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香寧穿著一件淡粉色的起草八團排穗窄襖褙,捧著一本醫書在看坐在炕上看,春喜跟常常在兩個人難得湊在一起做針線活,兩人想著做一件新的冬襖。
“小主,小主……”小鄧子在外面喊,徐香寧讓他進來。
“小主,晚膳要吃些什麼?”
又快到晚膳時間,徐香寧口饞瞭,想吃羊肉串,上次吃羊肉串拉肚子後,她都快兩個月沒碰到羊肉串,今兒天冷,熱乎燒烤的羊肉串吃著正合適,最好來一碗熱乎的羊肉湯,不對,羊肉加羊雜湯,她跟小鄧子說吃羊肉串時,張嬤嬤立即制止,“小主,不能吃羊肉串,又拉肚子。”
“沒事,上回可能是不小心吃到生肉,小鄧子,這回你讓禦膳房的人給我把羊肉烤得熟熟的,不能半生不熟,最好烤到表皮有點焦,調味料要撒重一些,然後來一碗羊雜湯,裡面加些羊肉片,最好上面撒點蔥花與胡椒粉,羊肉不要純瘦肉,最好是帶點肥肉。”
“香寧,你都把我說饞瞭,我也想吃羊肉串。”常常在看過來,語氣興奮。
徐香寧讓小鄧子跟膳房那邊多要一些。
“是,奴才這就下去吩咐。”
小鄧子不怕膳房的人說她們點多瞭,因為小主得寵,膳房的人幾乎是有需必應,哪怕不是答應位份的東西,膳房的人也不會拒絕,當他走去禦膳房時,禦膳房的抬水差使太監黃公公見到他,樂呵地湊上來,“鄧公公,可是過來給答應點菜?”
“是啊,我們小主愛吃。”
答應愛吃是宮裡上下都知道的事情,看身形就知道瞭,黃仁達心想,沒敢說出來,小鄧子比他年紀還小,已經是徐答應身邊的紅人,算是徐答應宮裡的總管太監,徐答應又得寵,往後榮華富貴少不瞭小鄧子。
“徐答應是有福之人,小鄧子,你命好,一來就被分到徐答應那,徐答應人看著和善,應該不會磋磨你吧。”
“我們答應人好,不會磋磨奴才,行啦,我不跟你閑聊瞭,你快去抬水吧,我要去點膳,我們答應等著呢。”小鄧子不欲跟黃公公多聊,趕著去點膳。
今日有什麼菜,禦膳房的人會給每個宮的小主早早遞去單子,他們隻需在單子裡面想吃的菜後面輕輕一劃即可,妃位的小主自然可選擇的菜有許多,有些菜被點多瞭,食材不夠,禦膳房的人會告訴那些不得寵的小主今日沒這份菜瞭,但一些不得寵答應與庶妃可是不會被遞單子,禦膳房的人做什麼吃什麼,有什麼吃什麼,不得寵的小主想吃一些難做難得的膳食就得走關系,花銀子。
他們答應其實想吃答應份例外的東西都是要他親自過來跟禦膳房的人說一聲,讓他們提前準備一下。
“喲,鄧公公來瞭。”
禦膳房其中一個承應小太監王恒王公公堆起笑容,客氣地接待:“可是徐答應要吃點什麼?”
