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辰雲走到朱阿措身邊，笑著說：“這一戰我們贏瞭，走，我們下去找主子討賞去。要不是我們傢阿措攔著，也擋不住那麼多毒物。阿措這麼厲害，一人可抵千軍萬馬瞭。”
朱阿措卻皺著眉，目光從城中心轉到樊城的西邊。
她懷裡的青蛇躁動不安，從她懷裡溜瞭出去，仰著細脖子沖西邊吐蛇信子。
付辰雲正奇怪呢，還沒開口問就見朱阿措往城樓下跑去。
“阿措你去哪啊？”付辰雲匆忙跟上，朱阿措已經從城樓上跑下來瞭。
她雖不會武，但腳程卻極快，大概跟她自小在山林間長大有關。
付辰雲運起輕功到瞭她身後，一把將她抱瞭起來。“小丫頭這個時候要去哪？這麼大的雨走丟瞭怎麼辦？”
對於付辰雲總把她當小孩子叮囑的行為，她已經可以做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瞭。
她指著樊城的西邊。“去那邊，快跟上，她要跑瞭。”
“什麼東西？”付辰雲皺著眉看過去。
但遠處依舊是黑沉沉的雨幕，大雨沖刷瞭一切，讓整個世界都混沌起來瞭。
付辰雲掠起輕功往西邊飛掠過去，他道：“我帶你過去，你抓緊瞭。”
朱阿措下意識抱住付辰雲的脖子，付辰雲的輕功極好。即使在厚重的大雨下，他也如飛燕般輕盈，沉穩。
朱阿措沒感覺到一點顛簸，付辰雲將她護得好好的。不知道急忙從哪找的鬥篷，罩下後，她連雨水都沒淋到多少。
他們一直追到樊城西城門外，入眼的是繁茂黑黢黢的山林。
再往裡就是蜀南有名的深山妄羅山瞭。
那也是朱阿措自小長大的地方。
“進去。”朱阿措指著裡面。
付辰雲帶她飛掠瞭進去，直到他們疾行瞭有小半個時辰，朱阿措忽然揪住瞭付辰雲的衣領。“停下！”
付辰雲急剎腳步，一隻蝙蝠擦著耳邊飛瞭過去。更多的蝙蝠煽動著翅膀，一隻隻蹲守在付辰雲周圍的樹木上，奇異的褐黃色眼珠盯著付辰雲。
付辰雲被盯得頭皮發麻，緊緊抱著朱阿措。
朱阿措說：“有人在操控它們。”
朱阿措忽然拿起手中的樹葉，吹瞭起來。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山林深處另一道聲音也響瞭起來。
清越與刺耳的聲音夾雜著，所有的蝙蝠都飛瞭起來，毫無秩序地亂飛著。
空氣中都是蝙蝠淒厲的叫聲，付辰雲的耳朵生疼，他伸出手捂住瞭朱阿措的耳朵。
朱阿措看瞭他一眼，付辰雲說：“你吹你的。”
朱阿措繼續吹瞭下去，忽然，這些蝙蝠翅膀僵硬住瞭，陡然從半空中落瞭下去。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瞭。
付辰雲提起瞭全部的心神，警惕地看著深山中的人。
沒一會兒走出來一個全身裹在黑色麻佈中的老嫗，她臉上畫著七道彩條，頭上編著無數的辮子，跟付辰雲一開始看到的朱阿措一模一樣的打扮。
老嫗眼睛渾濁，卻直直盯著朱阿措。
她的身後還有兩名黑衣裝扮的人，手上都拿著刀。
老嫗嘶啞的聲音響起：“你都長這麼大瞭？”
朱阿措說：“我不認識你。”
“你自然不認識我，彝人巫主從來隻有一位。你要是留下來，我就活不瞭瞭。”
“你要殺我？”朱阿措問。
付辰雲按住腰側的劍，他隨時準備出手。
“我不殺你，反而是你要殺我。”老嫗聲音粗糲，沙啞難聽，“要不是你被人帶到瞭中原，我們彝人一族也不會踏入人間的紛爭。如今你回來瞭，你殺瞭我，你就是下一任巫主瞭。”
付辰雲眉心一跳：“誰要留在這深山老林裡當什麼巫主，你個老巫婆想死，也別拽著我們傢小孩。小女孩傢傢的，手上怎麼能沾血。”
“這是每一代巫主的責任，你也逃不瞭。跟族人在一起，這才是你的傢。”老嫗並沒有因為付辰雲的話動怒，而是緩慢又悚然，“否則你也不會跟著指引，找到瞭這裡。”
