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該怎麼辦,你說該怎麼辦,林太醫,你要抱住我肚中的胎兒!林太醫,我求求你啦,救救小阿哥。”
情緒激動的通貴人抓住林太醫的手臂搖晃,急得眼眶泛紅。
“娘娘,你肚中胎兒還在,但可能早產,生時也會艱難,目前微臣隻能給娘娘開安胎藥,其它的隻能聽天命。”
聽天命?她的孩子在她肚中好好的就要聽天命,早產,她先前便早產瞭一回,又來第二回,老天對她如此殘忍,通貴人情緒崩潰,兩眼一黑,整個人昏瞭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屋內漆黑。
“小主,你醒瞭,嚇壞奴婢瞭。”
“幾時瞭?”
“剛剛過未時,娘娘,喝點水吧。”
剛剛過未時,天就黑瞭,冬日的天黑得真早,通貴人讓拂朵把燭火點上,喝瞭點水從床上坐起來,林太醫的話讓她一時接受不瞭,可又能怎麼樣,如林太醫所說,那藥,她喝瞭三個月,每天兩碗,怕是早就傷及她肚中胎兒。
曾太醫!該死的曾太醫,她恨不得把曾太醫扒出來挫骨揚灰,竟然是曾太醫要害她,不對,曾太醫必定不是幕後之人,她入宮十二年,到第二年才陸陸續續有寵,不過從來沒懷上子嗣,到第三年,她開始著急瞭,尋瞭曾太醫給她開調養身子的藥方,到第五年懷上,懷上後小產,到第六年,她已經沒什麼恩寵瞭。
皇上前段時間才重新召她侍寢,她才有幸懷上子嗣,下次皇上召她侍寢已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聽說過瞭十五,戶部與內務府開始著手八旗選秀,三年一次的大選就要開始瞭。
有新人進來,皇上召她侍寢怕是更艱難瞭。
她入宮第三年便有人想害她瞭,一想到這,通貴人隻覺得身子發涼,她沒害過人,卻有人想害她。
“小主,這是林太醫開的安胎藥,小主,先把藥喝瞭。”
“還喝什麼喝,這孩子都保不住,喝瞭藥有什麼用。”通過人忍不住發脾氣,讓拂雲把藥拿遠一點。
“可林太醫說小阿哥還在小主肚子裡,萬一小主能生下小阿哥呢。”
通貴人看向拂雲,她雙手捧著瓷碗,上面的藥液還冒著一點點熱氣,“還燙手嗎?燙手的話別捧著,免得燙傷手。”
她其實知道林太醫的言下之意,這一胎,要麼她小產,要麼足月生出來,小孩沒法存活,為何沒法存活,怕是畸形胎兒,宮中不是沒有過畸形嬰兒,畸形嬰兒一生下來就被掐死,送去埋葬,沒有存活的機會。
“不燙瞭,是溫的,小主,要不還是喝瞭吧,萬一有一線生機呢。”
通貴人見拂雲堅持,比她還抱有希望,她不忍讓她失望,於是把那碗安胎藥喝瞭,事後吃瞭一顆紅棗蜜餞才把苦味壓下。
“小主,這事要告訴端嬪娘娘嗎?”
“不用,反正過瞭多久,我小產,端嬪娘娘就知道瞭,不用此時告訴她,扶我起來吧。”
通貴人到門口,望瞭望外面,京城已經開始下雪,天黑得早,跟黑夜差不多,她摸瞭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明明都能手摸感覺到的生命,卻被早早下瞭死刑。
是誰要害她,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她定要查出來!
