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回頭往出聲的地方看去,一個身量極高的男子立在他們身後。
他臉上蒙著黑色的面巾,但這絲毫不影響大傢從清俊、瑰姿的眉眼上,窺到一點絕色。
眾人茫然,又面面相覷,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畢竟病坊裡都是等死的人,形容狼狽,憔悴,如此風光霽月的男子隻能是新來的。
燕述白沉聲道:“明夫人不介紹一下?”
宋九兮動瞭動唇,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有人問:“明夫人,這人你認識嗎?”
有個機靈的已經從剛開始燕述白的話裡,察覺到瞭什麼。他看看燕述白,又看看宋九兮,驚聲問:“您不會是明將軍吧?!”
“明將軍?!!!”
“真的是明將軍嗎?”
“長得這麼俊,肯定是明將軍瞭。”
一聲明將軍,大傢都圍過來沖著燕述白上下瞧著。要是擱以往他們還不敢如此冒犯,但如今人都快死瞭,他們根本不在乎瞭。
宋九兮越過人群,走到燕述白身邊。“你怎麼來瞭?我不是讓你在外面多籌集些藥材來嗎?”
“我來看看我傢夫人是如何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也不過如此瞭吧。”
很好,這陰陽怪氣的語調,很燕述白。
宋九兮壓下火氣,一言不發地拽過燕述白的手腕,將人往屋子裡拉。
眾人看到她這動作,一下子哄笑起來瞭。
“宋大夫,你著急將明將軍拉回屋,不會是怕我們多看將軍兩眼吧?”
“明將軍這麼好看,宋大夫是怕被別人搶走瞭嗎?”
“你們都別瞎說,宋大夫明明是想將軍瞭,小別勝新婚……”
宋九兮的耳朵肉眼可見地紅瞭,要不是臉上有蒙面巾遮著,她都沒臉見人瞭。
燕述白被宋九兮拽著往前走,他指瞭指自己,又指瞭指宋九兮,笑著道:“大傢別開我娘子玩笑瞭,我娘子臉薄……”
“燕述白!”宋九兮猛地停住腳步,回過頭瞪著他。
燕述白向眾人聳瞭聳肩,意思是“我說對瞭吧”。
宋九兮冷著臉,猛地將燕述白拽進屋裡,“啪”地一聲關上瞭門。
燕述白因為力道往前載瞭兩步,但在快撞上宋九兮的時候,陡然剎住瞭腳步。
沒瞭外人在,他剛才臉上的戲謔和玩笑都消失瞭。
他往後退瞭一步,那雙丹鳳眼垂下,冷冷地看著宋九兮。
宋九兮卻沒註意到他的眼神,她這會兒在極力控制瞭自己胸口的怒火。燕述白根本不願意留在城外,非要跟著進來。
她對她自己自信十足,燕述白一來她倒是慌瞭。
忽然她想起燕述白冒生生進來,除瞭帶著蒙面巾外,沒有其他任何防護。
宋九兮突然轉身跑開,燕述白還等著一會兒教訓她呢,沒想到宋九兮卻先跑開瞭。
他舌尖抵瞭抵牙根,一腔怒火擠在胸口。
滿滿當當的,快要從喉嚨口湧瞭出來。
燕述白低笑一聲,神情極冷,一拳頭砸在旁邊的墻壁上。
“你在幹什麼?”忽然一道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燕述白收回手,面無表情地側頭掃瞭宋九兮一眼。
宋九兮目光落在他手上,氣壞瞭。“燕述白,你發什麼瘋?”
“我發瘋嗎?我要是真的發瘋,早在知道你要進清寧縣的時候,我就應該不管不顧追過來,將你抓回來。不對,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讓你來清寧縣,讓你來江南!”
燕述白火氣漸旺,眸子閃動著怒火。
宋九兮說:“我們不是說好的,我一路給你寫信,向你匯報安全。而且我進來幾天瞭,也沒事。這瘟疫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傳上的。”
“宋大夫的意思是,這瘟疫還看人下菜?”
宋九兮一皺眉:“你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的。
燕述白猛地往前跨一步,抵到宋九兮面前。“宋大夫這麼厲害,想必我在這裡也會沒事的。”
宋九兮的手指蜷瞭蜷,這話她不敢答。
她也怕,怕燕述白出事。
燕述白掃瞭她一眼,轉身往外走。
宋九兮回過神來忙問:“你去哪?”
“去看看病坊如今什麼情況,宋大夫放心,我會很惜命的。”
宋九兮咬牙,道:“你先回來將這碗藥喝瞭。”
燕述白回過頭,宋九兮將手中端著的藥遞給燕述白。“這是預防的藥,每日都要喝的。”
燕述白掃瞭一眼黑乎乎的藥,宋九兮說:“病坊裡沒有蜜餞,你先忍兩天,我讓長安他們從外面找一點送進來。”
燕述白忽然勾起唇來,眉眼間的冰霜乍然融化。
他一把端過藥仰頭喝瞭下去,眉頭隻輕微皺瞭皺就舒展開瞭。“你夫君沒有這麼嬌氣。”
宋九兮忍不住腹誹,燕述白還不嬌氣,以前可是喝點藥都要人拿蜜餞哄著的。
燕述白喝完藥,轉身去病坊各處看瞭看。
他既然來瞭,就全權接手瞭病坊。而病坊裡的人一聽說連明將軍明夫人都親自進病坊救他們瞭,頓時個個精神大振。
有燕述白在,猶如一根定海神針。
而宋九兮也著手開始忙配藥方的事瞭,金大夫從她身後轉瞭幾圈,對於她配出的藥方不發一言。
雖然藥坊裡有很多人報名做藥人,但宋九兮也不是誰都用的。
而且在此之前她還要瞭解清楚這人傢裡的情況,若是頂梁柱,她絕對不用。
即使是用瞭,她也承諾每人給多少銀兩,以保證傢裡的生計。
宋九兮此舉在病坊裡傳開瞭,大傢更信任宋九兮瞭。
病坊裡的時間都是緊張的,大夫更是跟死神在搶時間。誰也不敢松懈,而且外面還在源源不斷往病坊裡送人。
宋九兮頂著壓力,將藥煎瞭出來,喂給瞭病人。
第一日沒有效果,第二日沒有,第三日……
宋九兮忽然發現燕述白開始發熱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