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徒勞無功

作者:一叢音 字數:7779

雅間一陣死寂。

徐南銜面無表情看著夙寒聲,將小少君看得瑟瑟發抖,腦袋垂著幾乎埋進胸口,連大氣都不敢出。

莊靈修無聲嘆息,愛莫能助。小廝還在殷勤等著三人點菜。

徐南銜沒有在外人面前下夙寒聲面子,將長夜樓菜品的小木牌拿著,垂著眸——掃過去。

長夜樓是別年年坊市中最大的酒樓,每日十二個時辰燈火通明,菜品自是琳瑯滿目,價值不菲。

來時,徐南銜已答應夙寒聲給他把酒樓中炒燒蒸炸爆醃鹵全都來一種,滿滿當當擺一大桌,讓小少君敞開肚皮吃。

可如今...

徐南銜冷冷道:"清水白菜吃嗎?"

夙寒聲:"…

夙寒聲哪敢說不吃,忙小雞啄米地點頭:“吃的,我最喜歡吃清水白菜瞭,師兄真好,謝謝師兄。

徐南銜冷笑,將清水白菜的小木牌抽出往桌案上一丟,繼續垂著眸點菜。"雲片豆腐、素燒鵝、桂花雪藕……"

一旁撿小木牌的小廝看得滿臉奇怪。

這還未到祭天大典,徐道君竟已開始吃齋瞭,不愧是聞道學宮的天縱之才,同他們這等凡人的境界全然不同。

點瞭一堆素齋,徐南銜將小木牌給夙寒聲看,似笑非笑道:"不要同師兄客氣,想吃什麼就點。"

夙寒聲忙搖頭:“我不……”

徐南銜幽幽道:“來時不是說想吃肉嗎,來,點個葷的。”夙寒聲噎瞭下,隻能抖著手將一個葷食小木牌抽出,怯怯遞給小廝。

小廝低頭一看。

喱,煮雞蛋。

這位境界更是高超。

道君們的心思很難揣摩,小廝沒多想,捧著一堆素齋木牌顛顛走瞭。

夙寒聲戰戰兢兢,本以為沒瞭外人,師兄要質問他昨日之事,可沒成想徐南銜半句話不問,要瞭壺酒便和莊靈修說起後日祭天大典之事來。

很快,素齋上瞭滿桌。夙寒聲乖乖地將手放在腿上,徐南銜不說話他也不敢動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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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夙寒聲嚇得戰戰兢兢,連蔥花都小心翼翼夾著吃的小可憐模樣,莊靈修瞥瞭徐南銜一眼,示意他差不多得瞭。

徐南銜飲瞭杯酒,道:"……你當真不去聞道祭?"

“我的分已被扣沒瞭。"莊靈修昨日喝酒喝得頭疼,隻給自己倒瞭半杯慢悠悠地抿,"你靈舟丟失的八分也算在我頭上,從明日起又得戴著那勞什子的束額。"

一想起靈舟被盜,徐南銜就來氣:“我讓蘭虛白幫我算六爻,他竟也沒算出盜靈舟的人是哪個。

莊靈修訝然:“虛白六爻術已達至臻之境,怎會連個小盜賊都算不出來?”"他說卜算不出。"

莊靈修若有所思。

反正不是扣得自己的分,徐南銜給莊靈修酒杯斟滿:“還好我記得是你的名,否則我那十分被扣下去,連聞道祭都去不成。"

莊靈修瞥他。

還有臉說?不過他正好要趁著聞道祭的幾日假回傢一趟,沒和徐南銜計較。

兩人說話間,夙寒聲一直在悶頭吃飯,被尋常人當配菜的素齋拿來當主食,吃得小少君臉都綠油油的,但他不敢停,吃得眼尾都要溢出淚痕瞭。

唯一的葷食——煮雞蛋也不敢碰,那擺盤花裡胡哨,旁邊還放瞭個木頭雕的“聞雞起舞”。

徐南銜和莊靈修商談完聞道祭天事宜,夙寒聲也將滿桌的素菜吃得差不多,在那噎得直打嗝。

徐南銜終於看他一眼。夙寒聲正在皺著眉剝雞蛋,見狀趕緊抓緊機會沖徐南銜乖巧地笑。

徐南銜道:"吃飽瞭?"

