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時分,吃過晚飯的夏書顏把奚前和餘風留給瞭寧岫開小會,自己則帶著八皇子和天梁搖光去海邊走走。
初秋的海風有瞭些涼意,倒也吹得人神清氣爽。
夏書顏牽著八皇子的手,把海商的不同船隻指給他看。
“先帝和當今聖上治國風格都相對保守,所以咱們大晟對待海上貿易一向是不拒絕、不發展。
旁人要來,隻要沒什麼惡意,沿海的州府也就開放給他們做生意,但是咱們從來沒有派出過商船進行海外貿易。
那些偶爾出海的,也是商人自己的船,船隊的規模不算大,所以一般也走不瞭多遠。
不過是去琉曳、瑪真這樣的地方轉轉罷瞭。
殿下,你對這個問題怎麼看?”
八皇子側過頭看向夏書顏,神色中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姐姐,若是我真的能坐上那個位置,一定會開放海禁,打造大晟的官船艦隊,不僅要讓商人出海,還要讓學者、醫者甚至匠人都加入航海的隊伍。”
夏書顏知道在自己的教育和影響之下,八皇子肯定是對貿易持開放態度的,但是確實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她忍不住問八皇子。
“為什麼?你要知道,之前大晟的歷代君主不開海禁,不是因為他們懶政,是確有難處的。”
八皇子點點頭。
“嗯,我知道,老師跟我說過。
但是姐姐,我走過大晟很多地方,最後來瞭擎州。
世人都以為擎州是大晟邊境,毗鄰北狄,所以危機四伏、貧苦困弱。
他們沒有來過擎州,過往的認知便會限制他們的眼界。
沒有來過擎州的人,永遠不會知道大晟還有可抵十餘人的織佈機器,有先進的商業模式,有幾乎免費的小學啟蒙教育,甚至鎮北軍也已經在研發自己的熱武器。
我不想大晟朝堂也變成這個樣子。
世界太大瞭,總有人會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發展。
等有朝一日,對方強大到可以進犯我們的國土,那時候再知道就來不及瞭。
所以即便我們要付出很大代價去打造自己的海上戰隊,我也覺得這是大勢所趨。
靠海禁保一時的平安或許可行,想以此永守國土,那就是掩耳盜鈴。”
夏書顏被小少年的話深深震撼到瞭,這就是未來帝王的魄力和格局嗎?
“老師真是……教瞭你不得瞭的東西。
你剛剛那番話,拿到朝堂上去都能讓百官刮目相看。”
八皇子有些靦腆地一笑。
“不會的,我要是在朝堂上說這些,他們定會用祖宗規矩道德綁架我。”
夏書顏被他現學現賣的說辭逗得不行。
“其實老師教的是一部分,主要是我在姐姐身邊久瞭,看姐姐這般行事,自然也是要學到一些的。
姐姐出身高門,長於皇宮,受的是再規矩不過的教育,卻能在擎州做出旁人想都想不到的成就。
我好歹走瞭這麼多地方,得瞭名師教誨,若是還把眼光局限在和兄長們爭那張椅子上,都不好意思說自己跟在姐姐身邊多年。”
夏書顏笑著揉瞭揉八皇子的頭。
“姐姐,你不是突然想到瞭才跟我說這番話的吧?你是不是這次來裕州,本來也打算有一些作為?”
夏書顏一挑眉。
“呦呵!你現在還挺敏銳的嗎?”
八皇子憨憨一笑。
“姐姐從來不做無用之事。
再者,姐姐今天向我介紹瞭寧岫先生,我雖然年少,沒什麼識人的經驗,但也能看出寧先生是有大才之人。
姐姐當初把他留在這裡,是為瞭搭上鄂古貴族的線來為表兄購買戰馬,如今貿易已成。
擎州如此缺人,姐姐都沒把寧岫先生接回來,可見他留在裕州肯定還有更大的作用。”
夏書顏喜歡小少年在自己面前從不掩飾的表達。
“嗯,確實有些想法,所以來探探你的口風。
若你將來堅持海禁,我就做的收斂一些,別給你惹麻煩。
若你早晚要帶著大晟海軍去往更大的世界,姐姐就給你做個先鋒官。”
八皇子眼睛都亮瞭。
“姐姐要做什麼?”
“造船。”
“造船?咱們江南不是有船塢嗎?”
夏書顏把目光投向遠處還未歸航的大船。
“那些不夠,規模太小瞭,我來之前準備瞭一些圖紙,我計劃造大船,可以遠航的那種。
而且不隻一艘,而是要能組成一支艦隊。
如此才能破浪遠航,替大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少年被她說得熱血沸騰。
“姐姐說的船有多大?”
“長四十四丈,寬十八丈,排水五千料,可載千餘人。”
八皇子:“!”
他已經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瞭。
不愧是書顏姐姐,輕易不出手,出手就玩個大的!
不過八皇子也沒有完全被這個消息沖昏頭腦。
“姐姐,你打算把造船的地點選在裕州?這裡可靠嗎?
雖說那嚴刺史與咱們合作私鹽生意,但這畢竟不惹人註意,被人發現,也無非就是覺得他貪財而已。
可造如此之大的海船,他可有這個魄力與我們合作?”
夏書顏笑得滿臉算計。
“殿下說的對,這件事即使對嚴刺史來說,也不是咱們有錢就能擺平的。
而且將軍的身份也未必能說服他。
畢竟朝廷沒有正式的開放文書,他做這種事就是典型地與政策對著幹。”
八皇子連連點頭。
“所以……等等!所以姐姐你特意帶我來瞭?”
看著書顏姐姐小狐貍一樣的笑容,八皇子徹底服瞭。
“姐姐你可真是……算無遺策。”
夏書顏親熱地摟過小少年的肩膀。
“那嚴大人是個聰明人,而且你看他管理裕州的風格,也不難看出他並不死板,甚至還有幾分賭性。
所以你一露面,這就不是他和鎮北侯府的商業合作瞭,變成瞭他是否要接這個從龍之功!”
天梁和搖光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聞言天梁實在有些忍不住瞭。
“夫人,那嚴刺史不會生出些別的心思吧?
會不會威脅到殿下的安危?”
夏書顏歪頭看向八皇子,八皇子回頭朝天梁一笑。
“不會。他既是聰明人,便是不同意我們的建議,也最多裝作沒見過我們罷瞭。
如今儲位未定,他又不是鐵桿的皇子黨,犯不著拿這個消息討好誰,還要冒著得罪擎州、得罪鎮北軍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