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還不錯,拇指大的一點小丸子,裡面還塞瞭一點甜甜的山藥泥做餡,然後便是度數很低的果酒,在裡面加上瞭很多果汁。
其中有一款,是桃子果酒裡面加入瞭很多桃子汁,果酒的味道被兌得很淡,隻剩下一縷淡淡的酒香,濃鬱的桃子汁香氣和清甜的感覺撲面而來,林飄頗喝瞭一些,看後面的表演也快收尾瞭,大概要開始聊傢常說閑話表示互相體恤瞭,便借機尿遁。
皇後笑著點頭,特意讓身旁的侍女為林飄引路。
皇宮人自然不可能用茅房這種糟污的東西,貴人都是去一個專屬的有熏香的房間,在裡面用專屬的恭桶,四面還要熏香,還有專屬的香帕用來掩鼻。
林飄本來想隨便找個房間,但皇後派瞭人給他引路,他隻能跟著。
遠離瞭宮殿,絲竹管弦的聲音漸漸消失,夜深瞭,四周靜謐,能隱隱約約聽見黑夜中傳來的管弦聲,更多的是蟋蟀和小蟲發出細細密密的叫聲。
林飄跟著侍女走瞭一段,察覺走得有些遠瞭。
“去這麼遠,回來豈非麻煩。”
侍女笑瞭笑:“不礙事,奴婢在外等著夫人,定將夫人遠路帶回。”
林飄看瞭看四周,看見遠處亮著燈的宮殿,燈火輝煌:“陛下他們是在那邊相聚嗎?”
“是,如此既相近,也不算太遠,算是同樂瞭。”
林飄道:“就近給我找個房間吧,再走憋不住瞭。”
侍女楞瞭一下,沒想到他如此直白的說出瞭這種話,隻能點瞭點頭,領著他往前稍微走瞭幾步:“跟我來,這邊準備的東西好一些,才配得上沈夫人。”
林飄跟著她轉瞭一個彎,侍女果然沒有再拖著他往前走,而是在最近的屋子裡推開瞭一扇門。
林飄打量四周一眼,看著這邊風景的確不錯,廊下有許多花草,小徑兩旁還種瞭許多修竹,茂盛得如同竹林一般,十分的幽靜。
林飄走進房間,看瞭一眼四周,感覺沒什麼問題,侍女已經為他點好瞭香,站在香爐旁候著。
林飄看向她:“你出去候著吧,我一會就出來。”
侍女點瞭點頭。
林飄放完水,在一旁的銅盆裡用凈水洗手,在屋子裡歇瞭一會,打算晚一些再回去,侍女也好耐心的沒有催促,心裡算著至少在這裡呆瞭有快十分鐘瞭,才推門往外走。
林飄一推開門,就看著一個人影坐在廊上,背對著他,他身子挺拔,看著前方,手上似乎正在做什麼。
林飄猶豫瞭一下,打量著他的穿著和背影,廊上燈影落下來,籠罩在他的華服身上。
林飄心跳瞭一下,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四處看瞭一眼,侍女也並不在瞭,於是提腿急忙往回走。
便聽見那聲音道。
“夫人想去哪裡。”
林飄僵在原地,回頭看瞭一眼,對上男子的視線。
楚譽坐在廊上,轉頭看向他,臉上帶著淡笑。
林飄向下看瞭一眼,看見他手中拿著的是一根細竹枝,另一手捻瞭一片竹葉。
林飄看著他坐在那裡,就像一座沉重的山,即刻就要壓過來,心中又覺得荒唐。
“原來是陛下,臣走的匆忙,沒認出陛下的英姿。”
楚譽半垂著眼,抬起眼皮看他,神態有些輕佻:“你隻記得沈鴻罷瞭。”
林飄呆瞭一下,雖然楚譽早就知道他和沈鴻的關系,但從沒在明面上提起過。
林飄看著他的模樣,心跳得很厲害,他感覺楚譽似乎有點喝醉瞭,但也不排除是借著醉意想要耍瘋。
楚譽掃瞭他一眼,淡淡的道:“過來坐。”
仿佛這是一個命令。
林飄站在遠處沒有動:“陛下不是在那邊宴群臣嗎?陛下來這邊是有何事?”