夙寒聲點頭如搗蒜:“吃飽瞭。”

徐南銜仍舊沒和他算賬,叫來小廝付完賬,起身將夙寒聲買的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揣懷裡,抬步就走

夙寒聲像是個小尾巴似的,趕緊跟上去。

徐南銜走上長街,根本不像平時那樣等夙寒聲這個個子還沒長開的小短腿,大步流星,短短幾步便沒瞭影,

夙寒聲隻能小跑著跟上去,跌跌撞撞從人群中努力去尋師兄。

莊靈修看得忍俊不禁,心想徐南銜這半句不呵斥、晾著小少君的缺德法子,當真有用。夙寒聲應

該短期內不敢再陽奉陰違瞭。

夙寒聲果然被收拾得夠嗆。

若是徐南銜像往常那樣直接指著他鼻子一頓斥責,或者把他按著抽腦袋,他或許還能使盡渾身解數來哄師兄開心。

可怕就怕在徐南銜不呵斥也打罵,極其反常地晾著他不聞不問。

直到兩人回到聞道學宮落梧齋門口,夙寒聲已經垂著腦袋半句不吭聲瞭。徐南銜估摸著火候差不多,回頭看向夙寒聲:"去休息吧。"夙寒聲點點頭,一語不發地走進昏暗小徑中。

徐南銜見他半個字不吭抬步就走,隱約察覺不對,眉頭輕皺起來。

……未免安靜得過分瞭些。

天色已晚,接近亥時,落梧齋燈已熄瞭。

梧桐林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尋常都要從裕褲中拿出夜明珠照亮路才行,可今日夙寒聲像是沒記起來,垂著頭緩緩走進那幾乎要吞人的黑暗中。

周遭黑如墨汁,緩緩扭曲成無頭陰煞,圍繞在夙寒聲身側喋喋不休。"師兄不管你瞭。"

"前世今生他都因你勞碌奔波,早該不管你的。""你假惺惺地找什麼罪魁禍首,什麼拂戾族聖人、什麼翁林道,害死師兄的不正是你嗎?"

所有的斥責謾罵像是一條條血脈似的河流,逐漸匯入前世記憶中,徐南銜的那句……"……往後我再也不管你瞭!"

我也不想要你管。

不知不覺,夙寒聲呆呆站在原地,抬起頭環顧四周。無頭鬼密密麻麻堆滿周遭,有人縱聲而笑、有人猙獰怒罵,嘈雜聲前所未有地震耳欲聾。

夙寒聲從不敢正眼去看那些鬼的模樣,隻餘光一望便心生恐懼。他迷茫地往後退瞭半步,後背突然碰到一個溫暖的物體。

一隻手緩緩從他背後伸來。

寬袖漆黑如墨,好似融於這沼澤似的黑暗裡,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順著肩膀一寸寸往下探,最終停留在夙寒聲緩慢跳動的心口處。

"你越怕它,它便越貪欲無厭。"

夙寒聲茫然站在原地:“我……我不知要如何對付它。”連鳳凰骨火都無法將這些無頭陰煞燒幹凈。

崇玨居高臨下擁著夙寒聲單薄的身體,

手指揪著一綹發在指縫纏繞,他淡淡道:“你想要‘對付’它,首先要面對它——去看它。"

夙寒聲渾身一僵,拼命搖頭:"不、不要。"

崇玨的指縫中還纏著夙寒聲一綹發,動作輕柔卻不是強勢地扶住夙寒聲的下巴,湊到他耳畔中低聲道:"夙寒聲,聽話,我讓你看它。"

夙寒聲掙紮著往後退,可崇玨的手卻如鐵鉗般掐著他,逼迫他去看周圍的無頭鬼。"心魔不除,你遲早被‘它’害死。"

前世夙寒聲被崇玨逼得幾欲癲狂,用伴生樹自戕也沒有睜眼去看那些桀桀陰笑的無頭鬼。

如今在夙寒聲產生的臆想中,黑衣崇玨將他擁入懷中,低沉笑著,冰涼的指腹緩緩托起他的下巴,強迫著將他微垂的頭一寸寸抬起。

無頭鬼似乎是由陰煞而成,在夙寒聲驚恐地註視中,最先映入眼簾的隻是裾袍衣擺。

衣袍好似用朱砂筆凌亂塗抹,黑暗裡隱約瞧見..似乎是一隻烏鵲?

