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香寧沒接他的話,她覺得她自己有點過敏體質,許是對什麼藥草過敏瞭,像是對花粉過敏一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什麼過敏,太醫若是沒開錯藥方子,隻是她體質特殊,她去責怪人傢也沒有道理。
“皇上,來用膳吧,別餓著。”
夜裡,皇上還是在她這裡歇息。
皇上昨日是規規矩矩,什麼都沒做,隻在睡前跟她說瞭一會閑話,在她受傷後,皇上都是這般規矩,沒怎麼碰過她,她也樂得自在,畢竟是真受傷,也不想折騰有的沒的,老實睡覺挺好的。
今日還是如此。
翌日,皇上還是早早離開。
過瞭五天,穆察太醫過來查看傷勢,這水泡是消下去不少,說明第二回藥草是用對瞭,繼續用著就是。
……
眨眼間到瞭十月底。
貴人郭絡羅氏的女兒皇六女被封為和碩公主,明年三月嫁到蒙古,嫁給博爾濟吉特氏喀爾喀的一個郡王,比起榮妃當初嫁女時的劇烈反抗與跟皇上求情之類的動作,無論是貴人郭絡羅氏還是恪靖公主都很平靜地領旨接受瞭。
雖然平靜接受,貴人郭絡羅氏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兒要遠嫁蒙古,心裡還是難受,秋狝圍獵期間跟她稍微熟悉一些後,郭絡羅氏這幾日過來找她聊天,臉上看上去還是很傷心,也很無奈,言語之中充滿憂愁。
可能是她也有女兒,跟郭絡羅氏聊天,把她也聊得鬱悶瞭,盡管小豆丁才三歲,但她已經開始擔心她的將來,是不是也如前面的那些公主一樣遠嫁撫蒙,一想到這,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住。
在貴人郭絡羅氏還過來找她聊天時,她把她帶出去走走,沒待在屋內,去瞭溪春園的金魚池喂魚。
這金魚池裡面的金魚一如既往肥胖,被養得好好的,不知憂愁為何物。
“這魚能吃嗎?”郭絡羅氏問瞭一句。
“不能吧,觀賞用的,這金魚肉也不好吃吧。”
“沒吃過怎麼知道不好吃,要不我們撈一條上來,讓膳房那邊做做看。”
徐香寧笑著看郭絡羅氏,“姐姐,快別鬧瞭,真撈上來,怕是喂魚的奴才說我們偷金魚呢,你想吃什麼魚,跟膳房那邊的人說,他們肯定會呈上來給姐姐。”
貴人郭絡羅氏撇撇嘴,“也就近些日子,那些奴才對我才好一些,我又沒有妹妹得寵,膳房那邊的奴才才不會什麼都聽我的,是恪靖要出嫁,皇上心裡愧疚,讓那些奴才好好服侍我,平日裡我哪受到這麼好的待遇。”
怎麼又扯到這個,徐香寧心裡嘆口氣,說道:“既然改變不瞭,隻能接受,姐姐也不要繼續傷心下去,這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的。”
“小主,宜妃娘娘在後面。”張嬤嬤點瞭點她肩膀,徐香寧回過頭,見宜妃朝這邊走過來,待宜妃走近一些時,她屈膝行禮,“娘娘吉祥。”
貴人郭絡羅氏也行禮。
“你們兩個倒是有閑心,還來這裡喂魚,徐貴人,你的傷怎麼還沒好?”
“傷筋動骨一百天,還不到一百天,骨折沒那麼容易好,不過娘娘,你看我脖子跟臉上的擦傷已經好很多瞭,開始慢慢退痂瞭。”
徐貴人湊過來,宜妃看瞭一眼,的確開始退痂,黑色的痂退下去,出現瞭一層粉紅的新皮,就不知道會不會留疤,留疤應該也不大明顯,太醫給她開的藥膏一定是極好的,不過徐貴人的臉不算特別漂亮,留疤與不留疤,她都不會變得很漂亮,倒是越看越順眼,是一個有福氣的長相。
“湊那麼近幹什麼,一身藥草味。”宜妃似不滿地說瞭一句,一根手指推瞭推徐貴人的胸膛,不小心戳到她胸脯的位置,軟軟的,徐貴人的肉大概一大半長在她的胸上,見徐貴人樂呵地笑瞭笑,她翻瞭一個白眼,“傻笑什麼呢。”
宜妃目光掃一眼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開口道:“聽說恪靖要出嫁瞭,嫁妝準備得怎麼樣,需不需要本宮幫忙?”
