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的一聲，黃光瞬閃即逝。

紅的、白的沖天激射，腥臭撲鼻。

莊白“撲通”一聲，坐倒地上。

頭顱上半部全爛掉瞭，就像一隻橫截切開的葫蘆，各色雜碎還在裡面蠕動。

尤物閃避血漿，早已躍遠，正神情復雜註視這一切。

“啊”的一聲霹靂暴吼，撼天動地。

抬頭望上，赤焰滔天，好像要把這一方天地都焚化似的。

莊無極滿頭銀發根根沖天，赤紅雙眼兇芒萬丈，一掌凌空擊出，“呯”的巨響，那巨大鼎爐應聲粉碎。

“孽畜，我必殺你！”莊無極指著燕飄零狂吼，“把你靈魂抽出，打入阿鼻地獄，讓你永受苦厄！”

既然已豁瞭出去，就沒什麼好怕的瞭。

燕飄零孤松般凜立，仰首望天，也指著莊無極大吼，“老鬼，上天入地，我必殺你！”

那莊無極又是“啊”的一聲暴吼，身下無邊烈焰洶湧翻騰，沖天泛起，把那座巨大的虛空之門都淹沒瞭。

吼聲未瞭，眼前一黑。

天地又陡然變成瞭無盡漆黑。

許久，漆黑才逐漸消散，滿天繁星重現天幕。

依稀看到，小山丘腳下，一大片東倒西歪的人陸續爬起。

想來是被神威壓趴瞭，現在才起得瞭身。

幾人走上來，卻是圖門宏、烏雅武和另外幾位首領。

戰戰兢兢走到尤物跟前，都“撲通”跪倒，叩頭行禮。

在普通武者心目中，這些修神者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免禮。”尤物自有一股凜然氣度，一揮手，幾人竟都不由自主站瞭起來，俱一臉驚駭。

圖門宏又帶頭向燕飄零抱拳，作勢要下跪。

燕飄零趕緊一把扯住，喝道：“老爹，別亂來。”

圖門宏等人隻得止住，和燕飄零寒暄幾句，抬起西門獅，便都黯然辭別瞭。

看著他們落寞的背影，燕飄零心中無盡悲愴。

那大巫，就像一座大山壓在眾人頭上。

上面還有更大的神。

神要你死，還能怎麼辦？

這一方天地的人，恐怕都要滅亡的瞭。

也不知是誰帶的頭，小山丘下面的人竟都不約而同跪下。

黑鴉鴉一大片，此起彼伏地朝燕飄零和尤物叩瞭一通頭，便都起身離去。

不一會，小山丘下面的人都散盡瞭。

蒼茫四野，隻剩無盡黑暗和悲涼。

燕飄零怔瞭半晌，才轉頭望向尤物。

尤物素掌捧著小火，正靜靜看過來。

見燕飄零望去，玉指拈著一顆黑糊糊的藥丸，遞瞭過來，“吞下去。”

“啥？”燕飄零大吃一驚。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尤物玉指拈著的那顆藥丸，怎麼看怎麼像那魔女古月冷的飼靈丹，嚇得燕飄零一激靈。

尤物一愕，似乎想不到燕飄零是這種反應，媚目狠狠地白瞭他一眼，“這是療傷聖藥，你怕什麼？我要殺你，還用得著浪費藥丸麼？”

燕飄零想瞭想，好像也在理，便小心接過。

剛伸到嘴邊，忽又頓住，嚅嚅道：“上神，先聲明，我……我絕不當奴仆。”

尤物一怔，媚目狐疑地打量瞭一眼燕飄零，似乎想確認他是不是腦子被撞壞瞭。

眼波流轉，忽又“咯咯”笑道：“奴仆？有趣，要不，你就當我的奴仆吧？”

“不！”燕飄零雖低聲下氣，卻一臉倔強。

“真是不錯的主意耶！”尤物嬌笑，“跟我回妖族領地，就不用怕莊無極那臭老頭啦。”

“不，我要留這裡。”燕飄零緊握拳頭，低低嘶吼，“我要打爆他的頭！”

“你一介凡人，還想打爆大巫的頭！”尤物悠然道，“跟我回去修神吧，修得大神通後再找他報仇不遲。”

“好意心領瞭。”