夙寒聲一呆。

那隻手仍舊在托著他的下巴,逼迫他的視線往無頭鬼身上落。

可當夙寒聲正要看清那裾袍上的圖案時,突然一聲熟悉的……"蕭蕭。"

周遭臆想中的幻象瞬間化為猩紅的血霧寸寸消散。

眼前一道螢火似的燭光緩緩破開黑暗,徐南銜提燈而來。夙寒聲還保持著微微抬頭的動作,最後的幻象殘留眼底。

等到視線逐漸清明,卻見方才站在自己身前猙獰咆哮的無頭鬼,悄無聲息地同提燈而來的徐南銜一點點重合。

徐南銜見夙寒聲孤身站在黑暗中雙眸渙散,像是陷入夢魘中,不自覺將聲音放輕。

"蕭蕭?"

夙寒聲眼眸猛地睜大,像是被驚住的幼獸,滿目驚懼地望著面前的徐南銜——好像瞧見的並非師兄,而是索命的黑白無常。

神魂叫囂著讓他快逃,可恐懼已攝住不中用的軀體,隻能徒勞無功地僵在原地。

直到那隻“厲鬼”拎著發光的“頭顱”走至他面前,溫暖的指腹輕輕將夙寒聲臉上的淚痕擦拭掉。

夙寒聲渾身一哆嗦。

徐南銜無可奈何地

嘆瞭口氣,隻覺得帶孩子真難。

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如今隻是晾他一會,便哭成這樣,還得他來哄才行。

"嚇著瞭嗎?”徐南銜放輕瞭聲音,語調還是帶著點揶揄,“吃個素齋噎雞蛋,可委屈死蕭蕭瞭。

生著悶氣還會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若不是徐南銜察覺到不對跟上來,這孩子不知要哭到什麼時候。

夙寒聲緊繃的身體感覺到徐南銜溫熱的手指時終於一點點放松下來,他像是從一場經年噩夢中驚醒,渾身癱軟得幾乎站不住,隻能茫然站在那,簌簌掉著眼淚。

他哭聲極小,拼命壓抑著抽噎,肩膀都在微微發抖。

徐南銜從沒見過夙寒聲這種哭法,本就不硬的心腸登時軟成一灘水。他抬手將夙寒聲抱在懷中,手撫著少年的後腦勺輕柔撫著:"不哭瞭不哭瞭。"

滾燙的熱淚似乎將他的所有無所適從和恐懼發泄出,夙寒聲僵住的四肢終於受意識操控,掙紮著抬起酸軟的手,用盡全力抓住徐南銜的衣衫。

心臟在跳動,鼻息間有溫熱的呼吸。

夙寒聲聽著聽著,突然毫無征兆地痛哭出聲。"師兄……師兄別不管我,求求師兄……"

徐南銜怔然。

他之前便知曉夙寒聲似乎很粘他,且總帶著點沒來由的患得患失,可沒想到隻是晾他一會便能將人逼成這副崩潰模樣。

夙寒聲本就大病初愈,此時不知是不是受瞭驚,嘴唇浮現一股病態的慘白,搖搖欲墜幾乎要昏厥過去。

徐南銜不敢刺激他,忙道:“從哪兒聽到的胡話,師兄怎麼會不管你?”

夙寒聲滿臉淚痕,茫然看他:"真的………嗎?"

"嗯。”徐南銜道,"如果沒有你,我上哪兒去找總愛惹是生非、陽奉陰違不聽話、還動不動就哭成個淚人的師弟讓我管去?"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又是事實,夙寒聲腦漿都要哭得攪渾瞭,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像是得到什麼殊榮似的,抓緊徐南銜的手,急急忙忙道。

"是,是我!隻有我會給師兄惹是生非、還不聽話,隻有我!師兄不能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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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有自知之明。

這通胡說八道的糊弄,倒是對差點崩潰的夙寒聲極其管用,他看起來神智穩定瞭些,眼神雖然還帶著點迷怔的渙散,起碼不像方才那樣全是驚恐瞭。

他拽著徐南銜的袖子,喃喃地道:“師兄我錯瞭。”

