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飄零大驚，急運煉心法門，死守心神。
“沒用的，別掙紮啦。”鬼王那嘶嘶的怪聲透露著十分的得意，“你就乖乖當我的屬下吧。”
鋪天蓋地的極端負面情緒團團圍困心神，齊齊轟擊，燕飄零那裡還說得出話來？
隻顧死死咬住舌尖，竭力運轉煉心法門，緊守關竅，收攝心神。
那些強烈到極致的驚恐、仇恨、憤怒、嫉妒、焦慮、憂鬱、懊悔、沮喪、自卑……，一浪接一浪沖擊心神。
其中的每一種負面情緒醞釀到極端，都會令人歇斯底裡，心神失守。
現在卻是無數極端負面情緒，齊齊轟擊燕飄零的心神。
其中的兇險可想而知。
心神猶如疾風中的燭火，隨時熄滅。
燕飄零死咬舌尖，嘴裡一股甜腥。知道舌頭已經咬破，仍一點不敢放松。
舌尖是守住心神的要緊關竅，若失守，心便陷落。
又緊緊閉住眼簾，眼珠子卻不由自主團團亂轉。
眼裡的神光是陰陽二氣交匯的箐華，是心神的門戶。若散亂，心便動。心若動，神便馳。
借助靈臺的最後一絲未泯靈智，竭力把散亂的神光凝成一條線。
再從兩邊眼角收線，慢慢把神線壓縮至兩眉中間，凝於前方一點。
尖厲的呼嘯也是一浪接一浪，沖擊心神。
又急用若存若亡的靈智，把聽覺牽引入內，傾聽自身呼吸。
返聽內息卻是大有講究。
正確的呼吸，應該是聽不見的。
可是，明知聽不見，又要去聽。
聽息，目的隻在於用靜聽來收斂聽覺，統攝心神，並不在於聽見息。
聽即是不聽，不聽即是聽。專註去聽，心神自攝。
在一浪接一浪極端負面情緒沖擊下，燕飄零緊閉七竅，運轉煉心法門，死守心神。
他很清楚，心神一旦失守，便會失去靈智，淪為鬼王的傀儡。
可是，無數極端情緒齊齊轟擊，想要守住，談何容易啊？
雖死死守住關竅，心神卻已極度渙散。
心神一亂，心力更弱。
心力一衰，心魔便起。
腦海中，各種痛苦體驗如幻燈片般在識海快閃。
熊熊燃燒的圖門營寨，山谷裡左丘族人的斷頭殘屍，部落被屠夜的屍山火海，那不屈怒吼的赤發頭顱……，一一閃過。
憤怒、仇恨、懊悔……，猶如沖天巨浪，輪番轟擊燕飄零飄搖的心神。
很快，便陷入瞭半昏迷狀態。
依稀感知鬼王帶著眾鬼團團圍瞭上來，但燕飄零卻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瞭。
“人世多艱，何必留戀？”鬼王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飄渺瞭，“做我屬下，賜你永生。”
燕飄零的心神已極度脆弱，聽瞭鬼王的蠱惑，竟隱隱有些心動瞭。
是啊，活得太累瞭！
血裡火裡一路掙紮，太艱難瞭！
向高高在上的大巫、神報仇，比登天還難！
……
活著隻為滔天仇怨，報仇卻無望。
殘喘還有什麼意義呢？
就是一個天煞孤星。何必茍活世上，連累別人？
那就這樣吧……
心神終於要徹底失守瞭，神識正慢慢消散。
神識消散之時，就是生命終結之時。
依稀聽到鬼王得意的笑聲。
或許，也可以說是永生之始吧。
隻不過，這種永生，是沒有靈智的傀儡罷瞭。
燕飄零的舌尖已松開，瞳孔已放大，五感逐漸消亡，死寂漆黑正在識海無限擴散，淹沒一切光明。