修神是這麼隨便的事情？

燕飄零還不至於天真到相信：隻要跟著尤物，就能修神。

不知為何，燕飄零對這位絕世尤物總有些莫名的驚懼。尋求妖族的庇護，怎麼想也都不對勁。還有那魔女的飼靈丹，若不解除，說不定哪天就靈魂碎裂瞭。

燕飄零自傢人知自傢事，無論尤物怎麼說，隻一味推辭。

“不識好歹！”尤物終於怒瞭，“要不是看在小可憐的份上，你就算磕一百個響頭，本姑娘都不會理你好不好？”

燕飄零恍然大悟，原來這位絕世尤物扯瞭半天，也隻是為瞭小火。

偷瞄瞭一眼那絕世容顏，心頭竟湧起瞭絲絲酸楚，不禁暗罵自己是賤骨頭。

看燕飄零油鹽不進，尤物也懶得理他瞭，隻管逗弄小火。

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遞回。

轉身走出兩步，又停住，看瞭一眼小火，緩緩道：“我要去南邊的古神廢墟。你考慮清楚瞭，可到南邊找我。”

又是古神廢墟！

那魔女古月冷不也是去瞭古神廢墟麼？

燕飄零當然不會跟尤物說魔女的事情，隻唯唯諾諾，不置可否。

尤物把紅綾往上一拋。

縱身一躍，已踩上紅綾，迎風俏立，宛如仙子。

蓮足輕輕一點，已乘風而去。

燕飄零在後面大聲道：“在下燕飄零，還沒請教上神高名大姓？”

那柔媚入骨的聲音自遠空飄下，“寧花舞。”

燕飄零悵然半晌，才把藥丸收回懷裡，又把小火放回頭頂。

正欲舉步走下小山丘，忽又停住。

返身走回莊白的爛頭屍身前邊，拿住那龜甲的把柄，想要提起。

不料，龜甲出奇沉重，竟把燕飄零墜倒，一屁股跌坐莊白的左手上。

正要起身，眼角瞥見一絲亮光。

定睛看去，卻是莊白左手食指所戴戒指發光。

心一動，便把戒指剝落，戴在自己左手食指上。

腦中靈光一閃，便把戒指貼近龜甲，心中默念：“收回。”

“唰”的一下，那龜甲竟突兀消失瞭。

儲物戒指！

燕飄零大喜，又默念：“出來。”

沒有動靜，龜甲並沒有出現。

“現身！”“芝麻開門！”“阿門！”……

無論燕飄零怎麼念叨，如何折騰，那龜甲始終沒有出現。

什麼情況？

難道設瞭什麼禁錮？

又或者沒有神力的緣故？

一時也搞不清狀況，也就不想瞭。

便舉步走下小山丘，向待噬獸口般的暗黑叢走去。

許是叢林裡呆久瞭的緣故，一進入黑暗叢林，燕飄零反而有種放松的感覺。

黑暗中，無數螢火蟲正翩翩起舞。

還有些比較呆滯的光點移動。那不是螢火蟲，那是鬼火。

忽一股腥風撲面，眼前黑影閃動。

燕飄零一拳搗出，“撲”的一聲，把那黑影打得跌瞭出去。

走近一看，依稀是一頭猛虎。

一拳爆頭，已氣絕瞭。

也是該吃晚飯的時候啦。

提著猛虎，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忽聞“潺潺”水聲。

一怔，循聲尋去，認得是上次遇見魔女的那道山澗。

“咯吱”一聲，好巧，腳下竟正踩著上次那堆篝火的餘炭。

愣神半晌，便燃篝火，到溪畔切虎排、割虎鞭。

不一會兒，已坐在熊熊燃燒的篝火旁，手裡叉著油脂四溢的肉排。

肉太多，一次烤不完。

手邊還擺瞭好幾塊肉排和一條虎鞭。

小火自顧飛上身後大樹睡覺去瞭。

燕飄零又從懷裡掏出調料，均勻灑在肉排上。

“滋滋”聲中，一股濃濃的異香泛起，被勁冽的山風一吹，向黑暗叢林迅速彌漫開去。

腦海卻莫名浮現那窈窕身姿，淺笑梨渦，還有那兇殘的食相。

竟隱隱有些惆悵。

忽聽一聲贊嘆自黑暗傳出：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