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傢宅院,大門打開。
厲騰邁步出來,下瞭幾日的雪,有瞭停歇跡象,風一吹,碎雪夾著雨水,向他撲面而來,有幾片雪,沾在瞭眉角,不舍離去。
墻角的女人,蜷縮身子,在聽到門響,人立刻站起,目光在對上厲騰泛瞭光的面具時,身形驀地一頓。
“二……二爺。”
蘇櫻嘴唇抖瑟,面色蒼白如纏繞衣角的雪。
厲騰懶得看她一眼,從她身邊擦過時,帶起一陣冷風,冷風入鼻,蘇櫻險些跌倒。
馬斯頓丁,緩緩駛來。
車窗滑下,露出的臉,是陳默的。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蘇纓回頭,還來不及邁開腿,幾抹黑影已將她擒住,身體動彈不得,嘴裡塞瞭破佈,無法開口,蘇櫻被抓進一輛小車時,抬頭,對上的是馬斯頓丁擦過的影子,車裡,厲騰臉上的面具,泛起冷光,紮人眼瞳。
意識到自己即將陷入囫圇,蘇櫻頭兇猛撞向車壁,一下又一下,聲音響亮,也清脆。
額頭,鮮血四溢,車廂裡,充斥著血腥味,旁邊的黑影,像塊雕塑,任她做著傷害自己的事。
恐慌在身體裡流竄,意識到,這些人,是想讓她死,蘇纓絕望的淚,順頰而落,薄長河問責,薄庭琛現身,四兩撥千斤,輕松讓局面反轉,說到底,還是薄羽辰在老爺子心裡不夠分量。
厲騰回帝錦宮,大廳,隻開瞭盞小燈。
老太太房門前,跪著瘦弱的身影,聽到門響,婦人沒有抬頭,靜靜跪在那兒,厲騰走過去:
“英姨。”
他喚瞭她一聲,阿英回頭看向他,扯唇一笑,笑容蒼白無力,額頭有冷汗冒出,虛弱喚瞭厲騰一聲:
“少爺。”
厲騰目光,從緊閉門扉落到女人膝蓋,膝蓋褲子,染瞭血,不仔細,是看不到膝蓋下細碎玻璃。
厲騰抿緊唇瓣,轉身走向次臥。
房間裡,隻開瞭盞小燈,燈光昏黃,柔和的光圈落在床中央,小小的山丘上。
女人均勻呼吸聲,讓他放慢動作,外套脫下,掛於衣架,躡手躡腳下床,躺下時,伸手勾瞭女人身體,將她攬入懷,下巴放到她肩上,女人動瞭動,厲騰大氣不敢出,怕她醒來,沒想她翻瞭個身,將頭埋到他胸膛上。
腰上手臂,收緊。
女人嚶嚀瞭聲,找瞭個舒服姿勢,沉沉睡去。
翌日,顧念醒來,窗外,白雪融化,陽光透過窗戶,落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暗沉影子。
昨晚,暖烘烘的,好像是男人胸膛。
顧念想著,摸瞭摸旁邊的枕頭,指尖尚有餘熱,她伸瞭個懶腰,去浴室梳洗。
她走出次臥,大廳,沙發上,坐著裴柏安與老太太,老太太面沉如水,裴柏安小心翼翼說著:
“她身體本來有舊疾,經昨晚這麼一跪,可能老毛病犯瞭,應該不礙事,老太太,別擔心。”
老太太冷哼: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橫豎都是她們的錯,她要怪,也應該怪她那個不爭氣的女兒,連有婦之夫都要勾引,且還是眾目睽睽之下。”
囂張的女人,不會有好下場。
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老太太生氣蘇綿綿,恨不能掐死她。
見顧念出來,老太太臉上陰轉多雲:
“念念,你起來瞭。”
顧念嘴角勾開,清麗的臉,滿是甜笑:
“外婆,雪好像停瞭,好天氣,要有個好心情。”
老太太知道顧念安慰自己,臉上的笑堆徹:
“外婆人老瞭,心思挺單純,無關緊要的人與事,從不多想。”
說完,她對裴柏安說:
“裴醫生,勞煩你跑這一趟,多謝。”
裴柏安:
“老太太見外瞭。”
裴柏安起身告辭,離開時,他囑咐老太太:
“如果有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
