因為這事不辦好不行,但想辦好又不是這麼容易的,因為皇帝這個甲方把標準給得太高瞭,如果像往年一樣的流程,這個今年虛榮心突然爆發的甲方絕對是不會滿意的,會很影響她們在後宮的前途。
皇後很發愁,惠妃很焦急,一個是思慮發作,一個是焦慮發作,狀態看起來都很不好。
惠妃看向角落裡站著的林飄:“皇後娘娘,這是?”
一旁的容嬤嬤介紹道:“這是沈鴻的哥夫,也是月明坊的坊主,那百花展覽也是他做出來的。”
皇後緩聲道:“我聽聞他做瞭百花展覽,上京人人都是贊不絕口,他特意攜花神簪前來拜見,也是一片心意,我另還有個想法,便是想瞧瞧是不是當真這麼好,見瞭果然名不虛傳,先前景陽公主進宮,穿的是月明坊做花神衣衫,也十分動人,我便想著既然中秋晚宴要做些新奇的,異邦人也沒見過這些,叫他們瞧瞧,也算一樁新奇事,定能叫他們折服。”
惠妃目光懷疑,但百花展覽的事她也知道,她也聽說過,按皇後的意思,便是要在中秋晚宴上再來一場百花展覽。
“隻看衣服首飾像什麼樣子。”
皇後道:“你想差瞭,自然是先給選出的人裝扮上,然後再歌舞一番,如此倒也夠新奇隆重瞭。”
惠妃思慮瞭一下,覺得可行,林飄火速上前領命,畢竟一切都要靠主動去抓住機會,承包宴會妝造這種事隻要辦好瞭,隻會更加增添名氣。
而且承包過皇傢的活動,也就算是和皇傢搭上邊瞭。
而且這是皇室活動,不是皇後一個人的事情,也不算和皇後的關系糾纏得太厲害。
林飄仔仔細細一想,非常劃算,一面緊緊抓住瞭機會,一面還是覺得有些不現實。
兩人告誡瞭他一番,叫他好好做,不要想偷奸耍滑,要把交代下去的事情辦好之類的話,林飄連連應是。
最後連走出延春宮的腳步都是虛浮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帶著小月娟兒,秋雨夏荷,大傢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長長的路途,回到馬車上,都還覺得很不現實,好像一切都是一場夢一樣。
坐上馬車,馬車開始搖搖晃晃的向外行去,他們在馬車上還是處於目瞪口呆相對無言的狀態。
過瞭好一會林飄才感覺自己的膽怯的靈魂回到瞭自己商人的身體裡。
“天吶……”一口氣長嘆,嘆出十裡遠,目光看向小月和娟兒。
小月也瞪大瞭雙眼:“天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