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要吃熟食,不要吃生食,大傢記著這話,生的還是吃不得,免得吃出什麼毛病來劃不著。”
林飄看向沈鴻:“你也是,在外面宴會上也別圖新鮮吃這些東西,免得腸胃受不瞭。”
沈鴻點頭:“我不喜生食,既然你說瞭,自然更不會去吃。”
林飄看向二狗和二柱,都是這些在外面跑的比較不挑嘴,想二嬸子她們就膽子小些,看見沒熟的東西心裡多少是發憷的。
二柱和二狗表示身體要緊,肯定不會圖一口新鮮吃這些生食。
胡次坐在一旁,抱著一根蟹腿在嗦,想把裡面的肉嗦出來,他臉上的傷疤淡瞭,如今隻有一條細細的抓痕,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完全看不出來,他平時跟著二嬸子在一起,若是二嬸子沒空,便由秋叔帶,雖然是個哥兒,卻是狗都嫌的年紀,他在前面跑,大人在後面追,一天下來能把大人跑個半死。
不知道是不是跟二柱呆在一起比較多的緣故,沒學會詩詞歌賦也沒學會繡花,最近倒是會打拳瞭,打得虎虎生風的,二柱說他精力旺盛,天生筋骨好,不知道累,而且在傢裡乖,在外面卻喜歡打架,適合練武。
二柱的狀態頗有些英雄惜英雄,雖然沒有拜師,但已經是把胡次視為徒弟瞭。
林飄一聽這話,感覺就像聽到瞭當初對二柱的評價一樣,看向胡次的眼神頓時復雜瞭起來,雖然練武也沒什麼不好,但是莫名就是有種會變得高高壯壯沒有腦袋的既視感。
但興趣愛好是不能扼殺的,平時能有事情做也是一件好事,林飄隻能表示贊同,心中祈願二柱不要把胡次練成金剛芭比。
林飄用不來那些繁瑣的拆蟹工具,一個小勺子吃遍天,面對蟹腿的時候便用牙咬,咬破剝出來,他們團聚在一起人已經夠多瞭,要是再帶上丫鬟在旁邊服侍那就更是烏泱泱的,何況他們也並不習慣,便隻是他們在這裡吃。
沈鴻見他如此:“仔細磕壞瞭牙。”
“牙哪有這麼容易磕壞。”
沈鴻無奈的搖瞭搖頭,取瞭工具來給他剝蟹腿,堆在蟹蓋上,讓他能用勺子舀著此,林飄往上面倒薑醋汁,然後一口一口的送進嘴裡。
正是歡聚的時刻,外面有人敲瞭兩下門,沈鴻叫人進來,門推開,林峰快步走瞭進來,附耳對沈鴻說瞭幾句話,沈鴻表情微變,看得出應該不是小事,不然以沈鴻的心理素質是不會輕易起任何波瀾的。
“你先出去吧。”
林峰又快步離開,沈鴻取瞭帕子仔仔細細將手上弄臟的地方擦幹凈,然後將帕子放在瞭桌上:“我有事先出去一會,你們吃著,不用等我。”
大壯道:“沈鴻哥可還喜歡這個螃蟹,明日再送一籮筐過來慢慢吃。”
“且隔兩天吧,螃蟹性寒,不好多吃。”
“好,那隔兩天咱們再吃一頓螃蟹宴。”
沈鴻點頭離去,他們坐在一起吃著聊著,吃飽喝足抿上幾口酒,天色晚瞭也就散瞭,各自回瞭屋子休息睡覺。
林飄想知道是發生瞭什麼,但又等不到沈鴻回來,問瞭問二狗,二狗也說不知道。
不過二狗的神色變得有些嚴肅:“要說沈鴻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出去的,這個我拿不準,但今天最大的事,其實還沒傳開。”
“什麼?”
“今早我在外面找他們聚一聚出去玩,聽向傢的一個公子提瞭一嘴,說是邊關出事瞭,大傢都得緊緊皮瞭。”
林飄頓時汗毛一豎,心裡升起一股難言的畏懼:“要打仗瞭?”