楚譽看著前方的如山如海一般的修竹:“我來見你。”
楚譽側頭,目光落在林飄身上:“我還從未見過你打扮的模樣,你來見我,連多一根珠釵都不肯戴。”
林飄被他的話給幹沉默瞭,很想讓他去他的後宮發酒瘋,不要在這裡發癲。
“陛下後宮美人無數……”
楚譽淡淡打斷瞭他的話:“他們都不如你。”
林飄看著他,始終沒有走近一步:“陛下喜歡人,是在比貨嗎?要更漂亮,更優秀,更厲害,若是不如人,便一文不值瞭?”
“他們樣樣不如你,連心也不如你。”
“陛下看得見心?”
“你待沈鴻的心,我看得見。”楚譽看著林飄,笑瞭笑:“站這麼遠做什麼,我不過是想過來看你一眼,不會吃瞭你。”楚譽淡淡看著遠方的天色:“我說過,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林飄想起才來上京的那一年,他在街上撞見楚譽,楚譽便想要他入府給他為妾,他當時不願意,也沒什麼好臉色,楚譽也沒說什麼,後面也再沒提過這件事。
他太過利己,太咄咄逼人,但在這件事上,的確從沒出格過。
林飄沒有靠近他,而是走向身旁的木廊,在上面坐下。
楚譽看著他在遠處坐下,深藍色的袍子垂在腳尖,在夜風中層層疊疊輕蕩,像海浪在輕輕拍打礁石。
兩人遠遠的坐著,也勉強算是並坐。
林飄聞到夜裡草木的清香:“那陛下喜歡的並不是我,是愛著沈鴻的我。”
楚譽笑瞭笑,沒想到他這麼敢說,但他是林飄,又叫人沒有這麼意外。
“你愛沈鴻能如此,愛任何人也能如此,你連靠近我都不敢,是怕沈鴻生氣嗎,為沈鴻守節?怕我們有瞭牽扯,他便要冷待你。”
林飄真想讓他聽聽他自己說的話,側目瞥瞭他一眼:“他不敢冷待我。”
楚譽微怔:“你倒是有底氣,如今你同他並沒有名分,這一生他也未必能給你名分,你若試著愛我,我能給你更多。”
林飄懶得看他:“陛下知道沈鴻為瞭讓我愛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嗎。”
“什麼。”
“守節。”
楚譽許久都說不出話來,感到有些荒唐的笑瞭笑:“荒唐,你是他嫂嫂,你已是婦人,反讓他為你守節?”
“他若在外面有瞭別的牽扯,我也不想和別人分享我的夫君,在我還未同他在一起時,他為瞭讓我多喜愛他一些,便立瞭誓要為我守身如玉,陛下做得到嗎?”
楚譽在燈影下沉默瞭一會,臉色逐漸冰冷,他知道林飄的意思,林飄此刻如同一個男人在挑揀女子一般,在說他不幹凈瞭。
他覺得實在荒唐,若他不夠聰明,恐怕還聽不懂他的意思。
“我乃九五之尊,大寧皇帝,千秋萬載都將流芳百世的君主,女子哥兒不過是消遣罷瞭。”
林飄點瞭點頭:“世上願意給陛下消遣的人如此多,陛下為什麼偏偏要我?我能為陛下做鎖子甲,天機弓,□□,比起在後宮等著陛下臨幸,讓我過自己的生活,大寧能得到更多不是嗎。”
楚譽看著他,冰冷的臉色已經有瞭一些冷戾,他從廊上躍下,大步流星走過來,盯著林飄:“可是朕想要,朕想要的東西都該得到,朕是九五之尊,別人都能有,難道朕不配?!”
