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亭表情平靜又冷淡,似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他看向沈妄,語氣一如往常:“今天你起晚瞭,是昨晚喝醉瞭嗎?”
沈妄目光一閃,訥訥道:“可、可能是吧。”
顧東亭淺淺笑瞭笑:“你這是,還沒醒酒?”
“嗯?嗯對,還沒醒酒……”沈妄隨口應瞭一句,坐下後就埋頭幹飯,假裝自己專心吃飯,無法分心回答問題的樣子。
顧東亭眼中飛快的掠過一絲笑意。
其餘人都沒有發現沈妄的不對勁,依舊說說笑笑,很快就轉移瞭話題:“顧師兄,你今天心情看起來很好,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在眾人看來,顧東亭一向是冷淡而不可接近的,尤其是出國比賽後,可能是因為壓力過大,顧東亭的氣場越發強大,簡直到瞭讓人不可逼視的地步。
但今天,顧師兄似乎又變回瞭那個性子有些冷,但其實很好說話的顧師兄,周身的氣場肉眼可見的緩和不少。
顧東亭吃下最後一口東西,優雅的擦瞭擦嘴,淡淡道:“確實有好消息。”
其餘人立刻豎起瞭耳朵,一臉期待的看向顧東亭:“是薩穆依教的餘孽都清掃幹凈瞭嗎?”
“是玄學界的內奸被抓出來瞭嗎?”
“還是我們沒有抽中對手,這一次不用比賽,可以直接晉級?”
顧東亭動作一頓,說道:“是我的私人好消息。”
其餘面面相覷,心裡是發百爪撓心的好奇,可顧東亭都說瞭是私人消息,他們也不好多問,隻好壓下自己的好奇心,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唯有白扶春眼珠子轉瞭一圈,湊到醜飲的身邊,低聲八卦:“你看顧師兄的神情……有沒有覺得,今天的他,有種奇特的滿足感?”
醜飲看瞭一眼:“沒有,他不是一直如此高冷嗎。”
身為一個直男,醜飲看不出顧東亭的神態有什麼不對,和平時不說一模一樣,也是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
白扶春恨鐵不成鋼:“你仔細看啊,顧師兄今天眼帶桃花……沈哥也眉眼舒展,眼角飛紅……”
醜飲:“……我對相面之術並無瞭解。”
他再怎麼看,都看不出不對勁。
白扶春嘆息一聲,失落的喝瞭一大口牛奶,隻覺得無敵是如此的寂寞。
房間裡的人這麼多,卻連一個與他分析八卦的人都沒有。
沈妄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絲毫沒有註意到其他人,因為莫名的心虛,他甚至不敢多看顧東亭一眼。
就連眾人去比賽的時候,沈妄都仍舊是魂飛天外的模樣。
在昨天的比賽裡,陸聽春與薄煜都受瞭傷,好在用護隊長老白青杏在,用瞭白傢上好的丹藥後,他們的傷勢都沒瞭大礙,能跟著眾人來看比賽。
這一次,顧東亭又抽到瞭一個極弱的對手,他甚至讓白扶春上場鍛煉瞭一番。
這一場的比賽,眾人贏得輕而易舉。、
直到比賽結束,眾人回到古堡,都還在興奮的議論著,尤其是贏瞭比賽的白扶春,更是神采飛揚,昂首挺胸,就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
一進古堡,眾人就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
激動的眾人互相看瞭一眼,不約而同的放輕瞭腳步,看向瞭坐在大廳的兩個古堡主人。
見沈妄一行人回來,佈尼爾沉凝的臉上擠出一個笑,起身走向他們:“諸位貴客,你們在這住得開心嗎?”
