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元柏無話可說,魏大人更是沉默不語。
他們都明白人命的可貴,否則鐘將軍不會做出匯總兵器、嚇退敵人的安排,魏大人也不會親自帶著府兵馳援下面的縣城。
夏書顏扯瞭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所以我讓他償命,不應該嗎?”
魏大人剛想開口,夏書顏卻打斷瞭他。
“魏大人,您是讀書人,瞭解大晟律法,您告訴我,即使我們把茍大人在寧州做過的每一件錯事都上報朝廷,他能得到的最嚴厲的懲罰是什麼?”
魏大人沉默良久,最終隻是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罷官!”
“呵呵,罷官。然後他就能帶著多年貪墨所得,心安理得地回鄉養老。
可就是這樣的結局,他還不滿意,為瞭保住自己的權勢地位,他甚至不惜構陷幾乎赤手空拳來馳援的靖州守備軍!
這種人,不該死嗎?”
這下大傢徹底沒有話說瞭。
沉默良久,還是鐘元柏問瞭句關鍵的。
“可是……茍大人在刺史府中,我們要如何……”
夏書顏勾瞭勾手指,搖光趕緊上來給他傢夫人換瞭杯熱茶。
夏書顏喝瞭兩口,才回答鐘將軍的問題。
“不急,這個就是我說的要鐘將軍再等等。
寧州之亂,讓兵部的顏面蕩然無存。
他們多年盤剝靖州守備軍,心裡有鬼,所以此時也正盯著這裡,生怕你們把事情捅出去。
鐘將軍這一仗,看似打贏瞭,其實是打輸瞭。
羌戎人傷不瞭你們,但是自己人卻可以。”
鐘元柏的臉色很難看,夏書顏真是每一句話都說到瞭他心裡。
“鐘將軍莫急,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要暫時委屈將軍而已。”
鐘元柏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瞭。
“我委不委屈的不要緊,隻要顏書先生能幫我保住兄弟們,鐘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夏書顏輕笑一聲。
“不至於,不然我不是白來瞭。
我說的委屈,是讓鐘將軍暫時放下原則,不要與兵部爭辯是非對錯。
明日起,靖州守備軍要在寧州周圍開展剿匪行動。
而茍大人,則是被這些流竄進寧州城的匪徒們劫財害命,因公殉職。
魏大人要迅速配合鐘將軍行事,平定下寧州的局勢。
最後,鐘將軍給朝廷的折子上,不要提官府不作為引起的百姓暴亂,把一切都推到匪患身上。
並且要說,最近匪患未平,寧州還有些亂,讓他們盡快派新的刺史過來主持大局。
這個臉,您給瞭,兵部不敢不接。
接下來,您就等著朝廷的表彰就行瞭,為瞭獎賞您的識趣,兵部會好好補償的。
太長遠不敢說,不過靖州守備軍這幾年是安全無虞瞭。
而戶部那邊,自然沒人願意來接這個爛攤子,現在也不是官員調任的時候,沒有現成的人選。
我會安排人進言,就地提拔有功的魏大人,順理成章。”
要不是場合不對,搖光都要鼓掌瞭。
左護軍也暗暗點頭,夫人真是有諸葛孔明之才。
在場眾人都心裡有數,這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沒有之一。
無論是鐘元柏,還是魏大人,都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他們都是受益人,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中,被這位顏書先生絕地反擊,反而成為最大的贏傢。
鐘元柏和魏大人都坐不住瞭,站起身來齊齊向夏書顏行瞭一禮。
“但憑顏書先生安排。”
夏書顏也很開心他們還不是太迂腐。
“好說,天機!”
天機上前一步,“屬下明白,先生放心!”
夏書顏又看向鐘將軍和魏大人,滿眼無辜。
“你們看,茍大人的死跟你們也沒啥關系,你們完全不用有負罪感。”
夏書顏的這些話,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瞭。
她作為鎮北軍的人,在寧州的地界上為瞭靖州守備軍的利益,把人傢寧州刺史給弄死瞭,這種情況下不拒絕的幾人就等於立地結盟瞭。
魏大人和鐘將軍其實有一樣的疑問。
“顏書先生,您是寧州的恩人,相信鐘將軍也將您視作救星。
您……不要怪罪魏某多心,您是肖將軍府上的人,擎州在這件事中參與過深,萬一出瞭紕漏,就是惹瞭一身腥,是真真的費力不討好。
您為何……”
現在的時間已經不早瞭,夏書顏作為現場唯一一個動腦子的人,也早就覺得累瞭。
她站起身來活動瞭一下。
“您二位要聽客套話,還是心裡話。”
鐘元柏被她逗笑瞭。
“自然是心裡話。”
夏書顏點點頭。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自古忠臣良將都是死在自己人手裡。
尤其我傢將軍與鐘將軍一樣,都是武將。不怕馬革裹屍,就怕莫須有之罪。
至於魏大人,則是我相信您能治理好寧州。
大晟百姓善良、勇敢、勤勞,好的生活是他們應得的。
我們擎州的賀大人就不錯,治下和平富足,百姓安居樂業。
相信魏大人也能帶給寧州百姓這樣的生活。”
看見兩人頻頻點頭。
夏書顏笑著往下說。
“如今京都是什麼局勢,西南是什麼狀況,您二位心中都有數。
大晟前路難測,忠臣良將,能保一個便保一個吧。
不過要說我做這些一點私心也沒有的話,肯定不現實。
如今大傢都不是外人,我不妨透露一個小秘密。”
鐘元柏和魏大人都豎起耳朵,認真地等著夏書顏往下說。
隻見他慢慢悠悠地走到瞭門口,突然回過頭留下一句。
“八皇子殿下在我們擎州,還拜瞭慕容先生為師。”
說完,就帶著一行人離開瞭。
剩下的鐘將軍和魏大人如遭雷擊!
什麼?!他剛剛說瞭什麼?!
誰在擎州?拜瞭誰為師?
鐘將軍顧不得禮數瞭,上去掐瞭魏大人一下。
魏大人嗷地一聲跳瞭起來。
“您倒是掐自己啊!”
鐘將軍趕緊笑著道歉。
“我皮糙肉厚,掐瞭反應不大。您這樣,我就知道自己沒有做夢瞭。”
魏大人被他一搗亂,這會兒也稍微冷靜一點瞭。
“顏書先生剛剛說的,真是……石破天驚!
不是!這是我該知道的嗎?我不會被滅口吧?”
鐘將軍大大咧咧地坐下。
“算瞭,別想瞭,他一看就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
不然他這般智慧,要瞞我們,咱倆這輩子都想不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