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原本還未留意,隻顧著驅趕那些老弱婦孺。但是,他忽然發現,被趕走一些老弱婦孺後,竟然還有老人孩子靠近馬車。而靠過來的老人孩子邊上,有兩個男人形跡可疑。
要知道尋常人看到跑動的馬車,都會躲開。
他們這馬車上又沒有遮蓋,除瞭一車壯漢再無其他東西,流民們就算想搶,也不會搶這種一看就沒多少糧食、動手後風險還很大的馬車才對。
而那幾個男子看瞭看這邊幾輛馬車後,互相對瞭個眼神,就借著流民們的掩護往馬車這邊靠過來。
馬車前面要是被老弱婦孺擋住道路,那他們就走不掉瞭。要知道他們這幾十號人,丟在這一路災民中,也隻是滄海一粟。他們就算真的狠心對老人孩子揮刀,隻怕刀砍斷瞭也殺不光這些人。
所以,瘸子當機立斷,擒賊先擒王,選瞭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男子,上去揮刀就砍。
那男人邊上的老人孩子沒想到瘸子說砍就砍,嚇得尖叫一聲四散而逃,那男人也沒想到瘸子速度這麼快,往邊上一側躲開瞭瘸子的刀,還叫瞭一聲:“大爺……”
他剛想說話,瘸子卻壓根不開口,見他躲遠瞭,翻身一刀往邊上另外一個男的身上砍去,這一下又快又狠,另一個男人本來是想過來幫忙的,沒想到自己被一刀砍在胳膊上,一陣血霧噴灑之後,才覺得自己胳膊斷瞭一樣,低頭看到骨頭都露出來,痛得大叫瞭一聲。
災民們不管什麼心思,都是普通老百姓,一看見血瞭,而馬車上的那群男人一個個都拔出瞭刀,嚇得尖叫著四散而逃。
瘸子刀指著倒地的那個男人,看著避開自己一刀的男子,惡狠狠地道,“你們這種劫道的,老子見多瞭,告訴你們,再不走,老子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說完提刀又往倒地受傷的人砍去,這一下,誰都沒敢當他是嚇唬人的,倒地的那個連滾帶爬往後退。
瘸子也不戀戰,看他們退開讓出一條路,直接狠狠幾鞭抽在馬上,“都閃開,撞死瞭活該!”他一邊叫一邊驅馬在官道上飛快而行,官道上的流民們遠遠看到馬匹沖過來,四下逃散。
那幾個男子不知道是什麼路數,這種時候,若是心軟,就怕被圍上。
所以,瘸子閉著眼睛毫不停歇地趕路,也不管馬車前方是不是有人。
幸好,因為剛才那一陣喧嘩,官道上的流民們都知道這幾輛馬車會撞人的,都是遠遠避開,總算沒有真的撞到老人孩子。
跑出一段路後,瘸子才稍微松口氣,將馬車稍微慢瞭下來,“大傢都註意著些,要是發現有男人靠近,馬上動手不要猶豫。”
這次帶出來的衙役和護院們,都是瘸子和阿大精心挑選的,都有一股彪悍之氣。所以,這些人聽到瘸子的話,倒也沒有害怕,人人提刀在手,分瞭四面各自註意著。
“那些男人是不是就是遼中的亂民?”劉衡有些擔心。要是亂民混入流民之中四處作亂,一時之間要抓可就難瞭。
瘸子搖頭,壓低瞭聲音說道,“太爺,那幾個男子很不對勁,看那動手的架勢,雖然有些遮掩,可分明是當兵的。”那幾個男人走動的時候,互相遮掩配合,看著就是軍隊中練兵練出來的隊形啊。
劉衡聽到是當兵的,皺緊眉頭,“遼州除瞭一部分守軍,就隻有邊軍瞭。”
“不是邊軍。”瘸子很有把握,“那幾個人雖然當兵受訓過,顯然沒上過沙場見過血。”要是在沙場上跟人搏命見過血的,絕不會一刀受傷後倒地慘叫,要知道沙場上你死我活,隻要有口氣在就得拼命。
要是他和阿大、阿二他們,跟人對戰受傷瞭,隻要還能動彈,就是咬都要咬下對手一塊肉來,哪裡會這麼窩囊地躺著裝死?