“也不一定,可能就是一些沖突,小嫂子你不知道,這不是太平的年頭就代表邊關太平,隻是沒有大的戰爭而已,但邊關的摩擦向來是有的,如今到瞭豐收的時候,咱們高興,外邦的人未必看著不眼饞,一年總是會過來搶幾次東西。”二狗沒見識過,但他聽他們時常這樣說起,語氣也如同行傢一般。
林飄點瞭點頭:“沈鴻這個反應,不一定打仗,但可能是真的出瞭不小的事情,等他回來再說瞭,如今太平盛世,應當也出不瞭什麼大事。”
如今大寧強盛,邊境不是來朝拜的,就是退避三舍的,這種和平已經存在瞭許多年,據二嬸子說,她活那麼久,就沒遇到過強行征兵,基本都是想當兵的人自己拿著戶籍證明去附近的軍營地報道,去當兵的也多是流氓,想混個有吃有穿的飯碗,奔個富貴險中求的前途。
“早些回去休息吧,天色晚瞭。”林飄和二狗道別,兩人各自回瞭院子,林飄洗漱睡覺,也不知道沈鴻是夜裡幾點鐘回來瞭,到第二日去他那邊同他吃早飯,適時問起這件事。
沈鴻道:“是軍餉的事。”
“軍餉?我聽說邊關出事瞭,和軍餉有關系嗎?”
沈鴻神色有些沉重:“邊關戰事,突厥部落前來掠奪,恰好這一批軍餉被私下克扣,導致瞭一場慘案。”
林飄張瞭張嘴:“是要打仗瞭嗎?”
“並非如此,突厥此次是為瞭搶奪糧食和生活物資,突厥以遊牧為生,不像大寧可以生產許多東西,他們除瞭少部分牛羊能自己養,別的東西都隻能靠掠奪,每一年他們都會騷擾邊境,以得到物資,他們並不想招惹大寧,所以此次戰役成功後得到瞭部落想要的東西,他們便退回瞭草原,回去繼續他們的日子去瞭。”
“皇上不出兵?”
沈鴻默然瞭片刻,眼神似乎在嘆息:“皇上是守成之君,這天下交到他手中的時候是太平,或許皇上在他還在位的時候,都不想有任何戰爭發生。”
林飄都聽呆瞭,那都白死瞭?雖然說不上幾十萬傷亡慘重,但也被嘎瞭一個小城池的兵力啊。
“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軍餉的事,原本軍餉是由向傢的庶次少爺負責,他此次出瞭這麼大的差錯,貪墨瞭這麼大一筆,向傢卻並不想在中秋這個節骨眼上將矛頭引到自己身上來,便扔瞭個小官出來,將事扣在瞭他都上,我昨夜若是沒出去,此事人可能已經被拷打死在牢獄中瞭。”
林飄沉默瞭許久,幾乎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能幹巴巴的問:“能救他嗎……”
沈鴻點瞭點頭:“我想救他,否則昨夜我不必出去。”
第141章
林飄點瞭點頭,這件事本來就是那個人倒黴,被抓出來祭天,唯一的轉機就在二皇子這邊。
他們肯定不會讓向傢輕飄飄的就將這件事揭過去,這個人隻會成為沈鴻他們的突破點,向傢越要他死,二皇子就越想保下他的性命,用他做文章,這是他目前唯一的生機。
林飄嘆瞭一口氣:“真可憐。”
“是啊,真可憐。”沈鴻淡淡的重復瞭一遍,這世上總有人在下棋,就總有人在當棋子,是被拋出局還是被碾碎在棋局中都是常見的事情,如果不能占據足夠好的位置,手裡握住足夠多的棋子,棋局裡每個人都可能是這個下場。
