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們翻來覆去問著那幾個問題,試圖從阮棠的回答中挖到漏洞,好逐個突破。
在便衣們問話時,阮棠回答得十分光棍。
便衣問:“你怎麼要讓林蕓西回去?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阮棠答:“我知道的不都是你們說的?我讓她等我們今晚回傢後再來滬市,有什麼錯?有錯也是因為太想傢,太想為留在醫院的同事分擔一下工作。”
說到激動處,阮棠忍不住拍桌。“對瞭,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到招待所,找個叫鄭錫的讓他去火車站退車票。”
便衣們拿著文件夾的手一抖,“鄭錫已經在來這兒的路上瞭。”
“那孟韻呢?”
“應該也是來這兒的路上。”
“葉子愛呢?”
“路上。”
“那錢大勇呢?”
“應該也是。”
阮棠不死心瞭一連報瞭十二三個名字,都被告知人全被帶來瞭。
阮棠都氣笑瞭,“那麼多人,你們問得過來嗎?”
便衣們忙讓阮棠冷靜冷靜,又要開始一輪重復問話。
“我冷靜不瞭!一千塊錢,退不瞭就打水漂瞭!”
便衣們表示會去請示領導,留下阮棠一個人在小破房裡。
不多會兒,門又開瞭。
阮棠一抬頭,竟然看到瞭季南烽,晃晃悠悠地拎著大菜籃子進來瞭。
這模樣,這動作,怎麼看怎麼像是溜街。
“所以,你是偷溜進來的?”
季南烽將大菜籃子塞到瞭阮棠的懷裡,“給小崽子找糧來瞭。”
阮棠恍然,她被帶過來時,小崽子還在睡覺,這會兒睡醒瞭一定找她。
她趕緊掀開大菜籃子上搭著的棉佈,就看到鼻涕眼淚糊瞭一臉的臟崽子。
見到阮棠,小崽子癟著嘴抽抽搭搭。
哎喲,這一癟嘴,將鼻涕眼淚可都吃進去瞭啊。
阮棠忙拿瞭一旁放著的棉佈給小崽子擦擦。
季南烽善良地提醒道:“那是他的尿佈……”
“沒事,都是洗幹凈的尿佈。”
阮棠轉移話題,“這、這咋弄成在這樣?”
“不弄成這樣,怎麼進來?”
阮棠明瞭,“這是賣慘進來的?”
“是,也不是。他們缺人手,我幫忙打雜,就晃進來瞭。”
季南烽輕飄飄地一句話帶過,叮囑阮棠別太鬧心,要不然回瞭奶,小崽子的口糧就沒瞭。
“因為這個案件影響太大,你不好太過特殊免得被人盯上,你就安心待兩天走走過場,到時候我們父子倆來接你出去。”
阮棠點頭,讓季南烽在外頭小心一點。
“對瞭,還有火車票幫我退一下,一千塊錢啊,可不能變成廢紙。”
阮棠說完看著季南烽的臉色不對勁兒,“已經過時間瞭?”
季南烽搖頭,“已經退瞭。”
“呼,差點兒嚇死我瞭,那麼多我可賠不起。”
阮棠剛松一口氣,就發現季南烽的臉色不對,“退瞭票也有問題嗎?”
季南烽本不想告訴阮棠讓她擔心,但是不得不說,要不然自有別人來問她。
“火車票不是我退的。”
“確定你在走正常流程,我回招待所給小崽子拿尿佈和奶粉,就看到瞭一沓錢和退票單。”
阮棠聽懵瞭,“還有人未卜先知,知道我們今天走不瞭嗎?”
季南烽已經問過瞭招待所的服務員,沒有人來借鑰匙開門,也沒看到有形跡可疑的人。
“有問過火車站的工作人員瞭嗎?這麼多票,工作人員一定有印象的。”
季南烽道:“已經問過瞭,工作人員說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的男人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來退的車票。”
阮棠小聲地嘀咕著,“不可能是咱們這幫人,也不可能是醫院的……那到底是誰呢?”
等小崽子吃飽喝足,叼著口糧睡著瞭之後,阮棠仍然沒有頭緒。
季南烽小心地將小崽子放回瞭他的籃子小窩裡,默默地將擦過鼻涕的尿片塞到瞭角落裡。
“我先去打探一下消息,有空就過來,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飯。”
季南烽走到瞭小破房門口,就被阮棠叫住瞭。
“我想起來瞭!”
“還有一個人!”
“李溫韋,就是紅陽縣暗巷的弓彪。”
季南烽與阮棠對視一眼,擺擺手就走瞭。
阮棠看著敞開著的小破房門口,門沒鎖,她應該能出去吧?