在佈尼爾的身後,諾裡斯癟著嘴,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一副哭過之後,可憐可愛的模樣。
眾人摸不著頭腦,紛紛熱情稱贊道;“住的很好,環境很漂亮。”
“諾裡斯也很熱情在招待我們。”
“傭人們也很有禮貌……”
畢竟是在這白吃白住,眾人都十分有分寸,這幾天白天出去比賽,晚上回來後也不會吵鬧太久,除瞭早餐和晚餐,平時也不怎麼麻煩傭人。、
眾人盡可能的不給主人添麻煩,也不給顧東亭添麻煩。
聽瞭他們的話,佈尼爾隱隱有種松瞭口氣的感覺,他看瞭看身後的諾裡斯。
諾裡斯眼眶一紅,差點又哭瞭出來,他上前兩步,聲音哽咽:“沈哥,對不起。”
全程心不在焉的沈妄突然被cue,疑惑的抬頭。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諾裡斯羞恥難當,臉上一片赤紅,在佈尼爾眼神的壓迫下,他抽著鼻子向沈妄道歉:“對不起,沈哥,因為我私人的感情,我做瞭很多過分的事情……”
沈妄以為他說的是這幾天的‘追求’,他雖然有些困擾,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不過是少年慕艾罷瞭。
尤其是現在,對方的傢長壓著人來道歉,讓沈妄尷尬之餘,又有點事不至此的感覺,他笑瞭笑:“這件事,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沈妄的話還未說完,諾裡斯的話先說瞭出來:“我不該給你下藥……”
“沒事沒事,我不……”沈妄表情突然凝固瞭,“下藥???”
尷尬的挪開瞭視線的其他人:“下藥?!!!”
眾人對諾裡斯毫不掩飾的心思並不意外,但是下藥????
每個人都狠狠的愣住瞭。
在眾人的視線下,諾裡斯眼中湧出瞭淚水:“對不起,沈哥,我就是太喜歡你瞭,但你並不喜歡我,所以我才想著,說不定我們發生瞭關系,你就會對我改觀……”
其餘人看著天使一樣漂亮的諾裡斯,聽著他的哭訴和道歉,人都傻瞭。
而沈妄,臉上也沒有瞭平日的懶散輕松,眼神陰沉。
一股無形的氣勢隱隱擴散,諾裡斯心裡一陣恐懼,他沒想到,沈妄不笑的時候,氣勢居然這麼嚇人,比他位高權重的哥哥還恐怖。
“對、對不起,沈哥。”諾裡斯磕磕巴巴的道歉,目光躲閃。
沈妄目光沉沉的看著他,眼裡殺意一閃而過。
他就說,昨晚的他感覺怪怪的,原來是被下瞭藥……沈妄冷聲問:“普通的藥不可能對我有作用,你下的是什麼藥?”
被沈妄如此逼問,諾裡斯心頭狠狠一抖,那些淺薄的喜歡散瞭個幹幹凈凈,剩下的隻有恐懼。
他現在,就像是被大型野獸盯上瞭一樣,絕無僅有的恐懼襲來,甚至有種自己下一秒就會死的錯覺。
該死的。佈尼爾暗罵瞭一聲,作為諾裡斯的哥哥,他不能袖手旁觀,隻能上前一步,苦笑著說道:“沈先生,諾裡斯是被人騙瞭,他買瞭一些據說連大象都能藥倒的藥物……”
說著,佈尼爾遞出一個小瓶子:“就是這種藥物。”
“如果您擔心您的身體健康,我可以立刻送您到我的私人醫院做個全面體檢,如果有任何問題,我都願意賠償……”
沈妄把佈尼爾的話當做瞭耳旁風,直接倒出一點粉末,嗅瞭嗅,而後把這個小瓶子遞給瞭顧東亭。
顧東亭也查看瞭一番後,轉手遞給瞭白青杏。
身為一個丹修,白青杏很快看出瞭這藥粉的成分和功效:“是強催情劑,裡面含有靈氣,對修行者也有效……”
若是個沒有防備心的修行者,恐怕也會被藥倒。
這樣一個催情劑,身為普通人的諾裡斯,是怎麼拿到的?眾人再看向諾裡斯的眼神,不由多瞭幾分審視。
在一群人的威壓下,佈尼爾額頭上冒出瞭冷汗,他瞪向自己肆意妄為的弟弟,呵斥道:“這東西是怎麼來的!”
