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命格,即為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疊加,陰陽差錯,刑克厲害。簡單說,就是刑夫克妻,刑子克女,喪夫再嫁,喪妻再娶,無一幸免,婚姻難成,晚年淒慘,孤苦伶仃,六親無緣,刑親克友,孤獨終老。
江湖人稱兩大絕命之一,俗稱掃把星,對本身無妨礙,誰幫他誰遭災。
北原秀次在醫院的走廊上快步走著默默無語,覺得自己的命格就有這麼點意思怎麼和自己走得近的人一個接一個倒黴?
他不但懷疑自己命格有問題,還懷疑自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烏鴉嘴,這剛提醒瞭冬美帶著她老爹去體檢,回頭福澤直隆就發病進醫院瞭。
當然,他這種意志堅定的人是不信命也不信運氣的,但他也是人,不是冰冷無情的機械,遇到瞭糟糕事情心志也會輕微動搖,也會有點胡思亂想。
福澤直隆是在做晚飯時突然倒下的,當時就陷入瞭肢體抽搐混亂及失語的狀態,而且在救護車趕到前就失去瞭知覺,直接陷入瞭深度昏迷,連呼吸都短暫停止過一次。
等北原秀次趕來上工時,發現居酒屋大門緊閉,而覺得不妙敲開瞭後發現裡面隻有夏織和夏紗在守著秋太郎,也沒瞭平時的那份狡猾,團團守著弟弟眼神中滿是擔心和害怕。
她們的表情有種天塌瞭的感覺。
北原秀次匆匆安慰瞭她們幾句,又給冬美打瞭個電話,很快也趕到瞭醫院,隻見急救室前的長椅上,冬美小小的身子坐得端端正正,腰挺得筆直,烏發齊眉嘴兒抿得緊緊的,露著兩個小小的梨渦,目視前方一動不動,身上倚靠著已經哭得稀裡嘩拉的雪裡,而春菜低著頭全身無力的坐在另一邊。
三姐妹擠成瞭一團,雪裡緊緊攥著冬美的一隻手,而春菜攥著另一隻。
北原秀次遠遠看瞭一會兒,低嘆瞭口氣,過去輕聲問道:“情況怎麼樣?”
冬美無神的目光移到瞭他的臉上,下意識低瞭低頭,感謝他能趕來醫院,但小嘴張瞭張卻沒說出什麼話來,似乎嗓子幹啞瞭。
而雪裡看到北原秀次來瞭,仰起梨花帶雨的臉兒,抽泣著說道:“醫生說情況不樂觀……”
“會沒事的。”北原秀次摸瞭摸雪裡的頭,努力安慰她,而雪裡的眼淚根本止不住,她和福澤直隆一直是最親的,而她平時很少考慮生老病死這些事。
冬美似乎終於可以說話瞭,她把雪裡交給瞭春菜,雙手斂在小腹前站起來對北原秀次平平一鞠躬,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謝謝你能趕過來,給你添麻煩瞭……”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北原秀次看瞭看急救室問道。
冬美月牙眼中一片朦朧,又低下瞭頭,艱難說道:“現在已經隻能等瞭……你之前……”她這是又想起北原秀次的提醒瞭,心中很後悔,小小的身子控制不住輕微搖晃起來。北原秀次嚇瞭一跳,連忙扶著她坐下,輕聲勸道:“不是你的錯,別自責。”
福澤直隆是成年人瞭,本就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且他身體狀況特殊,舊傷滿身,一直算是在為瞭傢裡的孩子們掙命他那種狀態,一百個人裡面能堅持活下來一個就算不錯瞭,原本就是風中殘燭。
冬美推開瞭北原秀次相扶的手,努力自己坐穩瞭,依舊將腰挺得直直的,但低著頭啞聲說道:“醫生說是缺血性中風,我該讓他把濁酒也戒掉的,那樣就不會攝入那麼多糖份和酒精瞭,是我沒照顧好他……”
北原秀次低聲嘆瞭口氣。說起來確實很容易,但福澤直隆是人,也有忍受不住痛苦的時候,難道讓他不停打嗎啡止疼止癢嗎?那玩意上癮不更糟!
再說瞭,酒那東西沾上瞭哪有那麼好戒的,煙都知道會致癌,但不是還有人不停的抽嗎?難道那些人不知道是在自殺?
冬美明顯在自責,但北原秀次覺得並不是她的錯,但這種心結別人也解不瞭,想來她心裡比妹妹們會加倍難受吧?