顧念沒有問,老太太也沒有說,大傢都是聰明人,老太太相信顧念已知道今早的事,是因為昨晚飯桌上勾引。
顧念覺得,戳破這紙,沒必要。
厲明珠與薄傢豪逛街去瞭,厲騰不見人影,如果不是剛剛摸到瞭枕頭上的溫熱,顧念都懷疑昨晚男人沒回來過。
阿英昨晚跪瞭一宿,誰說情都不行,終於體力不支,在今晨暈過去,裴柏安過來,是給阿英瞧病的。
這話,還是秋嫂告訴顧念的。
秋嫂說,阿英很可憐,但可憐之處,必有可恨之處。
顧念沒有多說,隻道:
“阿英是個好人,但,她女兒就不見得瞭,老太太罰她,是因為她沒教育好女兒。”
昨晚飯桌下的事,顧念多少是介意的。
蘇綿綿勾引的,可是她老公,她孩子的父親。
秋嫂嘆息:
“蘇綿綿就是個不孝女,她媽都這樣瞭,也不說回來看下。還真以自己是金枝玉葉,昨晚,老太太說會給她厲氏百分之一的股,再加兩千萬,那不過是空頭支票,說著玩兒,老太太又不傻。”
秋嫂還說瞭什麼,顧念沒認真聽,身體裡,總感覺有東西流出來,去洗手間,褲子上又幹幹凈凈。
白純飛給她打來電話,說明天是T大校慶,邀請她參加,T大是自己母校,畢業後,顧念就從未回去過,她打電話問瞭王嫣,王嫣說她也收到瞭邀請函,兩人決定,明天坐車回T大參加校慶。
其實,T大校慶,並不是大年初四,之所以選這天,是因為海外回來瞭許多校友,T大為瞭將就這批校友,把校慶日提前近兩個月。
王嫣開車,顧念坐副駕,她正在打三國遊戲,嗚——電話進來,屏幕上立刻閃現‘厲騰’。
毫不猶豫,掛斷。
隔瞭一秒,電話又來瞭,再掛再打。
最後,顧念先妥協,按瞭接聽鍵,她還不及說話,那頭低沉的男音入耳:
“在哪兒?”
顧念:
“T大校慶,邀請我去參加。”
厲騰:
“一個人?”
顧念:
“與王嫣一起。”
“我送你們去。”男人說。
“已經在路上瞭,喜歡什麼,回來時給你捎。”
這話角度,有些反瞭,她像是出差的丈夫,而他像是等待老公出差的女人。
“我喜歡的東西,買不到。”
顧念笑瞭兩聲,打趣:
“有價,就能買。”
顧念,你的心,能買嗎?
這話,厲騰自然是沒說出來。
轟轟烈烈的廝殺聲入耳,厲騰說瞭句:
“路上小心。”便掛瞭電話。
結束通話,顧念又開始瞭另一輪廝殺。
T大是百年高校,依山傍水,風景獨特。
顧念與王嫣,一入會場,便引起瞭多人註意,尤其是單身學長,他們想著辦法靠過來,目光總是在顧念身上兜轉。
有個海外華裔,精良西裝,包裹著強壯身體,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儒雅。
他端瞭杯果酒過來,沖顧念掀唇一笑:
“顧念。”
顧念認得這男人,同一界的學長。
王嫣將男人從頭到腳打量瞭遍,勾唇:
“焰學長,當年,你與江白然,都是T大校草,迷死瞭多少女生。”
焰青與江白然,無論長相與才華,平分秋色,要說粉絲誰多,恐怕不相上下,多年前,兩大帥哥,一現身,立刻會引來女生瘋狂尖叫。
焰青掀唇,正要說什麼,會場口引起騷動,他尋聲望去,江白然一身白衣,白鞋,款款而來,像極瞭宮廷裡的白馬王子。
江白然身後跟著的男人,是周衛。
女生們一窩蜂迎上去,爭先恐後要合影。
焰青唇瓣,勾出的弧度,微微上揚,眸裡的不爽,那麼明顯,相較於自己出場的冷清,再看看江白然受歡迎的程度,焰青氣得臉都白瞭。
王嫣瞧見,胳膊碰瞭下焰青:
“男人,氣量大點,你不如人傢成功,自然不受大傢歡迎。”
王嫣毒舌,焰青的臉更白瞭:
“你是誰?滾一邊兒去。”
焰青是認識王嫣的,隻是心裡不舒坦,便裝作不認識。
白純飛不知從哪兒鉆出來,一把攬住王嫣肩頭,瞥瞭眼焰青:
“嫣嫣,別理她,他就是嫉妒你人美高冷,不好追。”
焰青嗤之以鼻:
“得瞭吧,縱然傾國傾城,老子也不稀憾。”
王嫣被罵,脾氣上來瞭:
“我更看不上你,一個大男人,比花瓶還花瓶。”
“白純飛,沒通知蘇櫻?”
