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垂頭看瞭一眼:“送回去吧,就當是一場誤會。”
“可是他們會相信嗎?”
“隻要你不留下什麼痕跡,那就沒什麼事情。”
*
林飄去瞭月明坊那邊,打算在這邊呆一會,順便等著秋雨回來,結果等瞭半天都沒看見人影,隻見侍衛回來瞭一個,說秋雨在外面被這個女子拐跑瞭。
“什麼?”林飄有些不可置信:“拐跑瞭?跑哪裡去瞭?”
“她輕功離開,我們有一個方向,但沒有具體的位置,正在搜尋之中,很快就能找到她的蹤跡。”
“那你先回府去叫一些人來,幫著找要快些,不然她這樣被拐跑瞭,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侍從領瞭她的命令,便先趕回傢去叫人,林飄留在月明坊繼續等待,小月和娟兒聽見瞭事情也十分緊張:“光天化日的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這裡是上京,是天子腳下,怎麼會走著走著人就不見瞭。”
林飄也很震驚:“早知道這樣我就別讓她去瞭那個女子的態度並不好,神色看起來也有些奇怪,當時她不願意理睬我們便不應該強求。”
“小嫂子,秋雨是上去找她做什麼的?”
“我看她長得像儷葉,便想著是不是儷葉那個一直沒找到的姐姐,秋雨心中一想也覺得是,便說追上去再說一聲,不然以後恐怕再也撞不見瞭。”
這樣一說小月和娟兒也擔心瞭起來,兩人想瞭一番,越想越感覺不好:“儷葉是異邦混血,不管是不是她的姐姐,能和她長得像的恐怕也是異邦混血,她們在上京這樣行事詭異,不知道是想要做些什麼……”
她們在這邊糾結擔心著,想要要是這一會他們用自己府邸的力量都尋不回來,便隻能報官,進行全上京的搜索瞭。
結果沒一會,趕回去叫人的仆從急匆匆的又跑瞭回來:“夫人,秋雨被送回府中瞭,說是扔在瞭門口,進出的丫鬟看見瞭急忙把她帶瞭進去,身上帶瞭一個紙條,上面寫著,不要亂跟蹤別人。”
林飄頓時大大松瞭一口氣:“回來瞭就好。”
小月也順瞭順心口:“看來應該是一場誤會,秋雨隻是想上去說一下這個事情,但是那個姑娘覺得自己被跟蹤瞭,事情才變成這樣。”
林飄點點頭,感覺也是這樣:“反正沒事就好,我先趕緊回去瞭,去看看秋雨有沒有什麼事。”
小月和娟兒點點頭:“我們也一起去吧,聽秋雨姐說說到底是出瞭什麼事,以後我們在外面行走也好小心一些。”
她們匆匆回到府邸院子中,夏荷她們正在忙進忙出的,秋雨剛剛醒過來,頭和脖子還是疼痛的,眾人都圍著她問發生瞭什麼,她還一臉懵逼,自己上一刻還在追著那個長得像儷葉的人,下一刻就頭暈目眩的回到瞭府邸之中,一群人都在關切的看著她。
就連夫人和白日在外面的娟兒和小月都回來瞭,兩旁人讓開,夫人站在窗前關懷的看著她:“秋雨,沒出什麼事吧?身上沒受什麼傷吧?快請個大夫來看看。”
秋雨身上還感覺很不舒服,頭和脖子很疼,但要說身上有什麼傷倒也沒感覺到:“我沒什麼事,就是感覺頭有點暈,脖子有點疼,應當沒出什麼事吧,我去追那個姑娘,然後就不知道發生瞭什麼,眼前一黑便如此瞭。”
他們湊在一起仔仔細細的梳理瞭一年這件事,最後的感覺便是應當是個誤會。
“那個姑娘可能是個江湖兒女,快意恩仇,覺得自己被跟蹤瞭,便想要給出一個警告。”
林飄說完很快想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如果對方隻是和他們簡單的打瞭一個照面,怎麼會知道秋雨是沈府的人,能夠精準的把秋雨悄無聲息扔在附近又離去?
