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的點滴速度比較慢，一直到兩個多小時候才完全結束。
顧經年將針頭從她手上拔瞭下來，然後下樓將老醫生留下來的中藥端瞭上來。
以前的那個林汐就不怎麼註重身體，在牢裡又落下瞭許多病根，所以醫生說全身上下都要調理。
顧經年低頭看著這濃黑的藥汁，眉頭都皺成瞭一個疙瘩。
那個丫頭最怕苦瞭……
林汐看著他端著藥汁站在那裡發呆，不由得出聲叫他：“顧哥哥？你怎麼瞭？你再不給我的話藥要涼瞭。”
顧經年這才將藥汁給她端過來。
林汐眼也不眨地就將一碗藥喝瞭下去，然後用床頭上擺著的溫水進洗手間漱口。
整個口腔都是這個味道，林汐的感覺不太好。
她刷瞭好幾遍牙，才出去，顧經年還是在那裡發呆。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瞭晃：“顧哥哥，你今天怎麼瞭？心不在焉的？”
顧經年的目光凝在她臉上，具體是看著她的眼睛。
他的瞳色很深，眼睛很亮，林汐可以從裡邊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藥苦麼？”他問。
“不苦啊！”林汐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麼忽然問起瞭這個？
顧經年抵瞭一下唇，輕咳一聲，然後又放下手，整個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剛才他去廚房端藥的時候，沾瞭一點點那個藥汁抿瞭一下，心肝肺差點兒沒給他苦出來。
他甚至想好瞭該用什麼方法讓林汐把那碗藥喝下去，但是……
顧經年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分明是他們兩個的孩子，可是這幾個月來隻是她一個人辛苦。
連最怕的針也不覺得痛，最苦的藥也不覺得苦……
想想就好心疼。
林汐覺得今天顧經年不太正常，也不說什麼，兀自爬上床休息。
現在她可不能熬夜什麼鬼的，醫生說瞭她要註意作息。
其實她自己也嚇瞭一跳，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那麼多的毛病。
“顧哥哥，你還不來休息嗎？”林汐打瞭個哈欠看著他，“一個人睡有點兒冷。”
其實還是想被他抱著。
“嗯，好。”顧經年解開襯衣扣子，進瞭浴室。
可能是因為感冒瞭，所以林汐覺得困得厲害，躺著躺著，眼皮就開始上下打架。
顧經年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林汐已經睡著瞭。
他動作很輕地將她放在外邊的胳膊放進被子裡邊，然後自己走到陽臺上。
他撥打電話的時候，從煙盒裡邊抽出一根煙。
但是忽然想到一會兒要和林汐一起睡覺，於是，昂貴的香煙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落到瞭樓下。
電話接通，那邊是一聲沉穩的：“經年。”
“爸，恭喜你要當爺爺瞭。”
顧經年話落，死一般的寂靜。
“等下，你再說一遍？”顧天正的聲音一下子揚瞭起來。
“汐汐懷孕瞭，你要當爺爺瞭。”顧經年這麼說著，唇邊不自覺勾起瞭一個弧度。
“我的天。”顧天正顯然也受到瞭莫大的驚嚇，顧經年還聽到他離開手機說瞭一句，“錦繡，汐汐懷孕瞭。”
田錦繡的高分貝聲音幾乎就要將顧經年的耳膜給震破。
“死小子！你爸說的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顧經年很淡定。
“我還這麼年輕，我就要當奶奶瞭？”一想到未來會有個小不點對自己叫住奶奶這個超級彰顯年齡的稱呼，田錦繡整個人都不太好。
“田錦繡女士，雖然您一直生活在您年輕的外表下，但是請您不要忘瞭，新年之後，您已經五十歲瞭。”似乎是怕她沒聽清，顧經年又強調瞭一遍，“註意，不是三十，不是四十，是五十。”
“你給老娘閉嘴！”田錦繡的聲音又拔高瞭幾個度，“要當爹瞭，你翅膀硬瞭哈？”
“對，這次是真硬瞭。”
“……”田錦繡真的不知道顧經年有時候這毒舌的性子是遺傳瞭誰。
她麼？搞笑，她多淑女！
“滾滾滾，老娘不想和你說話。”田錦繡這句話一扔下，直接將電話掛斷。
顧天正很無語地看著氣瞭個半死的田錦繡。
“那個死小子居然說我五十歲瞭！”田錦繡瞪著顧天正，“他竟然敢說實話！”
可能是搞時尚這一行的，對自己的年齡非常在意，田錦繡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多歲，所以她一直活在自己真的是三十多歲的這個幻想中。
“乖，經年高興，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顧天正好言好語地安撫著他。