“是,我們小主想吃點羊肉串。”
小鄧子細說自傢小主的要求,叮囑羊肉串一定要烤熟,不能有生肉,讓他們多做一些。
“行,我記下瞭,鄧公公請回吧,還是跟往常一樣,到點過來拿膳,我會跟掌勺的鄭師傅說的。”
“好嘞,那我先走瞭。”
任務完成的小鄧子轉身離開。
原本還是笑臉的王公公又瞬間變臉,一個答應要求真多,天天想著吃好的,隻是徐答應受寵,他不敢說些什麼,他跑去跟鄭師傅抱怨的時候,被鄭師傅用勺子敲頭。
“說你笨,你還真是笨,腦子裝的是什麼,人人都想討好徐答應,做點羊肉串羊雜湯算什麼,在答應那得臉,萬一答應心好,在皇上面前美言我們幾句,豈不是等於我們在禦前得臉瞭,你沒看其它人都特意往徐答應那額外送東西,偏偏你還抱怨,你想一輩子在當個承應小太監,我還不想一輩子當個掌勺廚子呢,好歹當個副司膳長。”
禦膳房官職最大的人是總理事務大臣,其次是禦膳房的總管太監張公公,其次是司膳長,副司膳長,再其次是他們掌勺的廚子,還有幫廚,底下還有一些領催太監宮女,廚役,雜役,火夫,挑水抬水的人,哪一個不想往上爬一爬,鄭成志從廚役,到幫廚再到掌勺廚子一步步升上來可不容易,尤其是在禦膳房掌勺十幾年,一直沒升下去,有些人背靠那些嬪妃,關系硬得很,他如今還沒哪個小主瞧上,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受寵的徐答應喜歡他的廚藝,常讓人過來跟他點菜,他可指著徐答應能看上他,他背靠後宮一個小主,往後跟著一榮俱榮。
“可徐答應隻是一個答應。”
“答應怎麼瞭,答應得寵,那比不得寵的嬪妃還要得皇上的心,得皇上歡心,位份升上去就不會隻是一個答應,我跟你說你以後可得小心伺候著徐答應那邊,別壞瞭我的好事。”
王恒給鄭師傅捶肩,討好道:“行行行,我知道瞭,我以後恭恭敬敬對鄧公公,鄭師傅,我的前程也指靠著你呢。”
“我的前程指靠著徐答應呢,別廢話瞭,趕緊為徐答應準備羊肉串吧。”
……
徐香寧可不知這些彎彎繞繞,她平日裡是吩咐小鄧子去跟膳房的人交涉,至於跟膳房的誰交涉,她鮮少過問,春喜說到榮妃又掌管後宮時,語氣不是那麼高興。
徐香寧覺得是皇上因把二公主嫁到漠南蒙古而心生愧疚,讓榮妃重掌後宮是一種彌補,讓榮妃安心嫁女,聽說榮妃已經陸陸續續為二公主準備嫁妝,而對二公主的冊封已經昭告天下,連婚訊都放出去瞭,和親已是必然。
酉時四刻,春喜她們也在她屋裡用晚膳。
小鄧子把她心心念念的羊肉串送上來,還有羊雜湯,都還冒著熱氣,她迫不及待拿起一串放進嘴裡,果然表皮烤焦瞭,選的羊肉不肥不瘦,吃到嘴裡還有油脂的香味。
“常姐姐,春喜,你們也吃啊,可好吃啦。”
春喜隻跟著吃一串就不吃瞭,太油膩,不易克化,她不喜歡吃太油膩的食物,見常常在跟香寧吃得歡,她胃口跟著好瞭不少,吃她自己那份膳食。
一屋子的人正歡快地吃著晚膳時,外面的人突然高喊皇上駕到,沒等她們下炕迎駕,皇上已經進來,後面跟著梁九功,眾人紛紛下炕屈膝行禮。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
康熙一進來就聞到肉的香味,他掃一眼徐氏這屋,炕上案幾上擺著不少肉串,怪不得徐氏這身子消減不下去,總是在吃,仿佛什麼都吃不膩,油脂還浮在唇上,唇色更殷紅瞭。
“吃的什麼?”