“小主,天冷。”
肩上被披上大氅,通貴人心想天冷哪有她心冷,這皇宮真是處處暗藏殺機,稍有不慎,就像她這樣,被蒙騙九年之久,九年啊,她竟然毫無察覺,連害她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她走到廊下,手伸出來,雪花落在她手上,融化瞭。
“小主……”
“我沒事,別擔心,拂雲,你說得對,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她要借別人之力查出害她的人,勢必要拉攏一些人,或是被拉攏,不然以皇上給她的那一點點微乎其微恩寵,怕是翻不起任何水花,要查一個離宮的太醫跟後宮女子的牽扯更是難上加難。
端嬪……不是她的首選,端嬪雖掌管後宮,但自成一傢,不與人交心,不參與後宮之事,更多時候是獨善其身,她服侍皇上久,皇上對她有一份尊重,位份又高,僅次於四妃,她也無需討好其他人,亦不會為她做什麼。
“這雪怕是要下一段時間瞭。”
“是啊,從大年初二便開始下瞭。”拂雲接話,也伸手接下的雪。
主仆兩在外面站瞭好一會。
第52章
“小主,脈象平穩,內體康健,已無大礙。”
林太醫替她把完脈後說瞭一句,徐香寧讓她給張嬤嬤看看,林太醫說張嬤嬤還需休養,可以走動兩步,但不宜多動。
徐香寧給林太醫塞瞭五兩銀子,讓人送走林太醫。
林太醫是過來替她把平安脈,因通貴人懷孕三個月而不知不覺之事,皇上下令讓太醫給半年內侍寢過的小主把平安脈,其實就是看侍寢過的小主有沒有懷孕,且下令讓敬事房那邊重新登記每一個小主侍寢的日子與來葵水時的日子,若有延遲,立即請太醫把脈就診,如若再有小主嬪妃懷孕而不自知之事發生,將會問責太醫院、各宮的主位娘娘。
通貴人隱瞞懷孕一事,雖說通貴人說自己並不知曉自己懷孕,每個月也來月信,可皇上那邊顯然有自己的想法,皇上是讓通貴人好好安胎,沒有追究質問通貴人,但卻先是責罰瞭敬事房的總管公公,不僅是總管公公,敬事房所有人都被責罰,或輕或重,後讓太醫過來給後宮小主把脈,整個後宮都被波及,甚至榮妃端嬪都被皇上斥責。
作為皇上的女人,主要責任便是為皇傢綿延子嗣,為皇上開枝散葉,但皇傢極其看重血脈之純凈,子嗣之純潔,侍寢的日子與懷上的日子須得嚴絲合縫地對上,不得有所偏差,不得引人質疑皇傢血脈血統的純正,任誰都看得出,皇上對通貴人隱瞞懷孕一事是震怒的。
尤其是徐香寧聽說通貴人在懷孕一個多月時也侍寢承寵,為瞭隱瞞懷孕,沒讓敬事房的人把她的綠頭牌撤下去,這也是皇上震怒的原因之一。
因為此事,過瞭大年十五,皇上有將近一個月沒讓長春宮的人侍寢,包括她在內,通貴人不知是不是受此影響,整個人消瘦下去,隻有肚子微微隆起,四肢卻纖細得很,精神很是頹喪。
“姐姐,什麼都沒有肚中的孩子重要,你得多吃點東西,不能什麼都不吃。”
徐香寧過去探望通貴人時,見通貴人讓人擺瞭午膳,八仙桌上有一桌子菜,她卻沒有動一筷子,一口都沒有吃。
“妹妹,皇上怕是惱我瞭,皇上很少生這麼大氣。”
“別多想,皇上沒有處罰你,說明皇上還是看重體貼你的,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這比什麼都重要。”
“是沒有直接處罰我,因為我懷著孕,可你看,無論是敬事房還是六宮都被明裡暗裡處罰責備,皇上是真動怒,生我的氣,往後我怕是不會被召去侍寢,還牽連到妹妹你不能侍寢,此事,我真是欠缺思量,一心隻想保住我的孩子,結果我什麼都得不到,竹籃打水一場空。”
徐香寧握住通貴人冰涼的手,寬慰道:“我不能侍寢隻是因為我的傷還沒好,我讓敬事房的人撤下我的綠頭牌,與姐姐無關,姐姐千萬別這樣想,怎麼會一場空呢,姐姐這胎已經五個月,還有四個月,姐姐會生下一個小阿哥,這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姐姐,你別再為此煩惱瞭,身子要緊啊。”
通貴人幾欲動唇說些什麼,又忍回去,隻是握緊香寧的手,吃是吃不下,她隻祈求這孩子快點生下來,是好是壞都得有一個瞭結。
……
徐香寧從通貴人那出來,看瞭看院子裡的積雪,她入宮真真切切到瞭第四年,時間過得真快。
“小主,小心路滑,你屁股上的傷才剛好不久。”
秋鈴扶著她,生怕她摔倒,徐香寧看著她稚嫩的臉龐,笑瞭笑,“傷早好瞭,我都不知道跟常常在踢瞭多少回毽子瞭,我現在隻希望張嬤嬤趕緊好起來。”
“嬤嬤快好瞭,嬤嬤都能坐起來,也能走動瞭,昨日嬤嬤還在我們那的院子裡走瞭一會,說我們院子裡的雪太厚瞭。”
“正好,我們堆個雪人。”
“聽小主的。”
回到墨韻堂,徐香寧看著院子裡的積雪,尤其是雪還在下,她真戴起手套到院子裡堆雪人,後跟小鄧子他們打起雪仗,在院子裡互相追著跑,玩瘋瞭就顧不上誰是主子誰是奴才,閉著眼睛一通亂砸亂丟。
“大膽!”
