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抬頭望瞭一眼,四周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是身後屋簷下隨風搖曳的那個燈籠。
微弱的燈光,明明滅滅。
顧念憑著記憶,沿著來時路找去。
她一路走,一路看周圍的景色,烏漆抹黑的,依稀能看到茂密的樹冠叢林,腳下的路,全是泥濘,腳尖踏下去提起來有些重。
四周安靜得能聽到旁邊河流的聲音。
前方,隱約有聲音傳來,讓她放松瞭警惕,她疾步往前走,轉過山頭,果然就看到瞭松樹下兩抹人影正在尋找著什麼。
透著天光,她竟然覺得兩人背影有些熟悉。
厲騰與江漠然。
怕自己看錯,她又揉瞭揉眼,在百分之九十確定後,帶著激動的心情,她又往前靠瞭幾步,忽然,就聽到江漠然的聲音:
“這藥,能退燒嗎?”
厲騰從草叢裡拔瞭株草,放進兜裡,似乎並不想搭理江漠然。
江漠然不以為然,又道:
“厲總,如果念藍退不瞭燒,念念就會著急……”
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厲騰截斷:
“念念也是你叫的?”
江漠然摸瞭摸鼻子,低啞聲音傳來:
“我怎麼就不能叫?我與她戀愛時,厲總還不知道在哪兒陪美女玩兒。”
江漠然以為厲騰不會理他,沒想男人瞥瞭他一眼,哼瞭聲:
“沒你花。”
江漠然樂瞭:
“厲總,我們是情敵,但現在,應該是盟友吧,你說,如果出來頭野獸,咱們不同心協力,都得玩兒完。”
厲騰停下找藥的動作,瞇瞭瞇眸,挑瞭塊石頭坐下來,兜裡摸出煙包,江漠然厚臉皮地伸手,從他手上煙包裡挑瞭支煙,咔噠一聲,他把啟開的打火機放到厲騰面前,就著打火機的光亮,顧念看到瞭厲騰清冷的模樣。
厲騰淡淡瞥瞭他一眼,從兜裡找出打火機,自個兒點瞭煙。
江漠然笑瞭笑,縮回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著打火機的火苗點瞭煙。
在厲騰旁邊坐瞭下來。
“厲總,你這樣,顯得沒氣度瞭,念念選擇誰,是她的權利,也是她的抉擇,我尊重她的決定。”
厲騰吐瞭口煙,微微抬頭,目光看向高遠的夜空。
“既然如此,又何必纏著她不放手?”
厲騰的聲音,帶著屬於夜色的薄涼,尾音咬得很重,帶瞭絲警告。
江漠然鼻口噴出白煙,整張臉沉浸在夜色中,看不到他真實的情緒。
“厲總,覺得我是跟蹤念念?”
因為跟蹤,所以,才能知道顧念與王嫣上別山來的事。
厲騰抿唇,很明顯,沉默代替回答。
江漠然扯唇又笑瞭,笑容苦澀:
“厲總誤會瞭,我給王嫣打電話,發現她關機,久聯系不上,才用衛星定位找過來的。”
江漠然的解釋,顯得那樣蒼白,毫無說服力。
厲騰徑直吞雲吐霧,並不理睬。
江漠然餘光瞥瞭眼面色冷沉的厲騰,薄唇勾瞭自嘲的笑:
“覺得我不配成為你對手?”
回答他的,仍是無盡沉默。
江漠然又說:
“你忌憚的江漠然吧。”
“也是,他現在大權在握,江氏所有權,全到瞭他手上……”
江漠然說著,衣袖一揮,縷縷異香散入空氣。
顧念聞到這縷香,正要探過究竟,猛地,呼啦呼啦的聲音,伴隨著野獸的嚎叫,黑絨絨的龐然大物,從草叢裡竄出來,那又綠又亮,血盆大口張開,虎視眈眈盯著厲騰與江漠然。
野豬,好大的一頭野豬。
幾乎在野獸出現的第一時間,厲騰就從腰間摸瞭槍,槍沒子彈瞭。
厲騰起身的同一時間,江漠然也起身,兩人不約而同背靠背,擺著一副格鬥架勢。
江漠然冷笑一聲,奚落道:
“是誰說不與我同盟的?”