“那守軍呢?”
“遼州這兒的守軍,照理也不該如此窩囊才對。那幾個男人,我看著就像是一群巡久瞭的新兵蛋子。”
劉衡想不出頭緒,不是邊軍不是守軍,難道遼州還冒出第三支軍隊來?
“先一路小心著,待到瞭應城,我立即向知州大人稟告此事。”還有新野縣城截獲兵器之事,也得向知州大人當面稟告,盡快商討出對策來。
劉衡現在就擔心,那些遼中亂民是蓄謀已久的,會不會是他們在新野山中發現鐵礦,私下煉制兵器準備造反?但是這也說不通,一群亂民,龐方這個轉運使就這麼包庇他們?
還有李必樹,龐方就算是六品官,他就能指使得動李必樹?
劉衡就覺得一腦子疑惑,遼州必定還有其他勢力在,可他偏偏沒有頭緒。
崔知州會不會知道?
據說崔同和已經在遼州做瞭十多年的知州,他應該對此處各傢瞭如指掌,遼州要是還有其他勢力,難道能瞞得過崔同和這一州之長?
隻恨自己在朝中根基太淺,很多事無法知道。
但是,劉衡還是留瞭個心眼,“待趕到應城後,留一些人在城外等著吧。”
為瞭自己的小命著想,就像顏汐說的,無論多小心都不為過。
瘸子應瞭一聲,因為一路上的見聞,一時間眾人都不再開口,晚上休息時,一群人也沒離開馬車,寧願裹瞭厚實的棉被,大傢就面朝外坐在馬車上,背靠著背歇息。
劉衡趕往應城時,應城這兒,崔同和也沒有閑著。接到回信後,他匆匆趕到瞭龐方曾去過的那所大宅,求見瞭安王。
“王爺,遼州各處的知縣都在往應城這兒趕來,待到這些人都到瞭,王爺就可舉事瞭。”
“可確認過,是否都過來瞭?”
“虎牢關那邊的知縣因為年事已高臥病在床,不能出行,派瞭縣丞替代;新鄉知縣……縣內出現亂民砸搶,他遭遇亂民,已經不幸身亡。其餘知縣都已經出發瞭。下官按王爺的吩咐,派人送糧食到遼中賑災。其他人聽說糧食被搶後,都不敢再輕舉妄動,趕來商議。”
之前幾年小有豐收,但是因為要支援邊軍抗敵,加收瞭秋糧,大傢手中也沒有多餘的糧食。
今年連老天爺都幫王爺的忙。渾河一決堤,遼州境內哀鴻遍野。不管縣內有沒有受災,逃難的流民一過來,加上還有北蠻馬上要打進來的消息,整個縣都亂瞭。
要安撫百姓,最好的辦法就是拿出糧食來賑災。可是,各處縣衙秋糧都還未收上來,誰手裡都沒糧食,這種時候,崔同和說應城這兒籌集到瞭一批糧食可用於賑災,那些知縣們都不想錯過。
就算不為治下百姓,過來一趟領些糧食換錢,自己可以平白得利,也是好事啊。
遼州這邊,下轄二十多個縣,其中不少知縣已經歸順瞭安王。
但是,大事在即,安王是個謹慎的人。這麼多人裡,誰知道有沒有人陽奉陰違?
安王和幕僚們商議之後,覺得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將這些知縣們都圈到應城來關起來。而且,為瞭不走漏風聲,就以賑災和小心北蠻的名義聚集。
當然,為瞭謹慎,派出去召集的人,其實都還帶瞭人手,若是哪個知縣無故不肯來應城,那穩妥起見,就都殺為上策。
比如新鄉縣的知縣,居然推脫遲遲不肯出發來應城,也就命喪“流民”之手瞭。
其實新鄉知縣是死得冤枉,他隻是聽說外面到處是流民亂民,怕自己出門遭遇不測,沒想到怕死的人,反而死在傢裡瞭。
“那新野知縣劉衡呢?”安王問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