心幕緩緩落下……
漆黑已淹沒一切。
識海隻剩下死寂。
最後一絲生機即將湮滅……
無盡漆黑死寂中，忽閃起一點紅。
那一點紅流星般劃破漆黑，瞬間閃現近處。
那是……
“小火！”燕飄零瀕熄的心神忽起漣漪。
小火身上的流光幾乎完全湮滅瞭，赤紅黯淡得近乎漆黑。
隻有小眼睛仍然清澈如水，卻充滿瞭無盡的悲傷。
悲傷得如此純粹！
燕飄零無法想像，小火那天真無邪的小眼睛，竟會出現這種神情。
那烏溜溜小眼睛裡的無盡悲傷，就像一道閃電，直擊燕飄零的心神。
如遭電擊。
心疼！
痛徹心扉。
又像被一刀刀切碎，再剁成肉漿。
耳邊又響起妖女那雖然嗔怒，仍妖媚入骨的聲音，“認你為主，等於害瞭它。你知道不？”
魔女憤怒的聲音接著響起，“你知不知道，這樣等於謀殺。”
漆黑中忽又閃現光明，卻是小火犧牲自己小小的身體，擋住射向燕飄零胸口致命黃光的瞬間。
“小火……”
“不！”
“我不能死！”
燕飄零突然發現，還有無法割舍的牽掛！
瀕滅的神識陡然煥發生機，心神重起漣漪，無盡漆黑中突兀亮起瞭一絲神光。
那神光雖然微弱，卻生機無限。
小火悲傷的眼神，就像一記強心針，狠狠刺激燕飄零瀕死的心神。
漆黑迅速消散，光明重新席卷識海。
小火的羽毛也迅速鮮亮起來，重新煥發赤紅流光。
清澈的小眼睛不再悲傷，歡喜無限。
心神亦已重聚，靈臺恢復清明。
原來一切都是幻覺！
那些驚恐、仇恨、憤怒、嫉妒、焦慮、憂鬱、懊悔、沮喪、自卑……，勘破瞭，便都是空。
五感重新回歸。
等等，咋這麼臭？
鼻端鉆入的惡臭，好像比之前強烈瞭許多。
燕飄零的腸胃一陣翻騰，心裡碎碎念，“你們這些鬼，就不知道講講衛生，洗個澡什麼的？”
忽又一愣：“不對！”
強忍惡心，略一體悟，驚訝發現，不是這些鬼變得更臭瞭，而是自己的嗅覺比之前靈敏瞭許多。
心一動，再稍稍體悟，發現其他感覺也都敏銳瞭許多。
再收攝心神，細細體悟，不禁欣喜若狂。
此時的心神，已進入瞭靜少動多，攝動入心，或心散逸，攝之動策之境。是為進道之始。
進道重！
煉心境，進道重！
悄悄運氣，明顯感到罡氣強大瞭數倍。
“咦？”耳邊聽到鬼王的訝聲。
燕飄零緩緩掙開眼睛，紫光耀眼，發現身上已泛起瞭一圈紫光。
難怪鬼王會驚訝瞭。
鬼王湊得很近，那張鬼臉近在咫尺。
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個器官長的位置都不對。
兩隻眼睛還一大一小，一隻細長，一隻三角眼。
整張臉，竟都是拼湊而成的。
左邊臉頰還缺瞭一塊，露出裡面黑黃崎嶇的兩排獠牙。
燕飄零嚇得一激靈，“騰”地後退，撞飛瞭後面幾個鬼。
鬼王卻也嚇瞭一大跳，縱身後躍，把巨怪的巨軀都撞飛瞭，漏風的歪嘴嘶聲驚呼，“你……你怎麼醒瞭！”
燕飄零正要說話，忽聽“撲棱”一聲，急側首，眼角瞥去，一道赤光電射而來。
不用猜，是小火。
小火射到燕飄零身旁，小翅膀撲騰，懸停半空。
偏著小腦袋，烏溜溜的小眼睛緊緊盯著鬼王，滿滿的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