厲騰嘴唇抿直,回都懶得回。
隻聽他說:
“江漠然,這野豬哪兒找來的?”
江漠然聽瞭,目光冷凝,忽地一笑,挑眉問:
“什麼意思?”
厲騰聲音未見一絲異常:
“這野豬身型這麼龐大,不好找吧。”
江漠然冷哼:
“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找的?”
兩男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較量著。
顧念早已躲到樹叢裡,露出腦袋,眸底有緊張情緒顯露。
厲騰回答的聲音,幹脆響亮:
“如果你與我一起鬥敗他,殺來做下酒菜,我就不懷疑你。”
厲騰這是拿話激他。
為避嫌疑,江漠然咬牙:
“行。”
厲騰:
“打先鋒,趕緊的。”
為瞭以證清白,江漠然握緊的拳頭,率先向野豬砸過去,野豬張嘴要咬住江漠然衣袖,被江漠然凌厲身形避開。
野豬並沒戀戰江漠然,而是向厲騰撲過去,厲騰及時閃躲,野豬頭撞瞭地,許是因為太疼,發出嗷嗷嗷的叫聲,眼睛血紅,獸性激出。
野豬回頭,大舉向厲騰進攻。
顧念緊張地看著厲騰與野豬搏鬥的影子,大氣不敢出。
顧念餘光,瞥到江漠然站在原地,那神態,似乎在看熱鬧。
野豬真是江漠然弄來的?
顧念即生氣也憤怒。
她拿瞭根棍子,沖出樹叢,手裡的棍子直接打向野豬。
野豬屁股上挨瞭一棍,疼得又叫瞭一聲。
野豬聞到生人氣息,轉過頭,兇狠目光尋到顧念,毫不猶豫沖瞭過來,顧念慌不擇路,瘋瞭似地往前跑。
江漠然沒想到顧念會來,失色喊瞭聲:
“念念。”
厲騰集中生智,腳下生風,追到野豬,拳頭落到豬尾,野豬掉頭,向厲騰撞去,厲騰爬上瞭旁邊一顆大樹,野豬像是被徹底激怒,腦袋不停撞擊著樹腳,力氣太大,樹身震顫,厲騰隻能死死抱著大樹,才能幸免於落下來的危險。
少頃,樹根被刨出一半,樹身搖搖晃晃,顧念嚇傻瞭。
她近返回來,抓住江漠然的手,急切道:
“漠然,快救救厲騰。”
江漠然慢條斯理,眼睛裡,全無急色。
“念念,這野獸如此兇殘,我沒辦法救啊。”
語氣挺無奈的。
江漠然眼睛裡的狠,顧念看到瞭。
她急火攻心時,拿瞭棍棒沖向野豬,江漠然扣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不想活瞭?”
連續兩個問句,代表著江漠然的擔憂與怒氣。
“放開,你不救,我救。”
江漠然扣住她手臂的手,力道加重,眸光戾色流轉:
“他對你就那麼重要?”
顧念忍住骨頭傳來的疼。
忍得冷汗從鼻尖滑落。
她咬牙:
“他是我老公,我救他,天經地義。”
江漠然眼睛裡的火光燎原:
“名義上的老公,縱然是死瞭,也沒什麼關系,念念,我會跟你一個更美好的生活……”
顧念氣急,一巴掌揮過去。
江漠然臉一偏,臉頰指印,清晰璀璨奪目。
他壓下心頭怒火,雙手按壓在顧念肩頭,頭偏瞭過來,定定睇著顧念:
“念念,我不在乎給別的男人養孩子,我會待他視若己出。”
顧念像是聽到瞭多好笑的笑話般,笑容冷澀又淒美。
“江漠然,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去,請你清醒一點。”
江漠然終於露出可惡面目:
“沒有過去?”