林飄心裡存瞭這個疑惑,但看大傢經過這一場波折,心都慢慢安定瞭下來,便沒有提起這個事情,隻是把這個問題壓在瞭心裡,打算晚上去和沈鴻說一說。
夜裡兩人躺在床榻上,林飄看向沈鴻,將白天的事同他說瞭一遍,又說出瞭心中的疑惑。
沈鴻仔細的聽著他的話:“這事的確蹊蹺,若是她知道秋雨是沈府的人,便該知道秋雨並不會任何的武藝,她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丫鬟,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警告,她這樣對付一個普通的丫鬟,又警告秋雨不要隨意跟蹤,最終又把秋雨送瞭回來。”
沈鴻陷入瞭一瞬沉思。
林飄道:“別的都還好說,算是江湖兒女的一點小脾性,就她知道秋雨是沈府的人最奇怪,她要是對我們府上這麼熟悉,應該早就知道儷葉的存在瞭才對,既然知道瞭我們是誰,她也不用這麼警惕,隨便幾句話就可以糊弄過去瞭。”
沈鴻摟著林飄的肩膀:“長得像儷葉。”他目光看向床帳,心中思索著會是怎麼回事。
這事如今本就微妙,異族的身份能代表很多東西,如果這人的確和儷葉有關系,那麼便能確鑿她是一個異族,身負武藝,舉止怪異,如今出現在上京這裡,背後絕對有非同尋常的理由。
沈鴻心裡大約又瞭一點想法,打算明天去和靈嶽說一下,讓他那邊也註意點,盤算妥當之後看向林飄。
“應當沒有什麼大事,若是他們是作為異族的人混入瞭上京,大約也是想要打探一些情報,不算什麼大事。”
林飄聽他這麼淡定的語氣:“……”
探子都混入上京瞭?還不算什麼大事?
林飄持懷疑態度看著沈鴻,但看他這麼淡定的模樣,大概是大風大雨經歷多瞭,這點小事已經不放在眼裡瞭。
沒過幾天,林飄又收到一個消息,說是穆玉來上京瞭,這次又帶瞭不少好貨過來,不過因為他的身份,這次前來低調瞭很多,主要是為瞭賣貨。
如此上京又熱鬧瞭一點,有瞭舊朋友,也有瞭新貨。
林飄和沈鴻去看瞭一眼,也和穆玉見瞭一面,三人一同見面,林飄有點恍若隔世的看著面前越發成熟穩重的穆玉。
大傢聊瞭聊天,聽穆玉說瞭一些在外面的趣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他在外面的許多經歷,推杯換盞,相談甚歡,林飄杯中裝瞭一些時令果汁,陪著他們喝瞭幾杯。
穆玉道:“嫂嫂還和當年一樣爽快。”
林飄哈哈笑瞭兩聲,把杯子倒過來:“喝是喝完瞭,不過是果汁而已,隻是用一樣的瓶子裝著,我可喝不得酒,謬贊瞭。”
穆玉聽他這樣說,也並不計較:“那便喝一些果汁,對身體好。”
說著穆玉又看向沈鴻,和他談起最近上京的一些事,沈鴻都一一回答。
待到穆玉要賣的東西上場瞭,林飄便幫著抬價,若是價格合適,落在手中也沒什麼,要是還有別人想搶更高的價格,林飄便讓出去,算是熱一熱場子。
如今林飄閑錢非常的多,買兩件捧捧場,不管回去放在庫房,還是以後當擺件送禮都合適。
回去的路上,林飄很感慨,在穆玉面前的時候林飄一直忍著沒說,現在馬車裡隻有他倆,林飄忍不住道:“感覺時光好快啊,不看見舊人還好,一看見舊人就感覺時光是真的過得很快。”
當然,韓修也算是舊人行列,隻是韓修見面的次數太多,經常出現在生活中,舊人濾鏡比較淡,但穆玉這種一兩年可能都見不上一次的,每次見面都讓人感慨上一次的相見已經隔瞭很久。
“的確,距離在鹿洞書院時的日子,已經不知不覺過去這麼些年瞭。”
那時候他們還是書生,如今也走上瞭各不相同的道路。