黃公公見皇上被砸,怒喝道。
玩瘋的四個人見到突然來訪的皇上等人,嚇得趕緊屈膝行萬福禮。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黃公公急得替皇上掃去被砸到身上的雪塊。
徐香寧也上前替皇上撣去雪塊,心想還好是在砸在身上,而不是臉上。
皇上穿得厚實許多,身上的貂皮黃面大氅,柔軟順滑,頭上還有鵝絨緞臺冠。
弄得差不多後,她抬頭看皇上,見皇上表情淡淡的,應是沒生氣,不管怎麼樣,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皇上,你怎麼來啦,也沒讓人通傳一聲?”
“傷好瞭?”
“好瞭,早好啦,多謝皇上關心,我還以為皇上不記得我瞭。”
“說什麼傻話,隻是一個月沒見,朕怎會不記得你,朕又不是年紀大瞭,不記事。”
你老的年紀的確大瞭,快四十瞭,這話,徐香寧自然不敢說,她撒嬌,挽著皇上的手臂,“臣妾與皇上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個月都不知道好幾百個秋瞭,臣妾非常想念皇上,皇上,外面冷,我們快進屋。”
原本在屋內休養的張嬤嬤不知何時已在廊下屈膝行禮。
徐香寧挽著皇上進屋。
“你這屋為何這麼冷?”
進屋黃公公替皇上拿下頭冠,還想拿下大氅時,聽到皇上這句話,動作忽然頓住,這屋的確陰冷,他還是別脫瞭,免得凍著皇上。
這話問的,要她怎麼回答,內務府送來的炭就這麼多,那些份例之中的炭哪能讓她大白天還在屋內燃炭,隻勉強夠夜裡睡覺時燃炭,這樣睡得暖和一些,因為受寵,內務府已經多給她一些炭,像春喜跟常常在那裡,那點炭怕是連晚上都不能燃炭取暖,她隻是常在,再受寵,她得到炭的份量都不會越過上頭的嬪妃。
“臣妾這炭不多,隻夠晚上燃,不過皇上來瞭,臣妾讓人燃上,皇上,若是冷的話,先抱抱湯婆子,喏,給皇上。”
康熙手上多瞭一個湯婆子,徐氏屋裡的人開始忙活,泡茶的泡茶,燃炭的燃炭,他環顧一眼徐氏的屋子,比她先前住的房間寬敞許多,臉忽然被冰瞭一下,他見是徐氏惡作劇拆下針織手套把她冰涼的手放在他臉上。
“皇上,你好可愛。”
有點懵的皇上讓徐香寧捧著臉,親瞭一下。
康熙有些不自然,什麼可愛,可愛是稱贊女子的,這一屋子的人,她倒是不避諱,說親就親,還好隻是輕輕的一下。
迎蓉把茶泡好,茶水還很燙,沒敢立即呈上去給皇上,在一旁放涼,見到自傢小主親皇上,驚瞭一下,又迅速低下頭,不敢多看。
“皇上,你吃點心吧,禦茶房那邊給臣妾送瞭不少點心過來,臣妾覺得很好吃。”
那碟子點心還剩下六七個,徐香寧把碟子推到皇上面前。
康熙瞧瞭一眼,沒有吃,他剛吃過午膳過來的,沒有胃口吃別的東西,隻是徐氏還上手拿起一塊芙蓉餅遞到他嘴邊,他看到她期待的眼神還是咬一口,把它咽下去,徐氏還想喂他時,他說他剛吃過午膳。
“哦,那應該不餓,剩下的我吃瞭,皇上,你怎麼會過來我這?”
“朕想去哪便去哪。”康熙其實就是這段時間太忙,忙瞭一陣子,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下來,想著許久沒見到她,便過來看看她,沒有特別的緣由。
“是是是,皇上想去哪就去哪,能來臣妾這,這屋都蓬蓽生輝瞭,不過皇上,通貴人也住在長春宮,皇上可有去瞧過她?”
“她懷著孕,不適合見朕。”
還真是對通貴人懷孕一事而生氣,通貴人想保住孩子,可後宮之人哪能那麼容易糊弄,懷孕三個月而不自知,這借口不能讓人信服。
徐香寧隻是問一句,沒有多問,很快換瞭話題,說她近些日子繡瞭一個香囊,她把她繡的香囊拿出來。
“你……你繡的?”
“對,臣妾特意繡的,準備送給皇上,還望皇上別嫌棄。”
康熙看著香囊上面的圖案,“這是……龍?”
“對,蛟龍,在天上飛的,這裡還有一朵雲。”
康熙拿著香囊,實在誇不出口,他愣是沒看出來是蛟龍,更像是一條蟲,香囊團案上唯一繡得還可以便是那朵雲,其它的一言難盡,女孩子尤其擅長針線活,他沒想到徐氏針線活如此粗糙,不堪入目。
“是不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