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蘇沐心裡的某根弦，猝不及防地斷瞭。

她笑容僵住。

片刻後，她僵硬地抬頭，定定地看著薑黎，薑黎也看著她。

蘇沐苦笑一聲。

她耷拉著肩膀，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像是解脫瞭一樣，整個人完全放松瞭下來，“你都知道瞭？”

“是。”

“挺好。”蘇沐靠在椅背上，她的手無意識地抓緊手裡的水杯，回答她剛才的話，“撒謊真的很累，圓謊更累。”

“為什麼？”

蘇沐不敢看她的眼睛，“薑薑，對不起。”

“我不想聽這三個字。”

蘇沐握著水杯，感受著水杯的溫度，她猛然想起什麼，看瞭眼薑黎蒼白幹澀的嘴唇，她把水杯遞給她，“你先喝點水，我想想從哪裡開始跟你說。”

“……”

薑黎鼻子又是一酸。

她接過水杯喝瞭幾口水，溫水入喉，幹澀疼痛的嗓子得到瞭一些緩解，她靠在床頭，安靜地等待著蘇沐的坦白。

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事情要從我們進江大報到開始說起……第一次見傅大佬，是我們倆分到一個宿舍之後。那一年，我們傢的日子挺難過的，我爸爸是最早一批去G省做服裝生意的，那些年賺瞭不少錢。我上高三那年，傢裡破產。”

“為瞭還債，傢裡的房產，車子，股票基金……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瞭，即使如此，傢裡還是欠瞭幾千萬的外債。要不是我考上瞭江大，我爸都不想活瞭。”

想起以前。

蘇沐雙眼放空，“那段時間，我壓力也很大，每天都過得很不開心。”

“……”

薑黎隱約想起來瞭。

她記得剛開學的時候，蘇沐性格挺孤僻的，也不愛搭理人，剛開始她一直覺得她不好相處。

“沒過幾天，傅大佬找到我。”

蘇沐看向她，“傅大佬說他可以幫我們傢還掉外債，還能給我爸一筆錢，讓我爸東山再起，條件就是，讓我和你成為最好的朋友。”

“那個時候，我沒得選。”

薑黎沉默地聽著。

是的。

當初她覺得蘇沐不好相處，所以一直跟她保持距離。

後來是蘇沐主動跟她示好，她們才成為朋友的。

“一開始我也很忐忑，怕傅大佬讓我做什麼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事情，但是並沒有，他平時甚至都不聯系我，直到你墜江……”

“你墜江被送醫院後，傅大佬給我打瞭電話，讓我去醫院照顧你。包括後來我們倆出國……手續也都是他幫忙辦理的。”

“……”

薑黎閉上眼。

怪不得……

她的出國手續辦得那麼迅速。

她嗓子幹澀，“是他讓你跟我一起出國的？”

“是！”

那麼。

她後來無微不至的照顧，也是受傅子默的指使瞭。

薑黎閉著眼，“他讓你做這麼多，就是為瞭讓你成為我最好的朋友，降低我的戒心，然後讓你偷走小寒，是嗎？”

“是。”

薑黎低低笑瞭起來，“你們的計劃很成功，我，的確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

蘇沐眼眶陡然紅瞭。

她和薑黎認識六年多，她接近薑黎的原因確實不單純，可這六年多，她們一起經歷瞭太多太多的事情。

在國外她們相依為命。

薑黎對她好，她就對她更好。

她是真的把薑黎當成最好的朋友。

這些年。

她做的最對不起薑黎的事情，就是偷走瞭小寒。

當初傅子默讓她偷孩子，她內心掙紮瞭一番，最終把醫院宣告不治，重病到隻剩一口氣的小寒給瞭他。

這接近四年的時間。

她一直備受良心的譴責。

她無數次想跟薑黎坦白，告訴她真相，可她不敢。她怕傅子默報復，也怕薑黎知道真相會恨她。

紙終究包不住火。

薑黎還是知道瞭真相。

“從我回國的那一瞬間，我的一切就被你們安排好瞭，是嗎？”

“對不起。”

盡管已經知道答案，聽到蘇沐承認的瞬間，薑黎的心臟還是狠狠收縮瞭一下。

她看著蘇沐，“你，有什麼想辯解的嗎？”

蘇沐苦笑著搖頭。

薑黎閉瞭閉眼。

對她來說，蘇沐不止是朋友，更是傢人。

在她心裡。

蘇沐是比妹妹薑笙還要重要的存在。

可她。

偷走瞭小寒。

害她們母子骨肉分離三年多。

小寒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蘇沐占很大責任。

這一點。

她無法原諒。

“薑薑……”

“傅子默做的事情，封司夜都知道瞭。”

蘇沐並不意外。

如果不是知道瞭真相，薑薑也不會找她攤牌。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瞭薑黎，說完之後，渾身都變得輕松瞭很多。

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封司夜有多護短她是看在眼裡的。

小寒的事情，封司夜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不過……

沒關系。

這都是她該受的。

“你的事，我沒告訴封司夜。”

“……”

蘇沐一愣，她呆呆地看著薑黎，薑黎卻避開瞭她的目光，“我不告訴他，不代表我不恨你。我今天找你來，隻是不想再逃避現實，也借這個機會跟你說清楚。”

“薑薑……”

“你走吧。”

薑黎說，“你的身份已經被我戳穿瞭，你在傅子默那邊已經沒有價值瞭，以後封司夜也好，傅子默也好，你都離得遠遠的，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吧。”

“……”

蘇沐咬緊嘴唇，“那……你呢？”

“我們，各自安好吧。”

“……”

蘇沐的眼淚“刷”的一下掉下來，薑黎的眼尾同樣泛紅。

對於她來說，跟蘇沐絕交，就像是親手殺死自己的傢人，可正是因為蘇沐是她最最看重的朋友，所以她的背叛更讓人撕心裂肺。

也……

更加不可原諒。

“薑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蘇沐捂著臉，崩潰地痛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薑黎眸光通紅地看著她。

等蘇沐的情緒平靜瞭一些，她才靠在床頭啞聲開口，“回去吧。”

“薑薑……”

腦袋裡。

她和蘇沐相處的點點滴滴走馬觀花一樣在腦海裡浮現，薑黎怕自己心軟，她閉上眼，別開臉。

片刻後。

她聽到蘇沐抽泣著離開的動靜。

再睜眼。

房間裡已經隻剩她一個人。

薑黎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