諾裡斯已經被嚇傻瞭。
因為容貌的關系,諾裡斯從小到大都受盡瞭優待,做錯事從不用付出代價,自然有人會替他收拾爛攤子。
這一次,他原本也沒有怎麼當回事。
不過是下藥而已,還是未遂,他能付出什麼代價?
但哥哥不知道怎麼的知道瞭這件事,居然一改往日的溫和,壓著他要給沈妄道歉。
諾裡斯不服氣,就算他喜歡沈妄又如何,他喜歡的人多瞭去瞭,沈妄不過是其中一個罷瞭……還是來自異國他鄉,明顯沒錢沒勢,普普通通的一個。
諾裡斯喜歡沈妄的臉,喜歡他利落瀟灑的身手,喜歡他漫不經心、好像什麼都不放在眼中的灑脫……可也僅僅到此為止瞭。
長得好看又如何,身手好又如何,在權利地位面前不堪一擊,諾裡斯喜歡沈妄身上的神秘和浪漫,他想得到這個黑發黑眼的東方男人,勾引也要,下藥也好,都沒什麼區別。
反正占便宜的是對方,而以他對自己的瞭解,他喜歡一個人,不會超過一個月,到時候就給一筆錢,就能把對方打發瞭,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可現在,諾裡斯隱隱察覺到瞭不到,從他哥哥的態度裡,從沈妄冷漠無比的眼神裡。
“這、這個藥,是我以前的朋友賣給我的……”諾裡斯結結巴巴的開口,“他、他說著東西很有用,我就買瞭,之前也給別人用過,沒有問題的……”
“給別人用過?”白青杏猛地皺緊瞭眉頭,“這種強效的□□,對普通人使用,不可能不造成傷害。”
如果是修行者,還能消化掉這種藥性,但如果普通人,甚至可能會鬧出人命。
諾裡斯慌忙搖頭:“這種藥我也才買瞭不久,之前隻給艾爾用過……”
“艾爾是誰?還活著嗎?”白青杏正色,追問道。
諾裡斯將求救的目光頭投向哥哥佈尼爾,可佈尼爾眼神也極為嚴肅,沒有任何幫他的意思。
諾裡斯隻好如實開口:“艾爾,艾爾是一個狼人,他,他還活著……”
現在還偷偷被他關在地下室裡。
此時,沈妄對諾裡斯已經徹底沒瞭好臉色,他冷笑一聲:“我還從沒吃過這種虧,你們想怎麼處理?”
沈妄越想,火氣越大,他也不管現在是國外,諾裡斯的傢族多麼有錢有勢,隻要他想,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他都不會有絲毫顧忌。
諾裡斯的臉一下子就白瞭,他慌忙看向自己哥哥,眼中真切的留下瞭淚珠。
佈尼爾也神情僵硬,他看瞭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的顧東亭一眼:“沈先生,這件事是我們不對,我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彌補你的損失。”
沈妄卻笑瞭:“我不要補償。”
佈尼爾心頭一緊,就聽沈妄輕描淡寫的聲音:“他引以為豪的,除瞭這個傢世背景,就是他的臉瞭。”
“隻要我在他的臉上劃一刀,我就原諒他。”
諾裡斯瞳孔猛地瞪大,看著沈妄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魔鬼:“不!不可能!我不同意!”
“我隻是給你下瞭藥而已,我什麼都沒做,隻是下瞭藥而已,昨晚還被打暈,丟到雜物間睡瞭一晚上……就算我有錯,也,也不是什麼大錯,你想要錢嗎?我可以給你錢!”
被打暈丟到瞭雜物間?沈妄聽到這裡,就知道做這件事的是小黑哥,他眼神微微一動。
諾裡斯以為他心動瞭,急急忙忙的開口:“你想要多少錢?一百萬?兩百萬?”
