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驊為瞭防止自己就像現在這樣後悔,已經在今天出門的時候,把人皮面具放在瞭傢中。
現在手邊隻有一個能夠遮住半張臉的普通面具。
驪驊把這個面具拿起來,緊緊地系在自己的後腦上,然後又把鬥篷重新穿起來,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蓋上。
這樣坐瞭好久,分明已經是秋天,今天又是陰天,外面的風還挺涼的,但是驪驊的汗卻出瞭一層又一層。
他抓著自己袍子的手指已經用力到發青,滿月的聲音在外面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是在抱怨也是在催促著宮門口的小太監進去問話。
大致的意思都是問公主為什麼還沒出來。
驪驊就隨著滿月問話的節奏,把面具和袍子脫掉再穿起來,穿起來再脫掉。
在馬車裡一個人折騰到快昏過去瞭。
而這個時候正午已過,金烏開始緩慢地向西方移動。
甘瓊英出宮的步輦,終於在千萬期盼之中露瞭頭。
等到步輦行至出宮的宮道旁邊,甘瓊英下瞭步輦,側頭問李公公:“駙馬當真來接我瞭?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忙著吧……當真?”
甘瓊英已經問瞭好幾遍瞭,李公公一直笑瞇瞇地回答:“是。”。
甘瓊英嘴角的笑容仿佛像短路的機器人一樣一直在抽搐,她想要壓抑住,但是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
思念是不會騙人的,思念也是根本無法壓抑的。
它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甘瓊英在皇宮當中這麼多天,雖然一直都膽戰心驚,一直都被各種各樣的事情充斥著,沒有什麼閑暇時間。
但是她從來沒有停止過思念驪驊。
從前沒有分開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現如今這分開瞭整整二十多天,甘瓊英體會到瞭什麼叫小別勝新婚。
她又期待又緊張,現在就在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在皇宮當中好好裝扮一下再出來。
這些天她又是熬夜又是擔驚受怕,原本帶入皇宮當中的衣裙已經有一些空蕩,如今身上穿的是她曾經未出嫁時的衣裳。
那時候她還偏愛一些顏色比較艷麗的,因此今天這一身,也是正紅。
可惜甘瓊英現在的臉色有一點架不住這種紅,因為就算是長得再怎麼艷麗的人,生生熬瞭一個月的時間,也會熬成黃臉婆。
雖然甘瓊英還年輕,看上去就隻是清瘦和憔悴,但也確實跟中秋宮宴進宮的時候,那個明艷美麗艷壓群芳的端容公主不是一回事瞭。
甘瓊英現在簡直像一根幹癟的豆芽菜。
馬上就要見到情郎瞭,她才總算覺得自己的形象有些不佳,朝著宮門口走的時候幾乎是小跑著,連李公公都要追不上瞭。
甘瓊英一邊跑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也就是胡亂順一順,已經事到臨頭她也就顧不上什麼形象不形象瞭。
她心裡覺得驪驊一定不會是看臉的人!
可憐李公公一把年紀,又不可能讓甘瓊英自己就沖到宮門口,皇帝告知他必須看到甘瓊英平平安安上瞭回公主府的馬車,才能夠回去復命。
因此李公公緊跑慢顛,喘著粗氣追在甘瓊英的身後。
一邊哭笑不得,一邊也在為甘瓊英高興。
瞧公主這副模樣定是真心愛慕駙馬,而這世間真正相愛的夫妻又有幾對?
而且已經到瞭這種地步,李公公向來規規矩矩,遵循的便是禮大於天。
但他也都沒有去提醒甘瓊英不能在宮中奔跑,畢竟如今皇帝的命都是端容公主搶回來的,公主就是在這皇宮中的屋脊上跳舞,李公公也會冒死為她搭梯子。
而甘瓊英終於用最短的速度沖到瞭宮門口,突然在宮門口停瞭,她努力調整平復呼吸,顯得自己沒有那麼太過急迫,但是嘴角已經上揚到不能再上揚,側臉看著守宮門的侍衛都是笑顏如花。
喘息還未等平復,甘瓊英就迫不及待地邁出瞭宮門,李公公也就隻能送到這裡瞭。
李公公緊趕慢趕地追到甘瓊英的身後,躬身見禮,而後跪向甘瓊英:“奴才願公主福祿綿長,千歲昌隆。”
甘瓊英回頭看瞭李公公一眼,眼角眉梢似春風拂過大地,萬物回春蔥蔥鬱鬱。
還沒等走出宮門幾步,滿月就發出瞭“嗷”的一聲沖瞭上來,還沒等到甘瓊英的身邊,眼淚就如雨一樣噼裡啪啦地落下來。
“公主……”滿月直接沖過來,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瞭,把甘瓊英緊緊地抱在懷中。
甘瓊英也回抱她,狠狠搓瞭搓她的後背,笑著說:“別哭瞭,丟不丟人,我這不是沒事嗎?”
其實心裡面也在歡欣鼓舞地喊著:我胡漢三又回來瞭!
甘瓊英拖著滿月這個人形掛件,朝著公主府的馬車旁邊走,陳瓦帶著一眾侍衛,從馬上跳下來,齊刷刷地朝著甘瓊英跪下。
陳瓦抬起頭,向來心高氣傲如他,此刻也已經微微紅瞭眼眶。
隻是他並不能夠像滿月那個小姑娘一樣,不顧禮儀地去表達自己的思念和擔憂。
所以他便端莊穩重地,卻又帶著一些顫音的,比平常多叫瞭一聲:“公主。”
甘瓊英對著他點瞭點頭,陳瓦就立刻低下頭,生怕晚瞭片刻,他這個大老爺們兒就要忍不住掉金豆子瞭。
滿月還在那裡嚎,不過倒是把甘瓊英放開瞭,現在她這個情緒一時半會是控制不住的,但是滿月又非常有眼色也懂事。
對著甘瓊英揮手,示意甘瓊英不用管她,然後一直指著馬車。
甘瓊英老早就聽說駙馬來接她瞭,是宮門口進去打聽的小太監裡外傳話,李公公告訴甘瓊英的。
甘瓊英連馬凳都沒踩,直接扒著車轅就跳上瞭車,到如今根本就顧不上去想駙馬明明人都已經來瞭,為什麼她出瞭宮門,駙馬卻沒有下車來接她。
甘瓊英滿心都是對兩個人即將見面的巨大喜悅。
上車之後一把掀開瞭馬車的車簾——
然後馬車裡面和馬車的外面,同時傳來瞭一聲驚叫。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