阮棠試探地探出瞭一個腳,沒人阻止。
再探出一個頭,剛好與守門的便衣四目相對。
一秒,兩秒,三秒。
便衣默默地挪開眼。
阮棠再探出一隻腳。
便衣已經開始挖鼻孔。
這是什麼意思?想放縱她越獄嗎?
呸呸呸,她又沒犯事,越哪門子的獄?
她就是一個地方待久瞭,溜達溜達。
然後,她就聽到瞭熟悉的破龜甲落地的聲音。
阮棠回頭看瞭一眼便衣。
又是詭異的四目相對,便衣僵硬地抬起手,開始挖另一個鼻孔。
阮棠得到暗示,擰開瞭門,果然看到瞭柳湘雲。
兩人手拉著手出門。
所到之處,便衣不是挖鼻孔,就是摳腳丫子。
然後,兩人旁若無人地出瞭門。
等人一走,局子的門就被關上瞭。
確保兩人不會再殺回來。
他們是便衣,不是演員,讓他們裝眼瞎真的太為難他們瞭。
“頭兒,放她們出去真的有用嗎?”
“死馬當活馬醫唄,那個退票的一定知道些什麼,要是能把人勾出來就好瞭。”
“可頭兒你不是答應瞭季同志,不會讓他媳婦犯險嗎?”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大不瞭到時候給點安撫就成瞭。”
阮棠和柳湘雲出來後,打算先回招待所。
一下公交車,就看到瞭對面老婆婆瘸著腿在兜售著橘子。
“這老婆婆也真是奇怪,街上都沒什麼人瞭,她還在路上賣橘子。”
阮棠卻是看向老婆婆的雙腿,她要是沒記錯的話,上次她一腳踢過去害得老婆婆摔到的是尾椎骨吧?
輕微的尾椎骨受傷,不會致腿瘸。
所以,這麼短的時間內,老婆婆的腿又受傷瞭?
老婆婆見到阮棠,拐著兩條瘸腿跑瞭,跑丟瞭兩隻橘子都顧不上。
柳湘雲撿起橘子,追著老婆婆的背影喊:“老……”人傢,你的橘子。
“你之前那一腳踢得這麼狠的嗎?讓人見到你就跑。”
阮棠搖頭,“應該不至於。”
柳湘雲隨手丟瞭一隻橘子給阮棠,“餓死我瞭,我先吃個橘子,等回頭見到那老婆婆再給她錢……”
“這、這他娘的是橘子嗎?”
外頭橙黃橙黃的橘子,瞧著鋥亮鋥亮的,剝開來果肉幹硬成絮狀,幾乎沒什麼水分。
“這玩意兒怎麼賣的?這不是騙人嗎?這老太婆竟然還天天在招待所附近賣橘子,這他娘的是覺得我們傻?還是我們外地人好欺負……”
“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
柳湘雲拿瞭阮棠手裡的橘子又剝開瞭,依舊是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我剛剛說瞭很多啊,你是指哪一句?”
柳湘雲憑著記憶又重復瞭一遍。
“這老太婆天天在招待所附近賣橘子,這種橘子誰會買?”
阮棠腦子裡靈光乍現,快到捕捉不住,“我們回招待所,問問有沒有人買到橘子的。”
附近省份的已經買瞭火車票已經連夜回去瞭,偏遠的省份都是明天的車票。
阮棠與柳湘雲走瞭幾幢樓,一省一省地問下來。
最後回到瞭他們住的12號樓醫詢問杭省的醫護們。
然後發現瞭一個可怕的事情,獨行的女醫護們中,長得稍稍好看些的都被老婆婆兜售過橘子。
消失的四人中,有兩個買回來過橘子,橘子又大又甜還便宜。
林蕓西也買過橘子,試圖緩和室友的矛盾。
“還有關雅,關雅也買過橘子。”
柳湘雲補充道:“可關雅買的橘子各個又大又甜,跟今天的完全不一樣。”
“我們想一下,有沒有這種可能,關雅那時候剛好遇上瞭我們,如果沒遇上,會不會也被噶瞭?”
細思極恐!
總而言之,這個老婆婆一定有貓膩!
阮棠讓柳湘雲找工作人員借電話,打電話去局裡匯報這個發現,她去招待所門口蹲一蹲那個老婆婆。
兩人從樓梯一路下到一樓。
“小心。”
“你也小心,別出招待所。”
咚!
柳湘雲率先一腳邁出樓梯間,頭上就挨瞭一棍子,人直挺挺地就要往後倒。
阮棠忙抱住瞭她的身體,生怕二次摔傷。
剛抱住柳湘雲的身體,餘光瞥見男人又掄起瞭棍子。
扯著嗓子大喊:“殺人啊——”
趁著男人愣神的功夫,阮棠抓著他的胳膊,咯噔一下就卸瞭他的一條胳膊。
男人忍著疼咒罵:“臭娘們!你找死!”
