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面色泛白,嘴唇白紫,厲明珠嚇壞瞭,抓住她雙肩,急切問:
“念念,你沒事吧?”
肚子隱約有點疼,顧念強撐著,嘴角扯出弧度:
“我沒事。”
老太太見狀,嚇得不輕,責怪女兒:
“你總愛這樣亂發脾氣,像薄傢豪這樣的渣男,海城一抓大把,你就是個死心眼,大半生都吊在這棵歪脖子樹上。”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
“他要走就走,走瞭就不要回來,即便回來,跪著求我,我也不要瞭。”
如果這段感情,主角是她的話。
她肯定會這樣做。
但是,她自個兒的女兒什麼性子,她太瞭解瞭。
放不下的執念,毀瞭女兒一生。
“念念好歹有個意外,你就等著哭吧。”
怕話說重瞭,厲明珠受不瞭,老太太把話題扯到顧念身上。
厲明珠眸色變瞭變,她抓住顧念的手,忙不迭往外走:
“秋嫂,把外套給我拿來。”
秋嫂剛提步,她又說:
“還有念念的。”
秋嫂應瞭聲,回房間,飛快將兩人外套拿來,替她們穿上。
顧念見厲明珠如此著急,心裡過意不去:
“媽,不用去醫院,我沒事。”
厲明珠沒理她,直接帶著她出門,帝錦宮門口,早有賓利等著,車門打開,平頭墨鏡男跳下車,等在那。
“念念,你先上。”
顧念上車,厲明珠跟著上去,車子開的不快,也不慢,很快到瞭醫院,厲明珠伸手按電梯,撥通電話:
“喂,柏安,我們已經過來瞭。”
“好,行。”
電話掛斷,叮,電梯門開,厲明珠拉著顧念的手,直奔裴柏安辦公室,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女母倆,女兒生瞭重病,媽媽著急得不行。
做瞭檢查,裴柏安取下耳上聽診器:
“夫人,恐怕得拍個片看看。”
聽說要拍片,厲明珠眉心聚攏,恍瞭恍神,立刻道:
“行,我馬上帶她去做。”
顧念才剛從檢查床上起來,厲明珠拉著她,風風火火往CT室趕。
顧念的手被她扯得有些疼,她忍得辛苦,輕輕戳起眉頭。
片很快從機子裡出來。
厲明珠伸手,拿過片子,急匆匆找裴伯安去瞭。
顧念走得很慢,肚子的疼痛,比先前更沉鬱。
翁-翁-翁——
手機鈴響瞭。
顧念低頭,看瞭眼屏幕的名字,接起:
“喂。”
“媽說,撞到你瞭,沒事吧?”
厲騰的聲音,沉鬱廝啞,帶著一丟丟讓人不易察覺的緊張。
“沒事。”
怕他擔心,顧念回復:
“你爸……那邊怎麼樣?”
“沒事,放心。”
有他厲騰在,能有什麼事。
“那就好。”
聽到顧念平安無事,聲音也正常,厲騰掛瞭電話,因為,他那邊其實並不是沒事,他追逐著薄傢豪步伐去瞭醫院,而醫院病房,早已空空如也,沒半片人影。
薄傢豪找遍瞭所有病房,又去問主治醫生,醫生給的答復是:
倪隨心女士已出院。
倪隨心去瞭哪兒,沒人知道,薄傢豪徹底發瘋,他揪住厲騰衣領,眼尾因憤怒而血紅:
“他娘的,你把她弄哪兒去瞭?”
厲騰看著怒火中燒,幾乎失去理智的父親,冷笑:
“你就確定是我做的?絲毫都不懷疑別人?薄傢豪,你難道就沒有仇傢?”
