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述白人到哪瞭？”
“人已經到清寧縣瞭，明夫人進城已經三日瞭。”
“梟衣衛提前動瞭？”
“是，燕述白離京那日，兩萬梟衣衛就拔營跟瞭上去。隻是因為人數多，所以這兩日才能到江南府。”
念巧稟報完，盛明雪才點瞭點頭。她倚在美人榻上，神情淡然。
過瞭一會兒，盛明雪說：“聖上這幾日都歇在哪裡？”
念巧道：“都歇在瞭禦書房。”
盛明雪轉瞭轉佛珠：“今晚去請陛下來一趟。”
念巧微微訝異，但也沒開口。盛明雪輕笑一聲：“我隻是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要是把我和燕述白放在一起，陛下會選誰？”
“主子為何會這樣想？”念巧疑惑地問，“陛下深愛娘娘，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若不是因為知道，我也無法進宮。”盛明雪將佛珠放到一旁的桌上，抬起手，念巧忙躬身讓盛明雪的手搭在她的手心上。
盛明雪款款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窗外。“但燕述白幾乎算是他養大的，這麼多年的父子情深，該怎麼算呢？”
念巧說：“再怎麼算，主子也是在第一位的。況且陛下不是答應主子瞭，不考慮扶燕述白登大位瞭。”
盛明雪淡聲道：“所以啊，這麼聽話的人，我好歹給點甜頭。”
念巧不說話瞭，傍晚聖上興沖沖地從外面進瞭瑤華殿。
“雪兒，雪兒，你身體好點瞭嗎？”
“臣妾萬事都好。”盛明雪彎腰行禮被聖上一把拉住瞭手。
“雪兒沒事瞭就好，這幾日我一直不敢來打擾你休息。”
他這話情切，絲毫不像一個帝王對妃子說的話。
“是臣妾怕將病氣傳染給陛下，陛下這幾日養身的藥都喝瞭嗎？”
一聽盛明雪關心他，聖上立馬笑開瞭。“有雪兒關心，我身體早好瞭。”
盛明雪笑笑，眼神從聖上鬢角的白發上掃過。
念巧也禁不住往上偷偷看瞭一眼，幾日不見，聖上又蒼老瞭許多。
眼角的皺紋，幹燥發皺的皮膚，還有黑白參半的頭發。
這都昭示著，眼前的人半個身子都埋進瞭棺材裡。
念巧又掃瞭一眼盛明雪，她立馬低下瞭頭。
聖上和盛明雪坐下後，看著盛明雪這張臉，也恍惚瞭起來。
“雪兒，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有變。”
“臣妾早不如當年瞭。”她笑著說，“陛下喝茶。”
盛明雪垂著頭，凝白的細頸彎下，眉目如畫，好看得一如當年。
盛明雪今日還穿瞭件紅色的衣裙，聖潔與明艷交織，聖上仿佛看到那年，盛明雪與燕鶴榮大婚，他被請來作為主婚人的時刻。
在盛明雪被送進洞房後，他心口鼓動著一股邪惡的念頭。
他想要不擇手段，想要此刻屋子靜坐著等著的那個女人是他的。
那念頭越來越強，讓他忍不住動用武力，直接闖到喜房裡。
紅色的蓋頭下一襲裊裊倩影，他心臟狂跳，抖著手靠近。
他不敢掀開蓋頭，卻猛浪地靠近抱住瞭人。
“燕郎？”盛明雪驚呼一聲。
他心頭竄動的念頭更重，唇幹舌燥。他急不可耐地將人撲倒，嫁衣撕碎，鮮紅的顏色觸目驚心。
他卻不管不顧，直到對上盛明雪嬌艷又冰潔的一張臉。
他要瞭這個人，心魔卻越發重瞭。
那之後盛明雪不見他，他也不敢強來。如今盛明雪來瞭，他卻仍然覺得，那紅蓋頭下的美人他從來沒得到過。
他瘋瞭似的去搶，去掠奪，萬裡江山都在他手中瞭，可眼前的女人依舊離他那麼遠。
她依舊那麼美，美得不似在人間。
過瞭這麼多年，她竟然一點都沒變。
不像他，早已老瞭。
想到這裡聖上沉默瞭下來，盛明雪泡好一杯茶，端瞭過來。聖上接瞭過來，灌瞭兩口，猛地起身。
“朕還有公事，得回禦書房處理，雪兒你……你好好休息。”
說完後聖上直接離開瞭，盛明雪臉色倏地冷沉瞭下來。
念巧看瞭看，小聲道：“陛下也許是真的去忙瞭。”
“無所謂瞭。”盛明雪神色冷淡，撣瞭撣衣袖上看不見的灰塵。“我進後宮隻是為瞭更方便行事而已，隻要對大業有助，我便會不擇手段。”
她要是需要恩寵，早進宮瞭。
如今她身在後宮，就算聖上不來，有些事情做起來也方便瞭。
她忽然勾起唇道：“燕鶴榮還不知道我活著吧？把我活著的消息透露給他。”
念巧想到那個在盛明雪死後，仿佛老瞭十歲的燕國公。
若是他知道盛明雪還活著，而且還在後宮…….
念巧趕緊點瞭點頭，立馬去辦瞭。
*
清寧縣，病坊。
宋九兮隻躺瞭兩個時辰，就起身瞭。病坊裡他們大夫每日都要喝藥預防，又必須勤換衣服，勤洗手，但即使是這樣，這三日又倒下去三四個大夫。
人手越來越少，每個人都繃著一股勁。
這股勁要是散瞭，人也直不起來瞭。
宋九兮提早起來，一開門，發現二十來個人在門外等著，或站或躺。
“宋大夫。”
“宋大夫。”
他們見到宋九兮忙站瞭起來，就算不能站的，也扶著墻，看向她。
宋九兮開口：“你們……”
“宋大夫，我們是來當藥人的。”
“我也是。”
“算我一個。”
“宋姐姐。”寧寧眨著大眼睛說，“我也要當你的藥人。”
……
宋九兮靜靜地看著他們，他們不敢離宋九兮太近，隻能遠遠地看著她。
宋九兮忽然笑瞭，彎起眉眼。
你看，希望如此渺茫，但是有人堅持。
宋九兮笑著說：“大傢先排好隊，等我將藥煎出來，大傢都試一試。不過年紀太小的，還有年紀太大的，我就不收瞭。”
她一笑，大傢都敢說話瞭。
畢竟宋九兮冷著臉的時候，大傢還是怕的。
有人忽然問：“宋大夫，我聽昨日進來的人說，您是明梟將軍的……夫人嗎？”
宋九兮一愣，隨後想起那日她在病坊外暴露身份，她本就沒準備隱瞞。
她笑著點瞭點頭：“我是。”
人群一下子興奮起來瞭，好像生死都不及八卦來得有趣。
“真是明夫人，明夫人來救我們瞭。”
“明夫人，那明將軍會來嗎？”
宋九兮道：“他在城外籌集藥材，我們現在還很缺藥，所以他暫時不進來。”
“那明梟將軍真的長得非常好看嗎？”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瞭，明梟將軍就是因為太好看，所以上戰場都要戴面具。”
“我也聽說書先生說瞭，當年他去北地守城，一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為他神魂顛倒呢，我還聽說有一位狼女，傾心於明將軍，後來被明將軍收入帳內……”
“這話可不能胡說，我沒做過的事，我可不認。不然我的娘子可是要生氣的。”一個聲音突兀地插瞭進來。
宋九兮心口狂跳，猛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