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守著城門的士兵猛地舉起弓箭，對向慢慢打開的城門，高聲喊：“趕緊把門關上！門不許開！！！”
但縣城老舊的城門吱吱呀呀地被打開瞭，一個身影走瞭出來。
見到他出來，那些士兵齊齊往後退瞭一步。
“再往前走一步，我們就對你不客氣瞭。”
男子舉起雙手說：“我是清寧縣縣丞林安彥，請求見都司蔣指揮使一面。”
“一個小小的縣丞也想見指揮使？”有個士兵冷嗤瞭一聲，“趕緊回城裡去，指揮使大人說瞭，不許任何一個人出城。”
林安彥壓著怒火說：“官差大人，我並沒有傳染上瘟疫，不止我，縣城裡有很多人都沒傳染上瘟疫。可如果封瞭縣城，不讓我們這些人離開，我們也會傳染上……”
“這是命令！”士兵大喝，“趕緊回城去，你們這些人出來，隻會讓江南府所有人都跟你們一樣。”
林安彥深吸一口，盡量冷靜地說：“我們可以不出來，但清寧縣沒有多少大夫，也沒有多少藥材，我們不能幹等著，耗死在這裡……”
“停！你再敢往前一步，別怪我們不客氣！”
林安彥攥瞭攥拳頭，眼神絕望，胸口積攢的怒氣和悲憤快噴湧而出瞭。“我是朝廷命官，你們敢射殺我？！”
“一個八品縣丞而已，若是連累瞭整個江南府，你有多少命都償還不起。”
林安彥咬著牙，腮幫子因為用力而發抖：“是，我就一條命，我償不起。可江南府的人他們的命是命，而我們的命就不是命瞭嗎？清寧縣裡有將近七萬人，這七萬人的命不是命嗎？！”
他情緒激動，盡管他早已知道他出城後，會面對什麼樣的場景，可他還是不憤，還是不甘！
足足七萬條人命，都司指揮使竟然敢不上報朝廷，直接將他們悶死在這裡。
林安彥的話剛說完，一隻箭射在他的腳下。
林安彥腳步往後一縮，緊接著另一隻箭又射在他另外一隻腳前。
林安彥臉色由青變白，最後又由白變灰，激昂的眼神也迅速灰敗瞭下去。
他想到還在城裡的人，清寧縣的知縣還有那些鄉紳，早在得到消息時，也就是五天前就偷偷出瞭城。而留下來的這些人不是走不掉，就是不願走的。
林安彥也不想走，他無法做到，對那一雙雙期盼與絕望交織的眼神，棄之不顧。
他今日開城門，就是想拼一拼，為城裡那些人拼出一條路來。
哪怕隻是讓外面的人多給他們派些大夫來，或者多送些藥物來。
但他開瞭城門才知道，外面的這些人已經不關心城裡人的生死瞭。
他們沒救瞭。
林安彥心中越發悲憤絕望，心口發苦。他眼眶通紅，憤怒地看著眼前的所有人。
“該死的是你們這些草菅人命的人才對！”
林安彥憋著一股怒氣，直沖沖地往前沖。
“林大人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林大人，我們是不是得死在這瞭？我不想死，我還沒去京城參加科考……”
無數聲音在他耳邊盤旋，他根本不在乎他自己的命瞭，他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也得出城，給城裡的人搬救兵回來。
“找死！”士兵一聲大喊，萬箭齊發，直取林安彥的命。
但突然一道清光從天而降，長劍挽起一道劍網，將所有的利箭擋下瞭。
“什麼人？！”所有士兵大吃一驚。
宋九兮抓住林安彥的肩膀，用力往上一提，將人帶出瞭士兵的包圍圈。
“別讓他們跑瞭，趕緊追！”
宋九兮提著林安彥，輕功運到極致。右手手腕快速地出劍，在他們身後形成瞭一道道劍影，將所有射過來的箭都擋瞭回去。
幾息間，宋九兮已經帶著林安彥躍進樹林中，消失不見瞭。
士兵臉色一沉：“趕緊通知指揮使，城裡有個人跑瞭出來。”
*
宋九兮一路將林安彥提回到五公裡外的山林上。
等宋九兮放下林安彥時，他捂住脖子大聲地嗆咳起來。剛才宋九兮提著他的後領，衣服緊緊勒在他的脖子上，差一點他就喘不過來瞭。
過瞭好一會兒，他才緩瞭下來，不過眼眶卻濕潤發紅。
宋九兮遞給他一個水壺：“喝點水緩緩。”
林安彥這時才看清眼前的人，面對這張臉，他心神受到瞭極大的震撼。“宋，宋九兮？！！！”
“是我。”宋九兮點瞭點頭。
林安彥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怎麼在這裡？！對瞭，你離我遠點！”
他猛地想起，往後急退瞭兩步，生怕靠近宋九兮。
宋九兮說：“你不是說你沒傳染上嗎？”
“我是沒有，但萬一……”林安彥不敢保證瞭，萬一宋九兮被傳染上瞭怎麼辦。
宋九兮問：“你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有發熱的感受嗎？”
林安彥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搖瞭搖頭。
宋九兮走近，林安彥又想往後退，宋九兮冷喝一聲：“別動。”
林安彥不敢動瞭，宋九兮直接伸手摸上林安彥的脈息，這下林安彥真的一動都不動，甚至腦袋裡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想都不敢想瞭。
宋九兮把完脈後，說：“你的脈息正常很，並沒有什麼異樣，不過以防萬一，方瓏你安排人給林大人煮點藥，先預防著。”
“嗯。”方瓏起身去煎藥去瞭。
林安彥看著宋九兮，問：“你怎麼會來這裡？這裡很危險，你趕緊回去。”
宋九兮沒回答，反而問：“清寧縣裡面怎麼樣瞭？”
林安彥沒說，還是說：“這裡真的很危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來這裡，你得趕緊回京城，明將軍……怎麼會讓你來這裡……”
“林安彥。”宋九兮直直盯著他的眼睛，“我從京城來這裡，就是為瞭清寧縣的事。我也帶瞭很多大夫和藥材，所以你得跟我說清楚，城裡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才好幫你們。”
林安彥怔瞭怔，眼眶陡然通紅，浸上瞭淚。
“我真沒想到，來救我們的會是你。”林安彥又哭又笑，“我很高興，可我又很害怕。”
他期盼有人來救他們，可來的人是宋九兮，他又害怕瞭。
宋九兮該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京城裡，要是在這裡因為救他們出瞭一點事，他會一生不安，一生痛苦。
可是宋九兮望著他的眼神無比平靜，讓他震顫不安的心，也漸漸平靜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