薄傢豪抹瞭把頭發,墨發被他揉亂瞭,他咬著唇,心亂作一團,想瞭想,他怒氣滔滔回答:
“這輩子,我最大的仇傢,就是你與你媽。”
諷刺又可笑。
本來應該是最親的人,如今,卻水火不容,你死我活,兵戎相見。
薄傢豪看著兒子的臉,冷血殘酷,是他的本色。
幾年前,他帶走倪隨心,他就已經領教兒子的殘忍,那天,天下著小雨,他開車帶著倪隨心去機場,厲明珠知道後,追過來,厲騰勸阻不瞭,隻能跟著她。
厲明珠攔住他的車,眼眸異常堅定,仿若,想走,就從我身上壓過去,最後,他狠不下心,熄瞭火,他下車要趕厲明珠,厲明珠不慎跌倒,厲騰怒火中燒,雨夜裡,薄傢豪永遠忘不掉兒子那雙染血的瞳仁,仿若是隱身暗處,伺機報復的野獸,他稍不註意,就會把他生吞入腹,嚼得骨頭渣都不剩。
就在那時,厲明珠闌尾炎犯瞭,厲騰沖過去,將車裡的倪隨心拽瞭出來,兇狠兩個耳光,打得響亮又幹脆。
倪隨心的哭聲,被雨聲淹沒,薄傢豪的目光,在對上兒子嗜血的眼神時,驀地一顫,厲騰看他的目光,陌生到讓他生畏。
薄傢豪知道,這一刻,他已失去瞭這個兒子。
厲騰自煽瞭兩個耳光,打得很狠,嘴角誕血,眸子晶亮,充滿憤怒:
“我沒辦法打你,所以,我打我自己,為什麼要投胎成為你兒子?我打不瞭你,但是,我可以打她。”
巴掌再次甩過去。
倪隨心哭得撕心裂肺。
厲騰抱起雨地裡的母親,揚長而去,那翻卷的衣角,落在薄傢豪漆黑的瞳仁裡,成瞭永生永世的痛。
到底,他是他血脈,是他親骨肉。
這麼多年,每逢午夜,薄傢豪總難忘記兒子離去的那一幕,那飄飛的衣角,那濕漉漉背影,昂揚如松。
而如今,薄傢豪又在兒子眼眸裡,看到瞭冰冷的血紅,那血色,如血海,浸著他冰涼的心。
心臟蔓上鈍痛,極致的恨,讓他口不擇言:
“我與你媽,沒有感情,你把她藏起來,沒用。”
厲騰捏握的指尖,雪白凜冽。
他笑得薄涼:
“沒感情?”
他問。
“我是怎麼來的?”
“薄傢豪,你可還是個男人,還是個丈夫,還是個父親,之於倪隨心與我媽,你都是個負心漢,即然這麼愛倪隨心,就勇敢一點,與我媽離瞭,你這樣算怎麼回事?”
讓深愛的女人成小三,薄傢豪確實渣。
見薄傢豪幾經扭曲的臉,厲騰又吐出:
“說到底,你還是沒有勇氣,因為,你不想失去薄傢光環,哪怕你的名字,早已被薄傢祖譜剔除,薄傢,可還有你一席之位?”
戳到痛處,薄傢豪木然的臉,漸漸有瞭表情,那松馳的肌肉,慢慢龜裂:
“當年,叵不是你母親去老爺子面前鬧,我何至於此。”
厲騰喉嚨微動,嗤笑聲從喉嚨溢出:
“你還真不要臉,是我媽鬧的嗎?本質是你搞砸瞭薄厲兩傢的聯姻,你想過神仙日子,好啊,那就不要回來,你回來是什麼意思?”
薄傢豪出現在老太太宴會上時,厲騰早有抱怨。
不清楚這渣男回來做什麼,現在,把他媽激成這樣,又想抽身。
薄傢豪面露難色,眸子裡有太多難言之隱。
厲騰見狀,不見同情,反而譏笑宴宴:
“是沒錢花瞭吧。”
這個男人,厲騰極瞧不上,哪怕他身體裡流著他的血,如果選擇愛情,就不要為面包折腰。
“老爺子逼你回來的?”