“他是高興瞭，以後我還得給他帶孩子！我會老得更快的你知道嗎？”
“放心，經年的孩子他自己看都看不夠，不會讓你帶的。”顧天正拍瞭拍她的背，“說不定見都不讓你見。”
田錦繡是個絕對不靠譜的，這個顧天正非常清楚。
“憑什麼不讓我碰？我這當奶奶的還不能看自己的孫子或者孫女瞭？”
“你不是剛剛不承認自己是奶奶麼？”顧天正反問她。
田錦繡覺得自己就要被這父子兩個給噎死。
“滾。”她一把將顧天正推開，自己出瞭辦公室。
顧天正這一陣子一直在滬市陪著她，田錦繡倒是有些懷念以前那種一兩個月才和顧天正見一次面的日子，因為起碼這個老不死的不會那麼不正經。
不過……她要當奶奶瞭……田錦繡這麼想著，沒忍住就嘿嘿笑瞭起來。
她兒子終於要當爹瞭。
真不容易。
不過想想……她孫子或者孫女該多漂亮啊……
這麼一想，田錦繡就覺得臉上好有光。
——
而那邊，顧經年掛斷電話之後，在陽臺上趴瞭很久。
然後喬司的電話就打瞭進來。
其實顧經年覺得，他和喬司的關系好，也是上天註定，因為喬司總是在合適的時刻，將自己送上門來找虐。
“老板，我現在回到京城瞭。”喬司一張嘴就是報告自己的行程。
“嗯，好。”
“我聽說張璇也在京城。”喬司忽然壓低瞭聲音，“我還是很想去見她。雖然齊晉琛說她很好，沒有受傷之類的，但是我還是比較擔心。”
“嗯。可以去看看，確實應該關心一下。”顧經年點頭。
“話說你和我老板娘什麼時候回來？你們這都快出去倆月瞭，關於之前開業的時候的那個事情，關註度沒有那麼多瞭，你們可以找個時間回來。”
“我們月底回去。”
喬司好像並沒有聽進去這句話，而是感嘆瞭一聲：“想想要見到我的小璇砸我就好激動，我現在也不算是單身狗瞭，最多算是半個……”
“我要當爹瞭。”
“什麼？啊，恭喜啊，你要當爹……瞭？”
顧經年覺得這句話一說出，自己這個電話才有瞭存在的意義。
他慢悠悠嘆瞭口氣：“對啊，幾個月後，我就要當爸爸瞭。”
喬司沉默瞭好幾秒：“老板，你知道你對我這個半單身狗說這個很欠揍嗎？”
“我知道。”顧經年點頭，“身為兄弟，我覺得你應該分享我的喜悅之情。”
“可是我一點兒都不想分享。”喬司咬牙切齒，這一個兩個的，先是Jim那貨，現在又是顧經年，為什麼誰都比他快？
還好有齊晉琛給他墊底，齊晉琛肯定快不瞭……
不對啊，人傢齊晉琛和葉蓁夫妻關系一直存在，他現在連個大紅本本還沒有呢……
這麼一想，喬司真的覺得自己是兄弟幾個裡邊最最最悲慘的。
不行，他要加快腳步。
他也得趕緊生孩子出來，才能去泡別人傢的孩子。
反正依照他老板和老板娘的感情，肯定不能隻有一個孩子，反正會有他的份兒的……
喬司亂七八糟想瞭很多，連電話是什麼時候掛的都不知道。
忽然很想找個人去喝酒。
喬司拿著電話薄翻瞭半天，好多人都是積極上進的大好青年，誰會在這大白天的來喝酒？
他終於找到瞭一個名字。
“賀大少，出來喝酒嗎？”
賀向庭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怎麼，這個點子出去喝酒？”
“我剛剛受瞭刺激，覺得自己很苦逼，但是我想瞭想，在感情這條道路上，比我更苦逼的還有你，所以我決定……”
“請喬少爺原地爆炸，謝謝。”賀向庭直接掛斷電話。
媽的，這麼戳心窩子的話他也說的出來。
他自己知道自己很苦逼，犯不著他來提醒一句。
陳筱冉那個女人一句話都沒說就出國瞭，而且他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
他按照之前陳筱冉說的那個學校去找瞭，結果發現，那個學校裡邊根本就沒有陳筱冉這一號人物。
他問瞭陳政委，陳政委表示自己不知情。
然後他們都意識到被陳筱冉給欺騙瞭。她說出的那個學校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實則去瞭一個讓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賀向庭覺得很崩潰，為什麼她就要這麼躲著他們？
甚至他都不知道她要躲到什麼時候。
賀向庭拉開抽屜，看著自己裡邊的一張照片。
很小的時候照的，雖然變化瞭很多，但是還能認出那個坐在秋千上的女孩是陳筱冉。
賀向庭一把將抽屜推瞭回去，發出巨大的響聲。
真是覺得……各種鬱悶。
喬司那貨也是，自己不爽瞭要找樂子，就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真是越想越不爽。
賀向庭給喬司將電話打瞭回去：“地址。”
“老地方啊，不然還去哪裡。”
“等著，我很快就到。”
賀向庭拿起外套出門。
他今天非得喝死那個姓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