沈妄冷笑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和鄙夷:“你不會真的以為,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吧?”
諾裡斯看他鐵瞭心想毀瞭自己的臉,他哇的一聲哭瞭出來,躲到瞭佈尼爾身後,也沒有再說中文,而是說瞭一連串的英文。
“哥哥,我不想毀容,把他驅逐出境,讓他們離開我們國傢……我知道你能做到……”諾裡斯哭哭啼啼,死死拽著佈尼爾的手不願意放開。
佈尼爾臉色一變,看向顧東亭。
顧東亭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看來,比起你的繼承人身份,你更想要保住這個弟弟?”
佈尼爾沉默瞭,諾裡斯這才發現,他的哥哥,從始至終,似乎都在看這個奇怪的華夏人的臉色。
諾裡斯聲音顫抖:“哥哥,他到底是誰。”
“我姓顧。”顧東亭淡淡的說道,眼神如毒蛇,帶著幾不可查的惡意,“你以前仗著自己的傢世肆意妄為,現在來瞭比你傢世更強大的人,你感覺如何?”
顧?諾裡斯沒有反應過來,過瞭幾秒,他表情一變,瞳孔猛地瞪大。
“你是華夏顧傢的人?!”
顧東亭神色不動,靜靜的看著諾裡斯:“所以,你是想要自己的臉呢,還是想要你哥哥的繼承人身份呢?”
諾裡斯臉色雪白,說不出話。
在這個國傢,他們雖然是貴族傢族,但父母各自都有情人,尤其是父親,擁有不少私生子……作為已經過世前妻的孩子,他們兄弟兩人過得並不算好。
直到哥哥佈尼爾主動退出競爭,去華夏留學,回國後,他再利用自己華夏的人脈,拿下瞭不少合作,逐漸穩固瞭繼承人的地位。
而在佈尼爾的人脈中,有一個傢族,是連他們父親都不可輕視的存在,他也正是靠著這個關系,穩穩的成為瞭父親眼裡的合法繼承人。
這個傢族,就是華夏顧傢。
諾裡斯無數次聽哥哥說過這件事,可他怎麼都沒想到,佈尼爾居然把這麼重要的客人,安排在瞭這個不常住的古堡中。
雖然佈尼爾強調瞭無數次,這些客人都是貴客,讓傭人和管傢好好招待,但諾裡斯都以為哥哥是在告誡傭人不要偷懶,他沒有想到,對方真的是如此重要的貴客。
佈尼爾也嘆瞭口氣,要不是他瞭解顧東亭,知道他不是喜歡大肆鋪張的人,他也不會把他們安排在這個僻靜的古堡中……
反而陰差陽錯,讓弟弟得罪瞭貴客。
看顧東亭的神情,還得罪得不輕,至少佈尼爾認識對方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見過對方如此明顯的震怒。
他們這次交談,全都是用的英文,沈妄聽不懂,其他人聽懂瞭,雖然感覺有點仗勢欺人,轉念想想諾裡斯的所作所為,眾人很快就理直氣壯瞭起來。
這個少爺,真是被寵壞瞭,這次不狠狠給他個教訓,以後還不知道會作出什麼事情來。
如果他下藥的對象是普通人,別說能不能熬過藥性,就算最後知道瞭真相,也隻會迫於諾裡斯傢的權勢,求助無門。
也就是這次他運氣不好,撞到瞭沈妄這個硬茬身上而已。
諾裡斯臉色蒼白的猶豫瞭許久,表情無助,看起來像是被欺負的可憐人似的,可這次,所有人都看清瞭他仗勢欺人、任性自私的內在,沒有任何人心軟。
沈妄看瞭他一眼,隨手丟下一把匕首,匕首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要怎麼做呢?”
這一刻,諾裡斯突然想到瞭自己在學校裡,他高高在上的欺負其他同學時,不知道那些同學的心裡,也如他現在一樣嗎?
無比屈辱和憤恨,無盡的怒火,都隻能壓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