薄傢豪眸色冰冷,不說一語。
厲騰知道自己猜中,淺笑,聲音帶瞭譏誚:
“沒錢花瞭,可以再賺,沒必要回來勾引我母親,這輩子,她已經夠不幸瞭,他把她害得這麼慘,我怎能容你?”
厲騰拳頭,無法控制揮出去,薄傢豪沒想到兒子會打自己,吃驚之餘,來不及還手,被兒子撂到地上。
“不怕給你說,不管倪隨心是誰弄走的,這事兒,我擔瞭,你把一切算我頭上,想怎麼著,你盡管放馬過來。”
厲騰彎腰,揪住薄傢豪領子。
氣得真想就這樣砸死他。
可是,他不能。
誰讓他投錯瞭胎,成瞭人傢的兒子。
他怒,他怨,他想殺人。
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化作咆哮:
“你就這麼沒血性,沒骨氣?為瞭活下去,你回來傷害我媽,薄傢豪,看不起你。”
這麼多年,不論厲明珠如何傷心欲絕,如何過去那道坎,厲騰都漠視著,他本不想管,可是,薄傢豪太過分瞭。
他咬牙,滿嘴血腥:
“我媽沒幾天好活瞭,你還回來折騰她。”
這男人自私得人神共憤。
臉皮比城墻厚。
如果是他,走瞭,哪怕乞討為生,他也不再回來丟人現眼。
薄傢豪被兒子說的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地洞鉆進去,沒有什麼,比兒子看穿他心思更難堪。
這麼慫,厲騰氣急,眸底血色彌漫:
“想要倪隨心好好的,就跟我乖一點,去給我媽認錯,我保證你心肝寶貝兒完好無損,不然……”
厲騰冷哼:
“別怪我。”
吼完,他松瞭手。
擦去嘴角的血,不是薄傢豪打的,是他自個兒牙齒咬的。
他退走一步,轉身,揚長而去。
薄傢豪從地上起身,喘著氣,瞳仁裡都是畏懼。
厲騰找瞭處僻靜的地方坐下,望著天邊月色,心裡泛起悲涼,若不是有個懦弱父親,他也不會發憤圖強,邁上商業頂端。
醫院
裴柏安認真看瞭片子:
“沒什麼大事,少夫人,以後多註意休息就是。”
厲明珠懸起的心落下。
恰好,顧念進來,厲明珠臉上陰霾一掃而光,她抓住顧念的手:
“念念,裴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不過,你還是住兩天院,觀察幾天。”
顧念拒絕:
“媽,大過年的,住院不吉利,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真不用。”
厲明珠想瞭想,征求裴柏安的意見:
“柏安,你說?”
裴柏安嘴角泛起笑,面色溫和:
“遵從少夫人意思吧。有問題,打電話給我。”
厲明珠帶著顧念回傢,老太太見人平安回來,興奮不已:
“沒事就好。”
“厲騰還沒回來?”
不見兒子,厲明珠問。
老太太搖頭,將顧念扶到沙發上:
“明珠,你也別內疚,孩子沒事已是萬幸,以後,控制下脾氣,沖動是魔鬼。”
老太太嘮嘮叨叨,厲明珠聽不進去,她給厲騰打電話,電話沒人接,她試著撥薄傢豪電話,沒想到一撥就通,一打就接。
“明珠。”薄傢豪聲音裡沒有戾氣,隻有溫柔。
厲明珠怔然:
“你……在哪兒?”