林飄見他這樣冷淡的喟嘆,見他神色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便道:“粥已經溫瞭,快吃吧。”
“是,隻是如今天熱得緊,早上想吃涼粥。”
“那叫廚房煮些稠稠的小米粥,放涼瞭切塊給你吃,倒也降火。”林飄覺得他不是覺得天熱瞭,是心裡不平靜瞭,才覺得有些躁。
沈鴻笑瞭起來,“你每日同我一起吃早飯,可願意也過這樣劃粥割齏的日子。”
“那自然是你吃,我自過我大魚大肉的日子,我可不嫌粥熱,再有些雞湯蒸蛋豆腐皮包子,也照樣吃得下。”
“我吃苦,隻將你供得白白胖胖的就是。”
林飄掃他一眼,見他還真演上瞭,哼笑一聲:“白白胖胖,你喂豬呢。”
沈鴻笑瞭起來,林飄見他像是心裡輕松瞭一些,便道:“如今的西瓜是正好的時候,最近這一茬最好,雨水也不多,個頂個的甜,弄些涼西瓜來吃解暑正好。”
沈鴻自然接受這個安排,吃過早飯便出瞭門去。
林飄讓人去采買瞭西瓜,然後放井水裡泡著,然後讓夏荷去藥店打聽有沒有酸梅湯的方子,給煮瞭一大鍋酸梅湯在傢裡涼著,好叫大傢覺得沒胃口的時候都能喝上一杯。
下午沈鴻回傢來,西瓜涼得剛剛好,既不會太冰,也沒有暑天的溫度,三個大西瓜,一個在他們這裡,一個在二嬸子那邊,還有一個送去瞭院子裡,讓秋雨夏荷他們切著吃,酸梅湯也四處都送去瞭一些,林飄躲懶躲得很快活,但是很快意識到,人隻要一躲懶,就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林飄這才躲在傢裡幾天,趙若風就抓緊瞭機會參與瞭進來,寶珠閣刺繡本就一絕,在繡帕和制衣方面都很出挑,林飄沒和趙若風交手之前對寶珠閣一直都很有好感,剛進京的時候給沈鴻和二柱買的好幾件成衣都是在寶珠閣買的。
趙若風通過二皇子生母如妃的關系,也加入到這個項目中來想要分一杯羹,林飄這邊負責做首飾,出點子,寶珠閣就負責做活計,搞剪裁和刺繡。
皇後和惠妃自然對這樣的小事沒什麼意見,大傢忙得已經要找不到頭瞭,沒心情因為這點小事和如妃別苗頭,何況寶珠閣的確刺繡一絕,將這份活交他們手上也算是理所應當,正好讓月明坊的壓力輕一點,以免積壓太多,趕工趕不過來最後出瞭錯漏。
林飄猜她們大約是這樣想的,他簡直無語凝噎,他們趕得過來,他們隻是在磨洋工!擺架子自抬身價而已!
本來林飄把日期算得明明白白,在中秋晚宴的前五天能把一切東西都交出去,還留瞭前面四天的時間做修改和補救,以免出現什麼問題。
結果現在落空瞭一半。
林飄回到院子裡和小月他們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們也是傻眼的。
小月張瞭張嘴:“小嫂子,那怎麼辦啊?雖然咱們做首飾也夠瞭,但是制衣不也全憑的是小嫂子你的想法嗎?他們是做刺繡更好沒錯,可這……叫人想著真不舒服!”