沒人回答,徐香寧想著春喜她們會回答,結果沒人回答,她隻好回皇上吃的羊肉串。
“朕今日也還沒吃晚膳。”
額……皇上這是要在她這裡用膳的意思嗎?徐香寧抬頭看皇上,“皇上,你得先讓我們起來,蹲著累。”
“起來吧。”
她們才得以平身,常常在平日裡在她們面前膽子大,說話不忌口,隻是見到皇上常常一副鵪鶉樣,在角落不主動說話,春喜又一副不爭不搶,靜靜柔柔的樣子,皇上不主動跟她說話,她亦不會說話。
徐香寧隻好先開口:“皇上可是要在這裡用膳,臣妾讓膳房的人再弄點吃的過來。”
“不用瞭,朕不是很餓,看你這裡吃的挺多的,應該能填飽肚子。”
“哦,那皇上你坐這。”徐香寧讓出中間的位置給皇上,示意他坐下,剛想把她喝過的羊雜湯拿遠一點時,皇上卻問這碗羊雜湯是誰喝過的。
“臣妾剛剛喝過的。”
皇上拿起瓷勺喝瞭一口,絲毫不介意是她喝過的,徐香寧也不好說什麼,順勢給他一串羊肉串,“皇上,這羊肉串烤得不錯,皇上試試滋味。”
康熙吃一口羊肉串,這串的確烤得不錯,徐氏是個會吃之人,他已經很久沒吃到燒烤之物,禦膳房那些人鮮少把一些太過油膩不克化的食材呈上桌,平日裡清淡為主。
皇祖父他們便是從草原上來,草原遊牧之人喜大口吃肉,不過他們喜歡肉陪著草原上的馬奶酒一起吃,他剛想讓人送些馬奶酒過來,這馬奶酒與肉串更配,隻聽見徐氏仿佛鉆進他心房裡聽到他心中所想,先他一步開口,有一種難言的默契。
“小鄧子,你看禦膳房那有沒有馬奶酒,去要些馬奶酒過來,馬奶酒陪著羊肉串吃著更好吃。”
康熙望向徐氏的眼神中更加熱切。
春喜站在一旁,隻看見皇上看向香寧的眼神仿佛有亮光有人情味,透著一種與威嚴截然不同的溫柔,在她們面前,皇上始終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在香寧面前,皇上似乎變成一個男人,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她不由捏緊手帕,眼裡閃過一絲落寞。
小鄧子一出房間可是用跑的加急跑到禦膳房,要來馬奶酒。
皇上坐下吃串,一口串一口湯,偶爾來點馬奶酒。
她們不敢與皇上同坐,隻能站在一旁,也不敢跟著吃食。
屋內的人全部站著,隻有徐香寧敢上前伺候皇上,時不時把肉串遞給皇上,給皇上倒酒。
皇上吃得差不多後,讓人賞賜禦膳房的人,每人五兩銀子。
禦膳房的鄭師傅與王公公一陣忙活完後才開始吃他們的晚膳,晚膳吃到一半,前面有人說是禦前的洪公公過來瞭,梁公公的幹兒子,說是要賞賜今日給徐答應做膳的人,給徐答應做膳的人不就是他,鄭師傅飯都沒吃,趕緊出去領賞,一出去領賞發現原來是皇上去瞭徐答應那,看到徐答應正在用膳跟著吃瞭一些,覺得不錯於是派人給他們打賞。
鄭師傅跪下磕頭接過皇上賞的五兩銀子,目送著洪公公離開,人離開瞭,他還跪著,簡直是大喜過望,差點痛哭流涕。
“鄭師傅今日也算是在皇上面前得臉瞭,得到皇上的賞賜。”
“是啊,鄭師傅,沒想到你也有這種運氣。”
“恭喜鄭師傅啊,可是頭一回有禦賞。”
禦膳房的其他人上前恭喜他,是否真心恭喜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他的確第一回有禦賞,還是因為給徐答應做瞭羊肉串,徐答應真是他的貴人,他以後可得好好給徐答應做好吃的。
王恒攙扶起鄭師傅,兩人到角落裡說話。
“鄭師傅,真是恭喜瞭,沒想到皇上真的吃到你做的東西。”
“所以說別小瞧一個答應,尤其是得寵的答應,往後要好好對鄧公公,這奴才不怕磋磨,就怕跟錯主子,站錯隊,升職無望,我們以後可都是徐答應的人,徐答應是我們的主子。”
“是是是,我曉得瞭。”
鄭師傅拿著這五兩銀子愛不釋手,不是這五兩銀子多,而是這是皇上賞賜的,其實底下那些人想要他們做些難得的菜,私底下給他們的銀子不少,最低二兩,五兩銀子其實真的不多,可在他手裡沉甸甸的。
……
徐香寧這邊伺候完皇上,肉串跟羊雜湯也被皇上吃掉一大半,再讓膳房的人重做也費時,她最後隻吃瞭不到十串,不過馬奶酒喝瞭不少,總算是填飽肚子,不過沒來得及歇上一陣就被叫去侍寢。
長夜漫漫,吃瞭羊肉串的皇上精力旺盛,來瞭一次又一次,沒吃飽的她可沒有什麼力氣,在床上躺著當咸魚,被煎瞭一次又一次,皇上都這把年紀瞭,體力從何而來,雖說皇上不像上瞭年紀的男人大腹便便,還算是保養得宜,不過體力太好不是一件好事,最後實在受不瞭才推拒皇上。
叫水重新沐浴後的他們躺回到床上。
“徐氏,你可想要什麼?”