薄傢豪:
“傢和醫院門口,我馬上回來。”
厲明珠眼眸裡翻卷意外,她沒想到男人會不計前嫌,竟然說要回帝錦宮。
她有點受寵若驚。
聽不到她的聲音,薄傢豪喊:
“明珠。”
“我在。”
厲明珠抖抖瑟瑟應。
薄傢豪掐瞭電話,十來分鐘後,男人果然帶著一身寒氣回來。
厲明珠沒有迎上去,臉上雖有驚喜,不再主動,畢竟,人心是肉長的,傷多瞭,心也就寒瞭,涼瞭。
薄傢豪走到厲明珠面前,吸瞭口氣,聲音薄涼:
“明珠,對不起,我太沖動瞭。”
厲明珠唇抖得厲害,她想說什麼,唇瓣掀瞭掀,沒能說出一個字。
薄傢豪:
“我以後都聽你的,明珠。”
薄傢豪如此乖巧,老太太心裡清楚,一定與厲騰有關。
這渣男,還得要他親兒子收拾。
“早點這樣,不就好瞭。”
薄傢豪垂下的眼簾,擋去瞭眸子裡的冰寒。
妥協,是因為倪隨心的失蹤。
他懷疑,人在厲騰手上,即便不在厲騰手上,也應該在老太太或者厲明珠手裡。
帝錦宮,一片祥和。
夜已蕭索,厲騰掐滅煙蒂,正要離開,賓利穿透夜幕,緩緩駛來。
車子停瞭,車上下來的人,臉逆著光,看不清他臉上表情,熟悉身形,沒有絲毫意外,厲騰喉嚨溢出兩字:
“齊叔。”
暗影走出陰影,光芒褪盡,很快露出齊叔的臉:
“少爺,老爺讓您回去一趟。”
齊叔像塊木頭樁子立在他面前,不給絲毫考慮餘地。
厲騰從兜裡摸出面具戴上,滿臉漠然,邁動長腿上車。
薄傢,海城頂尖豪門,每一處堆金徹玉,透著奢華。
書房裡,薄長河正襟危坐,拐杖換瞭根,立於一旁,看起來神聖威武。
“爺爺。”
厲騰聲音落。
老爺子拐杖向他扔瞭過來,如果他不躲閃,拐杖鐵定把他眉打裂開瞭。
“薄羽辰的事,你做的?”
原來是這一茬。
厲騰嘴角的溫度,很涼,聲音更是涼如冰水:
“為這事,你專程把我叫回來?”
薄長河長眉緊鎖:
“不論如何,他好歹也是我們薄傢人,你不但把他送進去,還三令五申,不準任何人保釋。”
老爺子就生這個氣。
晚輩們,小打小鬧,他裝聾作啞,但是,涉及刑案,他就不答應瞭。
“你到是爽快瞭,日後,人傢說,我薄傢後生有個坐牢的,我怎麼應對?”
薄長河在乎面子,厲騰知道。
厲騰也沒打算瞞老爺子,實打實說:
“爺爺,薄羽辰這幾年,頂著咱盛世旗號,做瞭多少臟事。”
口說無憑,厲騰打瞭個電話,肖辰送瞭證據,退下。
證據擺在老爺子面前,老爺子雷霆震怒:
“這個不孝子,果然是J生的野種,上不得臺面。”
“敗傢子玩意兒。”
薄長河將證據揮在瞭地上。
那數字,讓他怒氣攻心,揮霍的可是盛世血汗錢。
薄長河考慮瞭下,怒氣慢慢平息:
“判幾年?”
厲騰:
“這得看他的態度,還有,他身邊那個女人,也不是個好貨色,許多事情,都是她慫恿薄羽辰做的。”
厲騰這招挺狠的。
知道薄羽辰軟處在哪,他就往他軟脅上踩。
果然,薄長河氣得吹胡子瞪眼:
“就是她來找的我,門都給我敲破瞭,齊叔心軟,把她放瞭進來,一進來,她就給我跪下,讓我救救薄羽辰。”
“爺爺可能還不知道,蘇纓是羽辰心裡最在乎的女人,兩人膩在一起可不好。”
厲騰是薄長河親自挑選的繼承人。
對他,老人自然是信得過的。
而老人有過原則,薄傢男人不能有愛的女人,這話,老人聽不得。
他胡子眉毛皺到一起:
“齊叔。”
“老爺。”
齊叔上前。
“把蘇櫻給老子趕出海城,如果不聽話,就給老子毀容焚屍。”
老爺子手段陰狠。
瞥到老爺子眉眼間的狠勁,厲騰暗忖,他一定會把顧念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