娟兒這麼佛系的一個人,也忍不住在旁邊點點頭。
小月越想越不高興:“法子都是小嫂子你出的,但他這樣一插手,到時候別人誇起來這衣衫好看,也隻會說是寶珠閣制的,哪裡有我們的事情?花神衣衫也是我們的法子,到時候反而因說他那邊做得更好,這事給算他頭上的。”
林飄點點頭:“我也是不高興這個,平白的給他做瞭嫁衣,他這由頭聽著倒是名正言順,因他做得更好所以交給他一部分是合適的,但這不就是明搶嗎,但皇後她們才不會在乎這一點,能者居之,誰最有用她們就用誰。”
林飄想瞭想:“他消停瞭一段時間,請瞭絨花師父後來也沒繼續做下去,隻專做衣衫和繡帕瞭,首飾上他肯定是不會和我們爭,但寶珠坊引以為傲的制衣和繡花他肯定不會放棄的。”
這本來就是一場博弈,林飄想借做首飾的機會,把衣服和他們新奇的花樣推出去,趙若風雖然停止瞭在首飾上的競爭,但不可能在自己的老本行上做退讓。
而且如妃也是站在趙若風這邊的,這對趙若風是防禦戰,但一個不小心,趙若風未必不會發動攻擊,比如搶走他們的花神系列。
林飄看著已經做瞭一半的嫦娥仙衣,雖然說以和為貴挺重要的,但這件剛做瞭一半的衣服是大傢的心血,無論是材料,設計,他的想法,和娟兒不斷的改進,這些都是他們打磨瞭許久的,不可能輕易放棄的東西。
林飄想瞭想:“明日我進宮去。”
“可是小嫂子,你稱病這麼幾天瞭,一直沒進宮,這時候進宮豈不是叫她們心裡明白,你不管病不病,隻心裡上心瞭才會趕著過去,以後不管發生瞭什麼事,你不去她們就要覺得你不上心瞭。”
林飄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他雖然說瞭要進宮,可是心裡也是在猶豫這個東西,總感覺因為這事跑去,顯得處境有點微妙。
可是讓小月去嗎?林飄看著面前的小月,讓她去倒也不是不行,該說的話她肯定能表達到位,隻是在趙若風面前她平白低瞭一截輩分,到時候被趙若風拿話壓住瞭,她不一定能好好的對線。
“但還是得我去,雖然有些不好,但隻要臉皮厚應該就沒什麼事。”
小月和娟兒震撼瞭一下,目光充滿瞭學習精神和好奇:“小嫂子,要怎麼臉皮厚,才能不被人怪罪。”
“假如,我是說假如,你們會和一個很有才能,但是腦袋不太正常的人計較太多嗎?”
“應該不會……隻要他不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
“對,我們明天就是要去發瘋,發點到為止的瘋,發絕不越界的瘋,發病重瘋!”
小月娟兒和秋雨夏荷聽不懂,但大為震撼。
第二天一早,林飄早起給自己畫瞭一個病弱妝容,把嘴唇塗得泛白,然後在臉上脖子上都撲瞭一層薄薄的粉,對著鏡子左右看瞭看,看著鏡子裡格外的蒼白沒血色的自己,又叫娟兒進來瞧瞭瞧。
“沒卡粉吧?”
“什麼卡粉?”
“就是瞧得出臉上塗瞭粉,十分明顯的那種感覺。”
娟兒認真的看瞭看,原本她站在稍遠的地方,上前一步瞧兩眼,上前一步瞧兩眼,直走到瞭林飄面前仔仔細細的端詳。
“瞧不出來,遠瞧一點都瞧不出來,近瞧也瞧不出來,但是不能這樣湊近,這樣湊近就要瞧出來瞭。”
娟兒的眼睛都快貼林飄腦門上來瞭。
“行,到時候我躲著瞭點人,不能這樣挨太近瞭。”
算著排練的時間,林飄因準備中秋晚宴的事情,在中秋晚宴前的這段時間短暫的得到瞭白天可以進出皇宮的特權。
趕到排練的地方,惠妃不在,林飄先向容嬤嬤行瞭一個禮,在場的宮女瞧見他突然出現,都有些驚訝,林飄先對容嬤嬤發作,問起衣服的事,容嬤嬤說的確是交給寶珠閣瞭,林飄立即一臉悲痛瞭起來。
“嫦娥仙衣已經制瞭一半,費瞭我半生精血!嘔心瀝血之絕做,雖然我們的繡功和寶珠閣比起來差瞭一點,但這嫦娥仙衣,不會有比我們明月坊做得還好的瞭!”林飄一邊說,一邊搖搖欲墜像是氣血翻湧要站不穩瞭。
容嬤嬤一瞧他這樣,倒也不驚訝,她知道有些匠人是這樣,將自己做的東西看得無比重要,若是做出瞭一件得意之作,一時損毀瞭,恨不得隨著那物件去瞭也是有的。
“坊主先別焦急,如今雖然說是叫寶珠閣制這嫦娥仙衣,但這是如妃的意思,皇後娘娘隻是懶得管罷瞭,若是他們將仙衣做得不好……”
容嬤嬤也不好把話說太死,但總而言之一句話,先別著急,很多事都是有操作空間在的。
林飄要的就是這個操作空間,隻要事情還不算定死,他就不會給趙若風這個趁虛而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