林飄在他走過來的一瞬,連忙撐住廊木想要起身,楚譽本就高大,身穿華服,重重燈影和月光下更加使他威嚴肅穆。
林飄膽戰心驚,把腿往裡收的一瞬,還沒站起身回到廊內,隻感覺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按倒,林飄跌在廊上,頭上珠花摔在臉旁,清脆的一響。
林飄感受到是他的手像捕獵一樣一把按在瞭他背脊上,氣得大叫:“每個皇帝都還想長生不老呢!每個都死瞭!”
楚譽一把拎起林飄層層衣衫的後頸,一把把他拽瞭起來,冷厲道:“坐朕身邊。”
林飄被嚇得一抖,抬眼去瞪他,但此刻又不敢再動彈。
楚譽看著他:“你若乖乖的和我說話,我今晚就放你走。”
林飄聽他話裡的意思,深吸瞭一口氣沒有再反駁。
楚譽推瞭他肩膀一把,林飄扶著發冠重新坐好,楚譽手臂略一撐,便躍瞭上來,在他身旁坐下。
林飄氣得呼吸都粗重瞭,重重的呼吸聞到楚譽身上傳來的酒氣,又馬上屏住瞭呼吸,隻想那個味道能遠離自己一點。
臭死瞭。
楚譽在林飄身旁坐下,抬手在身旁的竹枝上摘下一片竹葉,指腹在上面仔細的擦拭幹凈之後,側頭看向林飄。
“我吹曲子給你聽。”
林飄看著他:“……”
楚譽指尖夾著竹葉,唇間微抿,果然傳出一道悠揚的聲音。
林飄看著他這樣,也不知道到底是喝瞭多少酒,至少他平時還知道轉一轉,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陛下向來溫文儒雅,天下稱頌,今日又何必如此。”
“世人愛我溫文儒雅,卻從不知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陛下想讓世人知道嗎?”
“世人不必知道,但朕想讓你知道。”
林飄覺得楚譽真是有夠倔的,今天不說服他就不行一樣。
楚譽看著他:“你身上似乎有一種神力,仿佛在你身邊的事物,一切都能保持他本來的模樣。”
“沒有,臣就是單純的俗而已。”
“何必妄自菲薄,你方才說你要你夫君隻屬於你一人,朕不能廢後廢妃,但也已有瞭子嗣,你若同我在一起,朕可專寵你。”
林飄:“……”
謝瞭,但沒必要。
“陛下隻是太累瞭而已,感情是相互的,陛下若真心待一個人,自然也能得到一份真心,女子哥兒多癡情,陛下或許稍微費點心思便打動瞭。”林飄說著,心中動瞭一下,側頭看向楚譽:“還是陛下覺得,隻有做出天機弓,□□的人,還配陛下費心思?”
林飄看見楚譽的表情幾番變化,感覺自己這番話應該又說中什麼。
“凡夫俗子,自然同你不一樣。”
林飄心中有些無奈,如果是當初楚譽說想要他當妾算是一時的見色起意,現在的發瘋便是完全的慕強瞭,當一個哥兒突然擁有瞭絕頂的才華和能力,他的愛瞬間就洶湧瞭起來。
楚譽從不愛他。
愛的是那一層一層絢爛的光環,擁有他仿佛就能擁有全世界的幻夢,這種感情很容易被擊破,就算沒有沈鴻,他真的和楚譽在一起瞭,最後也隻會是草草收場。
林飄心中的楚譽,始終還是那個溫和又穩重的二皇子,明明看過去還是同一張臉,如今卻完全已經是兩個人。
“陛下變瞭很多。”
楚譽聽見他這句話,這才楞瞭一瞬:“的確,朕是變瞭,很多東西都回不來瞭。”
林飄住在上京,雖然這段時間越來越累,但從沒覺得沈鴻變瞭,也從沒覺得自己變瞭。
“陛下,變不變是自己決定的,本心在自己身上,外物來去並不停留,權看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