他隻能輕拍瞭拍冬美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也在她身邊坐下瞭。
冬美歪頭看瞭他一眼,啞聲道:“你不用留在這裡的,去忙自己的事吧!能來這一趟就足夠瞭。”
北原秀次搖瞭搖頭,“福澤先生幫過我,雖然我幫不上忙,但我想陪你們一起等。”福澤傢的情況他瞭解,好像福澤直隆就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弟弟,不過四五年前跑得沒影瞭,眼下傢裡人丁單薄,現在他本人倒下瞭,男丁好像就隻有秋太郎那個三歲多的傢夥瞭。
他留在這兒至少出瞭什麼突發情況能搭把手,想來有個男人在能給福澤傢的女兒們壯壯膽氣。
他能做的隻有這麼多瞭。
………………
足足等瞭三個多小時福澤直隆才被推瞭出來,而雪裡像頭雌豹一樣,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前就猛然撲瞭上去,差點將病床又頂回瞭急救室。她緊緊抓著移動病床,看著帶著氧氣面罩的福澤直隆焦急叫道:“老爹,老爹,你怎麼樣瞭?你自己不是說沒事嗎?你怎麼能騙人!”
她真的急眼瞭,淚水止不住的流,蠻力全發,病床邊三個護士都弄不開她,反而被她隨手一掀差點都飛出去,還是也趕上去看情況的冬美猛然打瞭她兩拳才讓病床得以繼續前行。
北原秀次攔住瞭醫生詢問道:“先生,情況怎麼樣?”
醫生嘆瞭口氣,輕微搖頭:“患者身體情況很差,我們隻進行瞭導管式的去除血液凝塊,但沒能成功恢復患者意識,目前……”
冬美這時也轉瞭過來,焦急插言問道:“有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目前患者的生命體征還是可以控制得住的……”
“那什麼時候能醒?”
醫生又搖起瞭頭,嘆息道:“我們盡力瞭,接下來隻能看患者自己瞭,若是三個月還沒能醒的話……”他話沒說完就搖著頭走瞭,而冬美愣在瞭原地。
這是人體自我保護體系啟動瞭還是腦損傷瞭?北原秀次也愣瞭,聽起來福澤直隆像是進入瞭植物人狀態瞭,而植物人狀態初期不能喚醒的話,每過一天被喚醒的機率就少一分,甚至永遠不能醒來也不是不可能。
活死人嗎?
冬美也想明白瞭,頓時搖搖欲墜,而北原秀次趕緊扶住瞭她,隻覺得她身子像成瞭一片羽毛,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福澤直隆被直接推進瞭重癥監護室,傢屬不能入內,隻允許專業的護士進出,醫生的意思是今晚就讓他先待在裡面隨時觀察,明天再研判情況決定進一步的治療方案。
至於持續給藥進入血凝塊就更是完全由醫生做主瞭,這種算是正常治療,不需要告知。
雪裡的臉貼在落地式的大玻璃窗上,連玻璃都被淚水塗花瞭,盯著福澤直隆根本不錯眼,生怕眨下眼老爹就沒瞭,而春菜在後面牽著她,防止她又心情激動想沖進去。
冬美也扶著玻璃窗看瞭一會兒靜靜躺在那裡的老爹,突然啞聲發令道:“你們回去吧,今晚我在這裡就可以。”
“我不,我要在這裡陪著老爹!”雪裡很少見的不肯聽冬美的話瞭,而冬美更是毫不猶豫,毫無征兆就回身給瞭她一耳光,怒道:“現在傢裡就咱們兩個最大瞭,你滾回去看著傢裡的幾個小的!再這麼不懂事我就打死你!”
她發起怒來像隻小老虎一樣,連北原秀次都忍不住退瞭半步,但冬美打完瞭愣在瞭那裡,臉上的神色很快黯淡瞭下去,最後像是失去瞭力氣,慢慢靠到瞭玻璃窗上。
雪裡被打懵瞭,冬美是經常打她頭,但從小到大從沒打過她臉,但她根本不想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對不起,姐姐,我想留在這裡陪著老爹!”
春菜上前一步挽著冬美的手臂,輕聲說道:“大姐,夏織夏紗和秋太郎在傢裡一定很害怕,他們看到你才能安心,而且住院的費用也需要早點籌措準備,所以我看還是你回去吧,我和二姐留在這裡,有什麼事我會馬上給你打電話,絕對不會耽誤半秒。”
她是福澤傢今天表現最冷靜的人瞭,說完後註意到冬美臉色蒼白,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又沖北原秀次深深鞠躬:“能拜托您送大姐回去嗎?”