徐南銜也瞧出來這次夙寒聲突然崩潰是因自己的冷待,索性抬手抽瞭夙寒聲腦袋一巴掌。"下不為例。"

夙寒聲終於像是吃瞭定心丸,趕緊點頭。

徐南銜提著燈,送夙寒聲回梅舍。

夙寒聲走瞭幾步,神使鬼差地回頭看去。方才那幾乎將他拖入深淵的黑暗,不過隻是短短一截稍稍暗些的幽徑罷瞭。

入夜後的夢中,仍舊有無數無頭鬼蜂擁而上。

可夙寒聲始終記得徐南銜拎來的那盞燈——螢火似的燈並不算亮,卻將那暗處的無頭鬼驅逐得煙消雲散,再不敢靠近。

一夜安眠。

大大大

翌日一早,晨鐘響起。

狠狠吃瞭個教訓的夙寒聲不敢再陽奉陰違,極其聽話地白日去上善學齋上課,連個小差都沒敢走。

明日便是祭天大典,午後隻有一節射藝課要上。

夙寒聲身著獵裝,握著弓對準十丈外的靶子——昨日哭得太狠,眼圈紅腫半日都未消,看東西還有點影影綽綽。

射藝課不能用靈力,十丈有些遠,要三箭中靶才算及格。

夙寒聲微微瞇著眼睛,手指勾著弓弦微微收緊。他已射出兩箭,還剩一箭,若再不中,這節課八成得不到分。

烏百裡射藝極其出眾,遠遠瞧見夙寒聲的架勢,便隱隱搖瞭搖頭。姿勢不對,搭弦位置也不準。十有八九會脫靶…

倏地,夙寒聲手指一松,束成高馬尾的墨發跟著一震,卷出半圈弧度。箭離弦,直直朝著前方破空射入。

烏百裡瞳孔輕輕一顫。

那箭直直朝著靶心而去,可即將刺穿時,一旁也在射箭的元潛的箭恰好脫靶,箭尾在半空旋轉,以一個極其刁鉆的架勢歪向夙寒聲的靶子。

“鏘”的一聲脆響。元潛的箭竟然將夙寒聲即將中靶心的箭給撞歪,雙雙脫瞭靶。

射藝課的山長摸著山羊須,道:元潛、夙寒聲

,三箭皆脫靶,不及格。夙寒聲:.元潛:.烏百裡:大氣運?

夙寒聲長身玉立,一襲騎裝將纖瘦腰身掐得極細,他冷冷將長弓收起,默默磨瞭磨牙看向一旁面有菜色的元潛。

元潛大概也沒想到夙寒聲竟能如此倒黴,眼睛都不瞇瞭,尷尬道:“失誤,純屬失誤。”

沒拿到上課的第一分同師兄邀功,夙寒聲幾乎想咬元潛瞭。

少君息怒。”元潛幹咳一聲,明日便是祭天大典,放學後上善學齋的學子要商討組隊之事,您要一起去嗎?

夙寒聲狐疑看他,懷疑此人又在哄騙自己。上次被這條蛇連蒙帶騙地喝酒賭博,就被副使一鍋端瞭,這回指不定有什麼幺蛾子呢。

“是正事!元潛豎起三指立誓,連眼睛都睜開瞭,“聞道秘境總共有十五層,三層至七層的靈獸築基期雖能對付,但孤身一人行動太過冒險,最好是組隊而行。

夙寒聲將長弓收起:“那十三層呢?”前世徐南銜便是隕落在十三層。

元潛不懂他一個築基期為何要問十三層,但還是回答道:“十三層是元嬰、化神境的修士才可進入,哪怕是金丹誤入也會有隕落的風險。

夙寒聲若有所思。

元潛見有門,笑瞇瞇道:少君可要來?

夙寒聲雖然修為是築基期,但身負的伴生靈卻連烏百裡的箭都能擋下,定非尋常之物,若是能和少君一起組隊,此番歷練八成會輕松許多。

夙寒聲瞪他:不來,上次我喝酒搖骰子被叔父責罰,還沒……話還沒說完,小少君突然一愣,眼眸倏地瞪圓。

被叔父責罰.…

崇玨罰瞭他抄兩遍佛經!