白純飛戳眉:
“蘇大美人遇事瞭,你不知?”
王嫣:
“什麼事?”
白純飛笑容隱晦,將唇湊到她耳邊,輕聲吐出:
“聽說,她那位進去瞭,還是自傢人動的手。”
王嫣眨著眼,雲裡霧裡,見女人眼裡全是茫然,白純飛回頭看瞭看,見焰青湊過去,在與顧念交談,白純飛掀唇:
“她以為薄羽辰多厲害,其實,在薄傢,就是個私生子,可能她想著,到底,小薄總也是薄傢的人,去薄傢老宅找瞭薄長河告狀,沒想被薄庭琛將瞭一軍,小薄總沒撈出來,倒把自個兒搭進去瞭。”
“人是昨晚失蹤的。”
白純飛壓低聲音:
“悄無聲息那種。”
聽得王嫣心驚肉跳:
“薄傢那種豪門的事,還是少管為妙,小心,引火燒身。”
王嫣好心勸說白純飛。
白純飛:
“我可沒管人傢的事,道聽途說,不足為信,你自動屏蔽。”
白純飛看向某處,眼睛亮瞭,他趕緊奔瞭過去,王嫣看向那女人,大冬天,竟然穿抹胸,腿上穿著黑絲襪,性感撩人,霎時,奪去瞭所有異性目光,不知道是來參加校慶,還是來勾引男人的。
江白然撥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女人,目光在全場收巡一圈,最後落到與焰青交談的顧念身上。
江白然回頭,從侍者手裡拿過一杯酒,大步流星,向顧念那邊而去。
焰青瞥到江白然過來,身體故意往顧念那邊靠瞭靠,顧念本能地往後退。
江白然站在焰青面前:
“焰青,許久不見,最近,怎麼樣?”
江白然年少是雙腿受傷,靠拐杖才能行走,T大誰都知道,江白然誨暗歲月,是顧念為他做瞭大半年的拐棍,最後,江白然不知何原因,遠走他鄉,接著,江氏官宣,顧念與江漠然在一起,大傢猜測,顧念出軌江漠然,江白然氣憤之餘,憤怒離開。
其實,並不是這樣。
然而,曾經的恩怨,沒人再去追究,而當事人,顧念與江白然,狹路重逢,早已人事皆非。
“還行。”
焰青望瞭江白然一眼,目光落到顧念臉上,見顧念臉上沒一絲表情,他徹底放下心來。
“白然,到是你,聽說,你最近混得不錯,都坐上江氏總裁位置瞭。”
江白然:
“傢族企業,沒什麼好誇獎的。”
“念念,沒想到,你會來參加校慶。”
江白然的視線,悄無聲息掃向顧念。
顧念淺笑宴宴:
“過年,無聊,就來看看,同學們多年不見,大傢都變瞭樣子。”
江白然沒有看任何人,此時此刻,仿若在他眼裡,除瞭顧念,天地已失色:
“別人是變醜瞭,你卻是越變越漂亮瞭。”
這奉承的話,出自於直男江白然之口,簡直不敢相信。
焰青冷笑。
王嫣也聽得一身雞皮疙瘩。
“江總,要不要這麼肉麻?”
焰青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白然,人顧念已經名花有主瞭,你還念念不忘,不怕她老公殺過來?”
江白然眸色頓時黯淡。
嘴唇抿直,沒說話。
王嫣眼珠轉瞭轉,看向焰青:
“焰學長,我點事想請教你,請跟我來一下。”
說著,她也不管男人同不同意,拽著人傢袖子,就往墻角拽。
王嫣抱著焰青腦袋,藏於校園旁邊的林子裡,焰青舉起手機,對著人群中,顧念與江白然的身影,隨手一拍,照片發送過去。
馬斯頓丁,疾駛在馬路上。
叮的一聲響。
厲騰看著微信上的照片,狹長的眸狠狠一瞇。
說是校慶,其實是去會老情人,顧念,真有你的。
車子裡的氣氛,瞬間微妙。
低氣壓直竄鼻尖,肖辰回頭,往那隻骨節分明大手上的手機望瞭眼,隻要碰到顧念的事,厲總才會控制不住情緒。
牽動喜怒哀樂的人,是深愛嗎?
厲總,你愛上顧念瞭?
“還有多久到?”
肖辰瞥瞭眼手機上的導航:
“一個小時。”
“提速,十五分鐘到。”
老板的話,肖辰不敢質疑,油門踩到底,車子飆出去。
厲總,你能不能忍忍,萬一出瞭車禍,他可真冤,還沒娶媳婦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