林飄想穆玉看起來雖然成熟穩重瞭不少,但許多地方都沒太多改變,尤其是他們見面時,穆玉的態度和說話的樣子,真是和當年一模一樣,他們相談甚歡,如果不是時間有限,繼續再聊聊倒也好,聽他說駱駝隊在大漠中走過的故事。
沈鴻今日和穆玉也談得非常好,仿佛他們依然是過去的彼此一般,但沈鴻察覺到一點,出現在上京的混血越來越多瞭。
這是一個危險的征兆。
林飄沒察覺到這個征兆,大概是傢中的混血太多,他已經習慣瞭這種感覺。
穆玉來得很順利,走得很悄無聲息,在上京大約待瞭五天,最後一面林飄也沒見著,沈鴻告訴他,因為穆玉的身份有問題,後面官府盤查瞭起來,穆玉便先帶著他的人悄無聲息的離開瞭。
林飄聽見這個消息還挺傷感的,知道混血現在的存在很敏感,但是想到穆玉因為這種原因又悄無聲息的離開瞭,還是覺得他挺可憐的。
林飄坐在桌前喝茶:“當年他的事便是被牽連進去的,引發瞭這麼多後果,導致到瞭現在,他的身份都還對他有很大的影響。”
當初的事都怪那該死的五皇子,想要做局害韓修他們,導致穆玉祭天,一生都受瞭影響。
“如今征戰不停,異族混血的身份走到哪裡都是非同尋常的,隻是看是否有人脈能夠走通關系而已,如今被抓到的探子大部分都是容貌和大寧人很相似的混血。”
“時局緊張,他們夾在中間是最不好過的。”林飄覺得他們這個群體屬實倒黴,出生在太平年代,沒有人在於什麼混血不混血的概念,認為自己是大寧人成長到瞭如今,結果戰爭一爆發,卻被自己的傢國,身邊最信任的人打成瞭異族。
*
穆玉離去,在寂靜的夜裡離開瞭上京,他騎在馬上回頭看瞭一眼。
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來上京瞭。
他已經將他想要見的朋友都見到瞭。
也將想要拿到手的東西拿到手瞭。
穆玉手指摩挲瞭一下腰間,摸到瞭卡在內腰帶裡的厚厚卷軸。
身旁的人問道:“少主,我們是去下一站,還是先回部落。”
穆玉看向前方:“先回部落,拓跋赤還在等著我們,他缺乏耐性,讓他等,比登天還難。”
身旁幾人都道是,於是齊齊揮鞭,快馬加鞭沖入黑夜中去。
至此,正式進入秋季,秋收之後,金秋零元購正式開始。
二柱在邊境使勁的打,沈鴻和二狗在朝堂上使勁的吵,林飄組織大傢研制新款歸鄉衣準備入冬的事,總之大傢都沒閑著,忙得一塌糊塗。
打著打著,林飄雖然完全沒見過邊境那些人,但也相當上火瞭:“年年打年年打,但凡有水源自己開兩片地,幾代人下來日子早就富裕舒坦起來瞭,啥事都不幹,就想著去搶別人的,不事生產,倒是很會破壞,懶死他們得瞭。”
林飄想歷史上的戰爭,蠻夷覬覦中州,一個個望著眼睛紅流口水,代代都饞得要死,但凡有這個功夫自己發展一點經濟和基建,早就是富裕新國傢瞭。
林飄心裡發恨,但也阻礙不瞭這場戰爭越打越火熱,而其中最閃亮的一顆星便是二柱,他帶領邊境鐵騎,可以用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來形容,但凡他帶著鐵騎走過的地方,沒有一個異族戰士能活著走出戰場。
二柱在外面殺得成瞭神,沈鴻在朝堂上打嘴仗也非同尋常。
到瞭這個地步,不想打仗想要追求和平的聲音依然很多,沈鴻作為一個中立派,必須得穩定局面,每日的重點都是不停的平衡局面,二狗隻需要和不戰派打一打嘴仗,沈鴻得兩邊都打,還得做到兩邊都不得罪,如此反復平衡局面,從中取便,把舌戰群儒長袖善舞做到瞭極致,並且還要保證,別人不會覺得他太圓滑。
沈鴻因此得到瞭一個稱號,叫中庸君子。
