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沈醉歡才明白一個什麼叫做麻繩偏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隨著天上的一道驚雷。
豆大的雨點落瞭下來,直往人身上臉上拍。
她黑色的發絲被雨水打濕,黏貼在白嫩的臉側。
風聲獵獵,將火紅濕透的衣角吹起。
直至天色完全黑透,驟雨停歇之時。
他們才甩掉瞭緊跟在身後窮追不舍的餓狼。
沈醉歡方舒瞭口氣。
卻見身後的男人身形搖搖欲墜,好似下一秒就要從馬上摔下來一樣。
她轉過頭,正見衛銜玉清雋的面容之上泛著一抹不正常的酡紅。
而原本微涼的手掌,觸之也變的灼熱滾燙起來。
他竟然發燒瞭!
沈醉歡心下陡然一驚。
連忙翻身下馬,瞇著眼睛。
透過迷蒙的月色,看到他被雨水沖刷盡血色的腳踝和小腿。
那兩處的傷口幾乎是深可見骨。
她連忙扶著衛銜玉艱難的翻身下馬。
因為方才策馬疾奔,她大腿那處也被磨的酸痛,可現今卻顧不上這麼多。
她抿抿唇,抹瞭把臉上的雨水。
旋即從箭簍中抽出一把羽箭,用箭尖劃破衛銜玉衣襟下擺。
繡暗竹紋的錦繡衣袍被被劃成一條,沈醉歡著手將其纏在瞭男人的小腿處。
衛銜玉鬢角處冒著冷汗,但倒也是一聲沒吭。
她現今狼狽的很。
鬢角的碎發被雨水打濕,變成瞭一縷一縷的,亂七八糟黏在臉上。
衣衫上更滿是污糟的泥水。
再美的美人在此等情景下也會失去兩分韻味。
衛銜玉從前便對面前這個小青梅不怎麼來興致。
但他此時低聲喘息著靠在身後潮濕且硌人的樹幹上,半闔著眼睛。
目光落在身穿火紅騎裝,正專心給他小腿纏佈止血的女人身上。
卻忽而覺得體內的血液都比平時熱燙瞭些。
頸脖揚起,後腦勺無力的抵在樹幹上,薄薄皮膚下的青紫血管在跳動。
沈醉歡邊纏佈邊對面前的男人低聲說:“銜玉哥,你腿上的傷不能耽誤,我們得趕緊回去找太醫。”
這話說完,她剛想站起身,卻被眼前男人一隻清瘦的手掌按住瞭肩膀。
沈醉歡愣瞭一下,不自在的將他那隻手拂掉。
卻聽得衛銜玉低聲說道:“歡歡,你聽哥哥說,我們現今不能回去,這是圍場外圈,沒有被清過場,密林中有什麼兇獸也未可知。
“況且我現今身上流著血,血腥味肯定會引來兇獸。”
這話一說出口,沈醉歡瞬間便慌瞭神,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她現今本就隻有十四歲的心智。
遇到瞭這種事情,能撐到現在已是萬幸。
她眼睛紅紅的,語調有些無助的問眼前的男人:“銜玉哥,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衛銜玉輕嘆瞭一口氣,冒著青筋的冷白手掌扶著樹幹艱難的站起身。
接過沈醉歡手中的羽箭又往自己袖口處的衣服上劃下一塊佈料來。
綁在馬兒的尾巴上。
對她緩聲說道:“千裡良駒識路,讓它先回去引人,我們找處地方躲起來。”
路上遇不到危險最好,馬兒盡快將人引來,把他們帶回去。
若是遇到瞭危險,也頂多損失一匹馬。
隻要能撐到明日天亮,也就還有生還的希望。
可是沈醉歡聽瞭這話,目光卻有些擔憂的轉到瞭他受傷的小腿上。
欲言又止:“那你的傷......”
衛銜玉眸光淡淡,語調平緩的說道:“隻是看著嚇人,不礙事的。”
他抿瞭抿唇。
其實心下裡估摸著,自己這條腿八成是要廢瞭。
他倒不擔心以後會成一個跛子,唯一擔心的不過是影響仕途。
沈醉歡不知他心中所想,聞言,稍稍放下心來。
衛銜玉旋即伸手拍瞭一下馬屁股。
眼前的千裡馬撓瞭撓蹄子,很快的便跑沒影瞭。
沈醉歡背著箭簍,低垂下眼睫,細細數瞭一下,箭簍中還剩下五支羽箭。
她出來的時候,本想著隨便射兩隻兔子便回去的。
卻未曾想到竟是遇到瞭這樣的變數。
嘴唇抿瞭抿,真恨自己先前沒能多帶幾支。
衛銜玉咬牙往前走瞭兩步。
沈醉歡見此,連忙一手拿起弓弦,另一隻手扶住瞭他。
他強撐著彎瞭彎唇角:“多謝歡歡。”
聞言,她垂下眼睫,沒說話。
心下裡卻有些焦躁。
兩人趁著月色沒有完全隱匿之時,找到瞭一處隱蔽的山洞。
沈醉歡扶著衛銜玉靠坐在山洞最裡面的石壁上。
裡面黑咕隆咚的一片。
沈醉歡眼前看不到東西,心中的恐慌更甚。
衛銜玉見此,輕輕眨瞭眨眼睛。
適應山洞中黑暗的環境後。
他伸出手從懷中薄衫裡摸出一隻火折子來。
輕輕吹瞭一口,火光乍現。
也是在一瞬間的功夫,兩人看到山洞中堆著一些細碎的幹柴。
衛銜玉唇角彎瞭一下。
想對瞭。
他將火折子送到沈醉歡眼中,口中嘶嘶喘著氣,對沈醉歡輕聲道:“歡歡,快去搬些幹柴來點著,暖暖身子。”
不然在這裡著瞭涼,和他一樣發起高燒來可就麻煩瞭。
沈醉歡聞言,乖巧的點瞭點頭。
依言搬來瞭幹柴,用火折子點著。
火苗噼裡啪啦的舔舐著柴火。
火光充斥著山洞。
沈醉歡站起身,扶著衛銜玉坐到瞭柴火邊上。
手掌隔著薄薄的衣衫,卻感到他手臂的溫度燙到幾乎要燃起來。
沈醉歡心下跳瞭一下。
抬眼往他面上看去。
隻見男人臉上卻仍是一副和往常一樣雲淡風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