“嗯?”
“你想要什麼?”
徐香寧一聽,眼睛放光,轉身面朝皇上,湊近趴在皇上懷裡,“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皇上想賞賜臣妾嗎?”
“隻是問你想要什麼而已,朕賞給你的東西還少嗎?”
“不少瞭,臣妾多謝皇上,臣妾能吃好喝好,穿得光鮮亮麗,不受寒都多虧瞭皇上,皇上待臣妾的心意,臣妾曉得,臣妾沒齒難忘,可是皇上,你剛剛就問我想要什麼,我還沒回答你呢。”徐香寧貼在皇上耳邊說話。
康熙是覺得有一股熱氣在他耳邊,吹得他癢癢,徐氏又未著寸縷地貼著他的身子,他伸手摸著她光滑的後背,徐氏這明顯順桿子往上爬的性子,他也是知道一二的,“朕不想聽瞭,你不用回答瞭。”
“皇上,你怎麼這樣,你讓我說嘛,皇上,我伺候皇上也有一年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可是兢兢業業伺候皇上,每次都勤勤懇懇。”
“你何時勤勤懇懇瞭?你方才不是還推拒朕?”
“那是我為皇上的身體著想,有時候吧,多做不是好事,會累著皇上,臣妾不想皇上累著。”
黑暗中,康熙笑瞭笑,什麼為他著想,分明是她累瞭,不願伺候而已,黑的說成白的。
“皇上,你還沒聽臣妾想要什麼呢,臣妾保證不是要金銀珠寶,皇上絕對給得起,皇上,皇上,嗯……”
徐氏纏人的勁又上來瞭,康熙耳朵又被咬瞭,他不說話,徐氏一個勁地喊皇上,他倒是想看看徐氏還能做什麼,當他意識到徐氏要做什麼時,他把徐氏拔上來。
“你想做什麼?你瘋瞭?這是……”
她這是想含什麼東西,太大膽瞭,康熙都沒想到徐氏這麼大膽。
“皇上,我剛才的確是懈怠瞭,皇上,我再伺候你一回吧。”
“不用瞭,朕累瞭,不用你伺候。”
“不行,要麼皇上讓我伺候你一回,然後你聽我想要什麼,要麼我直接聽我想要什麼,皇上,你不能言而無信。”
“朕沒保證你什麼。”
“你有,你心裡有。”
康熙被說得頭疼,見徐氏又要往下,他趕緊拉住她手腕,將她扯上來,摁住她,不讓她動彈,“別亂動,乖乖地別動,你想要什麼,你說,朕聽著。”
“皇上,你先跟我拉鉤,不許反悔。”
床帳已放下,帳內漆黑一片,他是看不到徐氏的表情,不過想來定是一副耍無賴的模樣,他隻是問她想要什麼,可什麼都沒承諾,偏偏她要他承諾,不要金銀珠寶,那她要什麼,該不會讓他召春答應侍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