阮棠拖著柳湘雲的身體往後跑,大叫救命,頭上就挨瞭一棍子。
阮棠昏倒之前,看到瞭那個賣橘子的老婆婆……
阮棠的呼救聲從旋轉的樓梯上盤旋而上,等杭省的醫護沖出房間尋人時,人不見瞭。
他們趕緊報警,季南烽幾人得瞭信,沉著臉趕來。
便衣的頭兒被揍得鼻青臉腫,招呼手下趕緊幹活。
“我住在二樓,聽到阮院長的呼救聲立即出來瞭。因為我是在房間裡聽到的聲音,再加上這旋轉樓梯的聲音有回聲,我沒辦法確認是幾樓發出來的聲音。我就跑著喊阮院長,我一樓三樓都跑瞭,沒見到人。”
其他醫護:“我們聽到聲音也都跑出來瞭,直接下瞭一樓,還追出門去瞭,前後絕對不超過兩分鐘。在便衣來之前,我們已經守住瞭招待所的前後門。”
便衣們在前臺發現瞭被敲暈的服務員,送往醫院。
便衣們找到瞭那一段時間裡在招待所裡走的醫護,沒有人看到有人扛著東西離開……
季南烽緊緊地握著籃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阮院長和柳助理回招待所來做什麼?”
醫護們忙道:“來帶門口賣橘子的老婆婆……”
季南烽與賀昆對視一眼,賀昆抬腿就往外跑,“交給我。”
苗建業叮囑賀昆小心點,轉頭就問季南烽他能做什麼。
“我要招待所的圖紙,越快越好!”
招待所裡住瞭那麼多人,歹徒要帶著兩個暈倒的女人跑出去,剛好不撞上也不是易事。
苗建業領命,回房拿瞭兩條煙,去找招待所的領導。
便衣的頭兒領著人一間一間地搜查各個房間。
柳社長細心,季南烽讓他跟著自己一起搜查12號樓附近。
此時。
阮棠慢慢蘇醒,她戒備地不敢睜開眼睛,用耳聽著旁邊是否有人。
她能感受到,她靠在一個溫熱的身體旁,呼吸均勻,應該是柳湘雲。
確定柳湘雲無事,阮棠更不著急著睜開眼睛。
等瞭好久。
她的身側有衣物摩擦的聲音。
人心太他娘的險惡瞭,要不是她怕死不敢睜開眼睛,這會兒怕是要被人噶瞭。
開門聲響起之後,便聽到瞭說話聲。
“媽,你這幾天就待在這兒別出去,這些吃的夠你吃十天半個月瞭,等風頭過瞭,我再給你送消息。”
老婆婆應瞭一聲,“這個女人已經懷孕,兒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平安地把我孫子生下來的。”
……
阮棠眼皮微微地掀開一條縫,看著四周眼前是一個一個架子,架子上稀稀落落地放著酒瓶子。
這是才藏酒室。
藏酒室一般都在地下,身上的陰冷再次確定這就是地下室。
隻是一個廢棄的藏酒室。
阮棠餘光看到瞭老婆婆口中懷孕的女人,雙手雙腿都被綁在瞭柱子旁,兩眼發直地盯著某處。
外頭的談話聲止瞭,阮棠也重新闔上瞭眼。
“媽,這兩個臭婊子還沒醒,該不會死瞭吧?”
“死瞭就死瞭,又不是黃花閨女。傷瞭你一條胳膊,還你一條命,天經地義。”
老婆婆涼薄的聲音讓阮棠腳底生寒,她隻盼著季南烽他們能快點找到這裡。
阮棠不確定自己被綁瞭多久,七八個小時不擠奶,奶水漲得厲害。
她現在就覺得胸口緊繃著難受。
那麼根據推算,現在已經凌晨三四點瞭。
又熬瞭不知道多久,老婆婆給那個懷孕女人喂早飯。
將饅頭泡進溫水裡泡軟之後,塞到瞭懷孕女人的嘴裡。
“趁著現在還有一口熱乎的,你就吃點,再過兩天,就連口熱的都吃不上瞭。”
那女人挪開頭,半晌才道:“我要上廁所。”
老婆婆罵罵咧咧地解開瞭她腳上的繩索,拉著人去角落裡解決。
趁著人不在,阮棠忙看向柳湘雲。
約莫十小時瞭,柳湘雲一直未醒來,阮棠的心忍不住下沉。
她等不及季南烽他們來救人,她得自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