“新的巫主殺掉舊的巫主，這是刻在血脈裡的本能。”
這像是一句箴語，付辰雲隻當她為屁話。
“開什麼玩笑，深山老林裡有什麼？阿措別聽她的，你跟我回京，或者下江南，去哪都比待在山林裡好玩。”付辰雲緊張地抱著朱阿措。
朱阿措拍瞭拍他的手，要下去。
付辰雲更加緊張，抱著不放。“你幹嗎？你真的要跟她回去？！”
“你讓我下來講話！”
朱阿措跳瞭下來，她目光看向老嫗身後的山林，那裡面是她熟悉的地方。
深山的氣息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她身體裡的血脈似乎也跟深山的氣息呼應著。老嫗說的沒錯，她就是受到血脈裡的召喚，她才追過來的。
她的腦海裡還有個聲音告訴她，要她殺瞭眼前這個老嫗。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跨瞭一步，付辰雲猛地拉住瞭她。
朱阿措回頭看到付辰雲著急的臉色，她想到瞭之前宋九兮給她紮的辮子，方瓏給她刻的一個木雕，還有付辰雲……這人要當她爹。
“我不回去。”朱阿措又退回瞭一步，她比較想念當小女孩的感覺。
老嫗的臉色忽然變瞭，她重重地哼瞭一聲：“在外面玩野瞭，都不知道要回傢瞭。”
她抬瞭抬手，後面的兩個黑衣人忽然拔刀沖瞭上來。
付辰雲將朱阿措往自己身後一甩，隨後拔劍迎瞭上去。
剛一交手，他心底一沉，這兩人的武功不弱，不在他之下。
付辰雲喊：“阿措快回去，回去找主子！”
朱阿措眸子冷酷，她手中隻有小青可用，她身上還有毒藥，別人休想從她身上討到便宜。
但青蛇剛躥出去，就被其中一個黑衣人斬斷瞭腦袋。
朱阿措心痛又大怒，眼睛通紅，她猛地將手中的毒藥都撒瞭出去。她要毒死他們，為她的小青報仇。
但毒霧散去後，那兩人絲毫事都沒有。朱阿措瞳孔一縮，就聽見老嫗說：“使毒是彝人的天賦，但解毒也是我們的天賦。”
“阿措走！”付辰雲拼著挨瞭一刀的代價，猛地提起朱阿措就往回跑。
朱阿措掙紮地大喊：“他們殺瞭小青！我要他們的命！”
付辰雲全力運起輕功，幾乎沒有停歇。
老嫗看著他們的背影說：“你們答應過我，將我們彝人新的巫主帶回來，我才答應摻合你們的事。”
一個黑衣人說：“放心，他們跑不瞭。”
兩個黑衣人追瞭出去，他們的刀上抹瞭毒，付辰雲帶著人逃不遠。
付辰雲的輕功陡然一滯，他從半空中栽瞭下去。
他重重摔在地上，滾進瞭泥水中。而朱阿措被他護在懷裡，一點事都沒有。
朱阿措慌張起來，沒等她查看付辰雲的傷勢，那兩個黑衣人已經追瞭過來。
付辰雲撐著一口氣爬瞭起來，朱阿措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快跑回去，去找主子！否則我們都會死在這裡。”付辰雲推瞭一把朱阿措，他踉蹌地站瞭起來，面向那兩個黑衣人。
付辰雲看著他們笑：“北齊人？北齊怎麼跟蜀南的巫主攪合到一起瞭？還是說蜀南的這場戰亂就是你們掀起來的？”
那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眼中迸發瞭狠意，提著刀沖付辰雲走來。
朱阿措不敢回頭，拼命地往前跑。
眼淚混著雨水糊瞭一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跑瞭。
付辰雲這個多管閑事的，莫名其妙來管她，又莫名其妙來救她。
她什麼時候說過她需要瞭？
付辰雲這個傻子，傻子怎麼當人傢的爹。
朱阿措不知道跑瞭多久，忽然被人拽住瞭。宋九兮抓著她的手臂問：“發生什麼事瞭？”
“付辰雲，付辰雲那個大傻子快被人殺死瞭！”她哭著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