而二狗挨瞭更多的罵,罵他貪功冒進,罵他不知輕重,隻知道想著要打仗,卻不知道這種這種得邊打邊安撫,防止事態變得更嚴重,也要百姓能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
但不管大傢再怎麼吵,再怎麼覺得歷朝歷代中,發動大型戰爭都是不明智的,是傷德行的,是容易使國傢破敗的,但最後的結果還是打瞭。
文臣嘴皮子再利索也隻能在朝堂上說一說,他們說出花來瞭,邊境的戰爭和騷擾就沒停過,二柱一句全軍出擊,殺出瞭一個金秋,成為瞭眾人的噩夢。
二柱在邊境很煩惱,因為他覺得這些人最近多少是有些煩人瞭,整天前赴後繼的半點不消停,結盟的情況也越來越厲害,二柱覺得事情不太對,便想著得派探子去打探清楚,這些異族族群中到底發生瞭什麼,怎麼一個個都和瘋瞭一樣,如此知道瞭他們為何突然瘋狂,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二柱放瞭探子出去,過瞭小半個月,二柱正在營帳裡擦盔甲,昨日才結束瞭一場小戰事,鎖子甲染瞭血,他便將手帕沾瞭水,仔仔細細的擦拭起來。
探子被傳進去,便看見那位傳說中的鬼見愁將軍,正盤著一條腿坐在床邊,懷裡抱著盔甲,低著頭拿著帕子在仔仔細細的擦拭,隻抬頭看瞭一眼他的身份:“打探得怎麼樣?你說。”
探子道:“我同手下幾位探子潛入瞭最近的幾個城池之中,在裡面混跡瞭幾天,手下的人扮作舞姬在宴會中聽他們談話,他們並不在這種場合談論戰事,但倒是聽見瞭一些別的東西。”
“說。”
“他們用異族語贊嘆大寧繁華,想要入主中原,大月如今的首領仿佛是去過上京的,他說上京繁華如仙境,而他們所居住的地方簡陋如狗窩,他曾見過上京的月,從此大月便不再是他心中的月瞭。”
二柱皺瞭皺眉頭:“在說什麼屁話。”
“他當時喝瞭一些酒,是這樣說的。”
二柱想瞭想,倒也是懂瞭這個意思,不就是曾經親眼見過大寧繁華,口水流瞭一地,現在想要找機會打進來,將這份繁華占為己有。
“他倒是想得美,在大寧看瞭一圈就像將大寧占為己有,倒是符合他們的強盜特性,看見什麼東西好就想要來搶,隻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二柱將盔甲擦洗幹凈,又拿幹燥的棉帕又擦瞭一遍,將上面殘存的水痕擦掉,提起來抖瞭抖殘留的碎屑殘渣,鐵衣嘩嘩振響。
“天上的月亮從來都是同一輪,他們貪心不足總想要占別人的東西,那就來,看他們有沒有沒事走出邊關。”
探子聽將軍如此果決,連連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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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鴻在上京這一戰之後變得更加忙碌起來,因為之前皇帝讓他給兩個皇子上課,基本都是啟蒙,並且希望沈鴻能教他們一些做事為人的道理,讓沈鴻在他們身邊,他們能學到幾分,但除瞭沈鴻兩個皇子還有好幾個師父,從習武的,練字的,各個典籍流派還各不相同,沈鴻頂多每三天去上小半天的課。
如今因為他說得太好,皇帝決定讓他每兩天就去上一堂課,從啟蒙典籍,培養品性到詩詞都由沈鴻來做。
可以看得出來皇帝是很喜歡沈鴻這個性格瞭,有一種想要自己的下一代能成為翻版沈鴻的感覺。
有一種生子當如沈鈞回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