夙寒聲終於想起這一茬,臉登時綠瞭,立刻將長弓一拋,拂袖就走。

元潛接住長弓,和烏百裡面面相覷。這少君怎麼風風火火的,像是被狼攆瞭似的。

大大大

夙寒聲的確被“狼”攆瞭。那日崇玨似乎是說,要在祭天大典前將兩遍佛經交給他,夙寒聲前幾日白日上課、晚上又忙著跟

蹤師兄,完全將抄佛經的事忘諸腦後。

眼看著日落西沉,所留的時間已不多。

夙寒聲匆匆沖回落梧齋,從裕鏈中翻出那本佛經來,趕緊鋪紙抄經。

佛經晦澀難懂,目字各個繁瑣,夙寒聲看得眼花繚亂,字寫得跟狗啃的似的,但他已顧不得瞭。

磕磕絆絆一遍佛經抄完,竟已過子時。

夙寒聲雙眸本就不舒服,奮力抄瞭一整本,眼眶已酸澀一片,又被燭火照著,沒一會便開始不受控制往下掉眼淚。

抄佛經本是靜心的,夙寒聲卻抄成瞭堵心。邊哭邊抄,恨不得死瞭算瞭。

就在夙寒聲抄得恨不得摔筆時,一旁弟子印上的烏鵲微微一閃,似乎有人傳瞭道音過來。

夙寒聲打瞭個哈欠,懨懨地點開烏鵲。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莫要抄佛經瞭,睡吧。

夙寒聲一個激靈猛地蹦起來。崇玨?!

夙寒聲瞪著那隻傳訊烏鵲,隻覺得匪夷所思。崇玨為何會突然給他傳信,而且還知道他不睡覺在抄佛經?

這股被人窺探的不適感襲上心尖,夙寒聲打瞭個哆嗦後,趕緊就要回傳音。

但他還摸不準如何單獨回音,又怕會誤打誤撞放到聽照壁上,隻能憋著一股氣瞪著那隻烏鵲,恨不得將它瞪出一個洞來。

莫要抄佛經瞭..

睡吧?

呵。

夙寒聲冷笑一聲,竟敢小瞧他?

少君當即也不困瞭,抹瞭抹眼淚重新抄起筆,開始奮筆疾書,抄它個昏天暗地,勢必要讓崇玨對他另眼相看。

等到最後一筆落下,聞道學宮晨鐘幽幽響起。已是破曉。夙寒聲:..…

夙寒聲熬瞭一晚,腳下都已發飄,呆呆怔怔瞭半晌,又拿筆寫瞭幾個字後才意識到自己已抄完佛經,忙一蹦而起,將抄得一疊又一疊的紙整理好。

雖然忙活一晚沒睡,但瞧著這一沓墨汁淋漓的字,夙寒聲心中莫名騰起一種滿足感來。

這也太厲害瞭!夙寒聲捧著佛經,得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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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聲冷笑一聲,已經開始幻想他將佛經拍到崇玨面前,那一向高高在上、眼眸冷淡的世尊贊賞地對他說:“我本還想著你抄不完兩遍經,原是我錯瞭,蕭蕭的確乖巧,再送你幾件衣裳吧。”

想到這裡,夙寒聲樂得直蹬腳。

隻是洗完臉後,小少君臉上水珠順著下頜不住往下落,他對著水鏡茫然半天,突然“啊!”瞭一聲,一頭把臉紮到水裡。

果然是熬瞭一夜腦子開始不清晰瞭。

他方才到底是發瞭什麼瘋,竟然想讓崇玨獎賞他衣裳?!要那破衣裳做什麼!

他要的是崇玨那張常年波瀾不驚的臉見到抄好的兩遍佛經後,而露出愧疚、懊悔、後悔莫及的神這樣才足夠舒爽。

情!

夙寒聲臭著臉,哼哼唧唧換好衣裳出瞭門。

★大大

聞道祭就在聞道學宮十裡之外的深山大澤之中。

秘境每一年一開,其中靈植、靈礦和兇獸、毒株每年都不相同,輪到什麼全看那屆學子的運氣。——據說有一年的學子進入的秘境中全是靈植靈礦,且一堆奇珍異寶沒有半隻靈獸守護;但有一回卻是靈物一小撮,兇獸倒是蚊子似的蜂擁而上。

徐南銜帶著夙寒聲乘坐靈舟前去聞道祭天之處,剛落下便瞧見雷光轟然從地面升入空中,而後炸開陣陣電閃雷鳴。

夙寒聲抱著那沓佛經,被震得打起瞭些精神,迷茫道:“那是什麼?”