他咬重‘過去’二字。
“是的。”
顧念清晰回答。
“你是說,你從來沒喜歡過我?”
顧念不承認他們的過往,徹底激怒瞭江漠然。
他扣住她手臂的手,改為捏住瞭她的脖子。
一縷異香,纏上顧念鼻尖,剛剛就是這種香味,如今,不過是更濃鬱熱烈而已,顧念註意到,當那縷香散發空氣,野豬刨樹根的動作,更兇猛無故。
顯然,江漠然是用這種味道把野豬吸來的。
厲騰不停與牲畜鬥爭,不停往她們這邊看,隱約看到江漠然在欺負顧念,厲騰從腰間摸出一把刀子,刀子砸下,正中野豬後背,野豬慘叫連連,滿眼血紅,咬樹根的力氣更兇猛瞭。
野豬與一般的動物不一樣。
平時,它一般不惹事,但是,一旦別人惹到它,它會發起兇殘攻擊。
直至把對方擊敗為止,咬死為止。
厲騰再次從腰間摸出槍,連扳瞭兩響,也沒有發出任何子彈聲。
厲騰咒瞭聲:
該死。
他又摸出手機,手機早已沒電。
正在這危急關頭。
砰砰砰砰砰!
連續數聲槍響,野豬發出震天的悲鳴,雙腿慢慢軟下去,染血的頭顱也耷拉下去。
鮮紅噴在瞭草葉上,泛著黑色的光彩。
槍聲嚇壞瞭江漠然,他回頭,看向聲音來源處。
隨著幾抹影子沖過來,身後,緊跟著出現瞭兩抹熟悉身影。
肖辰與溫安全。
江漠然看到這兩人,悚然一驚,慢慢回過神來,薄唇微勾,笑容帶著冷狠:
“原來,你們勾結*方玩兒我呢?”
溫安全瞇瞭瞇眼,手槍抬起。
卡住顧念脖子的那支手,隨著巨大聲音,多出一個血洞。
江漠然的手顫瞭顫。
肖辰跑向大樹,厲騰見危險解除,從樹下慢慢下來,肖辰連忙喊:
“厲總,您慢點。”
厲騰跳下樹,狠狠踹瞭野獸兩腳。
劍眉輕挑:
“怎麼才來?”
肖辰:
“路上遇到一撥人,耽擱瞭。”
不用說,與那撥人交瞭手,那撥人……
厲騰的眼睛,毫光猶豫掃向江漠然。
他幾步走到江漠然面前,狠狠幾拳砸到男人胸膛上。
“江漠然,你這個狗雜種,如果念念有事,我不會饒過你。”
成者為王,敗者寇。
江漠然啐瞭口血:
“輸給你,甘拜下風。”
江漠然被押走瞭,殺人未遂,唆使人謀殺,這些罪名一旦成立,足夠判他好多年。
餘生,恐怕都要在裡面度過瞭。
顧念嚇得不輕,一臉蒼白,好半天,才回過神,厲騰伸手扣住她細腰,將她拼命往自個兒身上帶。
顧念張唇,正要說什麼,還沒說出一個字,頭頂黑影籠罩,松木寒香襲入鼻腔,男人溫熱的唇已咬住瞭她的唇。
狠狠吮吻,好久好久,也不舍得松開。
肖辰別開臉,裝著什麼沒看見。
顧念的回應,激烈又狂熱,終於,四唇分開,厲騰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輕顫:
“讓別來,非要來,差點就……”
顧念撒嬌,聲音軟得不可思議:
“有你在,我就不會有事。”
兩人又膩歪瞭會,顧念腦回路終於正常:
“幾時發現江漠然有問題的?”
“他引著我們去那個庭院。”
忽然,厲騰就面露驚疑。
“趕緊給王嫣打個電話……”
厲騰擔心的,正是顧念也擔心的。
話還沒說完,顧念已撥通瞭王嫣電話。
電話沒人接,顧念急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