“不必客氣。”北原秀次趕緊還瞭一禮,“我會照顧好她的,請放心。”
他覺得春菜這樣安排不錯。目前福澤直隆什麼時候醒來還說不好,搞不好就是長期陪床看護的局面,從理性角度來看,還是大傢輪流來比較好。
冬美低著頭沉默瞭一會兒,走到雪裡身邊蹲下,拿頭頂著她的頭,手撫著她臉上的掌痕,輕聲道:“雪裡,拿出做姐姐的樣子來!”
雪裡猛點頭,“我會聽春菜話的,一定看好老爹。”
冬美不是那個意思,但她摸瞭摸雪裡的頭發沒再說什麼,而是站起來對春菜吩咐道:“明天早上我就過來替你們,今晚有任何事馬上給我打電話,不管幾點!”
春菜認真答道:“我明白,大姐!”接著又望向瞭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沖她輕輕點瞭點頭,然後輕擁著冬美向醫院外走去。
在回去的電車上,冬美緊緊攥著手機,低著頭一直沒抬,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北原秀次默默陪著她,最終將她安安全全送回瞭純味屋。
夏織夏紗也不過十歲的年紀,就算平日裡有些奸滑任性但遇到這種事終究還是會害怕擔心的。她們一左一右拎著弟弟,一人拿著一桿尖頭刺槍壯膽,見冬美進瞭門終於覺得大姐可親瞭,連忙拖著秋太郎撲瞭上來,焦急問道:“老爹怎麼樣瞭,大姐?”
冬美掃瞭她們一眼,訓斥道:“怕什麼怕,又不要緊,住段時間院而已!”
“真的嗎?”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夏織和夏紗狐疑的對視瞭一眼,冬美以前是經常騙她們的,說好的零用錢說扣就扣瞭,休假說取消就取消瞭,在她們心中信用度極低,但這會兒是大事,應該不會像以前吧?
她們又看看冬美表情雖然嚴肅,但好像也不是天要塌瞭的樣子,而北原秀次也平靜的去倒茶喝瞭,似乎真不是什麼大事,好像隻是白緊張瞭一場。
她們略松瞭口氣,隨手就把秋太郎丟到瞭地上,但還是關切地問道:“老爹病瞭,那我們怎麼辦?”
福澤直隆雖然有傷在身,一天二十四小時搞不好要躺十幾個小時喘氣休息,但畢竟是傢裡的頂梁住,整個傢的定海神針,這一住瞭院,傢裡肯定大受影響,她們肯定要關心的老爹沒事瞭,她們就開始關心她們的生活會不會受影響瞭,會不會零用錢縮水瞭。
冬美去桌子前坐下瞭,怒道:“老爹住院瞭還有我,餓不死你們這兩個滑頭,現在帶著秋太郎上去睡覺!”她不想和妹妹多說,隻要她們別緊張別添亂就行。
她們太小,也不能指望她們幹什麼。
夏織夏紗瞧瞭瞧冬美表情和平時一樣惡劣,再次確認瞭傢裡果然沒什麼變化,又想故態萌發和冬美講講條件,但看冬美似乎開始四處尋找棍子瞭,對視瞭一眼,想著今天終究老爹病瞭,大姐心情肯定比平時惡劣十倍,還是別惹她比較好,掉頭又把秋太郎揪起來拎著就跑萬幸,今天大姐好像忘記檢查作業瞭,快躲起來。
這三個小的一跑,冬美一瞬間好像被打斷瞭脊梁骨,軟瞭那麼一瞬間,但很快她的腰板又挺直瞭,自顧自去瞭收銀機那裡,很快拿瞭一個白信封回來遞給瞭北原秀次,輕聲道:“情況你也看到瞭,店裡暫時要歇業,這是你沒結的工資,請你……”
她這是準備把北原秀次辭瞭,而北原秀次沒接那信封,隻是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小蘿卜頭隻有十六歲,還是個女孩子,她能支撐得住嗎?
冬美很矮,面對面北原秀次本來很難看清她的表情,但她卻把臉仰瞭起來認北原秀次看個清楚,小臉上表情十分堅定:“這是我們福澤傢的事,我們福澤傢會自己處理,而且一定可以處理好!不過謝謝你的關心瞭,天太晚瞭,你該走瞭。”
說著她把信封塞向北原秀次,而北原秀次覺得這錢不該拿,雖然他現在和陽子一起生活瞭,是挺缺錢的,但現在這錢拿瞭有點落井下石的感覺。
他推辭道:“這錢你還是留著……”
他話沒說完就被冬美粗暴打斷瞭,她牢牢註視著北原秀次的雙眼,一字一頓道:“福澤傢還沒有垮,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可憐!給我拿上你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