仙君雷劫。徐南銜隨口為他解惑,——是聞道學宮墨胎齋那些人搞出來慶祝聞道祭天的,每三刻鐘炸一回,今日會炸夠九九八十一道,美其名曰‘仙君雷劫’。

夙寒聲似懂非懂。

聞道祭雖然是在深山大澤中,但別年年卻不知哪來的神通,竟然在聞道祭下方的一處空地上開瞭一條坊市長街。

十大學宮的學子穿著各自學宮的山服,行走在坊市中熱火朝天地買東西。

夙寒聲踮著腳尖看瞭一眼,發現他們一瓶靈液竟然要一百靈石。尋常在坊市上十靈石就足夠買一大瓶瞭。

坊市上大多數都會溢價極高。”徐南銜叮囑他,“我們離學宮近,需要什麼晚上回齋舍再買,別被坑瞭。

/>夙寒聲點點頭。

徐南銜遠遠瞧見學齋的人,對夙寒聲指瞭個方向:前面,順著臺階上去,副掌院和世尊的靈芥便在那。

夙寒聲:好,師兄先去忙吧。

聞道祭如此多的人,也出不瞭什麼大事,徐南銜也沒太擔憂,撫瞭夙寒聲腦袋一下,握著長槍揚長而去。

祭天大典午時開始,大多數學子提前到來,擇選聞道祭秘境中結伴而行的隊友,全都三五成群閑聊著。

夙寒聲無心選隊友,一門心思隻想將佛經交給崇玨。

順著徐南銜指的方向,小少君爬上臺階,越往上走周遭人就越少,直到八十一層臺階後,一座靈力四溢的靈芥出現在一棵合歡樹下。

正是聞道學宮副掌院的靈芥。

夙寒聲趕忙噔噔噔跑上前去。

靈芥外守著一隻黑貓,遠遠瞧見夙寒聲,微微歪瞭歪腦袋,“喵”的一聲,任由夙寒聲進入靈芥結界中。

夙寒聲剛進入靈芥,一股茶香撲面而來。

抬頭望去,就見一個眉眼柔和的男人正坐在首位泡茶,瞧見他進來後,微微一愣,臉上露出個溫柔又懷念的笑容來。

蕭蕭來瞭。

夙寒聲隱約猜到此人便是聞道學宮副掌院鄒持,乖順地頷首:“見過副掌院。”鄒持嘆瞭口氣:不愧是父子,蕭蕭和玄臨年輕時候長得真像。夙寒聲眉頭輕輕一皺。他不喜歡旁人拿他和夙玄臨相提並論。

一旁傳來輕微“咳”聲。

夙寒聲循聲望去,就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端坐椅子上,如玉似的手指拈著瓷蓋輕輕撥動茶葉,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雍容尊貴。

………和一股同這張容貌有些違和的奇怪。

明明是個少年人,眉眼和舉止卻帶著沉淀多年的老成和沉穩。鄒持這才意識到話不對,趕緊截住話頭,含笑著道:蕭蕭坐吧。

夙寒聲回過神來,頷首坐在旁邊,視線疑惑地看向一旁坐著的少年。這人誰啊?五官好像有些熟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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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聲“哦”瞭聲,也沒多想,很快就將視線移開,眼巴巴地問:“叔父呢?今日怎麼沒見到他?

鄒持隱晦地看瞭旁邊的白衣少年一眼,才道:蕭蕭找世尊可是有急事?

“咳,沒。夙寒聲不敢說是來拿著佛經打叔父臉的,幹巴巴道,“我就是……好幾日沒見叔父,我想他瞭。

白衣少年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

鄒持詫異看著他。想?小少君和世尊關系如此好嗎?

蕭蕭來得不巧。鄒持道,“世尊……昨日已閉關修行,不過來瞭。”夙寒聲:……夙寒聲:!!

夙寒聲人都傻瞭。

不、不過來瞭?!

作者有話要說:

蕭蕭:不過來我佛經不是白抄瞭?!!【感謝支持,二更合一,有上次的補更,這章評論區掉落100個紅包哈,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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