“不用娘娘操心,恪靖畢竟是公主,她的嫁妝自然有皇上跟內務府操心,再不濟還有榮妃跟恵妃,娘娘應該幫不上什麼忙。”
徐香寧瞄瞭一眼貴人郭絡羅氏,這話說得有點夾槍帶棒,傳聞宜妃跟貴人郭絡羅氏關系一般,還真的是一般,看不出是姐妹的程度,這兩人長得也不像,沒有相似之處,她又瞥瞭一眼宜妃,果然貴人這話一說完,宜妃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一下子沉下去。
“是啊,本宮幫不上什麼忙,榮妃跟恵妃掌管後宮,她們有權過問恪靖的嫁妝,本宮無權過問,自然也幫不上什麼忙,妹妹隻有一個恪靖這麼一個女兒,恪靖一走,妹妹在後宮怕是會寂寞吧,幸虧本宮生的是阿哥,不是格格,不然也會像妹妹這樣可憐。”
徐香寧頓時想遠離戰火,免得被殃及池魚。
貴人郭絡羅氏回擊道:“再可憐也不會像姐姐失去十一阿哥,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樣可憐,好歹我的恪靖還好好活著。”
啪的一聲,宜妃氣到直接扇貴人一巴掌,貴人的臉偏瞭一下。
“你的嘴巴不幹凈,本宮替你管一管,再亂說,信不信本宮撕爛你的嘴。”
貴人郭絡羅氏氣勢弱下去一點,隻是瞪著宜妃,捂著自己被扇的臉頰。
“本宮好心問你,你在這裡陰陽怪氣什麼,你隻是貴人,本宮是宮妃,隨時都可以治你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別不知好歹!”
“是不是好心問我,娘娘心裡清楚得很,若不是娘娘,我的阿哥不會死!”
宜妃氣得眼神都變得凌厲起來,“本宮都說過多少次瞭,你的孩子不是本宮害的,你為何不聽本宮解釋,非要把罪名安在本宮身上,你的阿哥生下來時也隻有五個月大,什麼死不死,五個月大的孩子都不是嬰兒,隻是胎兒,它本來就是死的。”
“如果不是你害我,它可以活下來的,它可以活到九個月出生,是你害我早產,我的阿哥才會生下來便是死的,明明就是你,你還不承認,是想減少自己身上的罪孽嗎?好在罪孽報復在你的孩子身上,可喜可賀。”
徐香寧都沒發現貴人郭絡羅氏是這麼會頂嘴的,氣勢這麼兇的,這兩姐妹看上去有深仇大恨,她感覺自己被動聽瞭一條後宮秘辛,後退一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是沒有辦法幫她們兩姐妹和好如初的。
宜妃忍瞭忍,第二巴掌還是沒扇下去,氣得直接轉身離開。
貴人郭絡羅氏神色同樣不佳,“讓你看笑話瞭。”
她趕忙搖頭說沒有。
“宜妃雖然是我的姐姐,但我們隻相差四歲而已,我比她晚進宮三年,不過皇上喜歡她比喜歡我多,隻是宜妃善妒,對每一個得寵的人都很不滿,皇上那會又特別寵她,把她寵得目中無人,我也得寵過一段時間,結果遭到她的針對,我懷孕五個月,她卻給我送來毒人參,我以為她是我的姐姐,不會害我,結果我吃瞭她送來的人參就早產瞭,我的阿哥才剛滿五個月,是個阿哥,自此之後,我的身子就不能再生養,你說我該不該恨她?”
貴人郭絡羅氏說起時都是帶著恨意,隻是徐香寧有點不想聽到這些,她也解決不瞭兩人的問題,知道太多反而對她沒有好處,想要安慰貴人郭絡羅氏,又無從安慰起,隻能說一句都過去瞭。
“是啊,都過去瞭,不說這些,這與你無關,我們繼續喂魚吧。”
好在貴人郭絡羅氏自己調整過來瞭,又繼續喂魚。
喂瞭一會,她們就回去瞭。
徐香寧剛回到秋水宮,小豆丁就跑過來想要抱住她,不過被張嬤嬤攔住。
“哎呦,小格格,你額娘還受著傷,你可不能就這樣沖上來,你額娘受不住的話又摔倒瞭,傷勢變得更嚴重怎麼辦,你得小心點,別這樣直直沖上來,知道瞭嗎?”
小豆丁嘴巴像是掛著葫蘆一樣撅得老高,不過還是乖乖應話,說她知道瞭。
“來,額娘牽著你,今天是不是得學習瞭,除瞭玩還是玩,你什麼時候想學習,額娘今日想教你學十個字。”
小豆丁肩膀立即耷拉下去,垂頭喪氣道:“額娘,我能不學嗎?”
“不可以哦,你已經玩瞭好幾天,額娘這幾日都沒盯著你學習,今日額娘有空,你必須得學,就十個字,你越快學會越快可以繼續玩,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哥哥們像你這個年紀,已經可以把三字經全都背下來瞭。”
“他們有這麼聰明嗎?”
“他們不是聰明,他們是勤奮,他們天天學習的,不像你,學一天玩好幾天。”
今日接下來的時間,徐香寧都在教小豆丁識字,識字工程任重而道遠。
到瞭傍晚,小鄧子過來說今日是春小主侍寢,徐香寧回想瞭一下,春喜雖跟著去木蘭圍場圍獵,但皇上沒有召她侍寢,回來這麼久,好不容易又召春喜侍寢,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
春喜被翻牌子,她自個也是高興的,隻是侍寢結束後,她以為皇上睡著瞭,她從慢慢貼近皇上,結果皇上喃喃一句:“徐香寧,別鬧瞭,你還受著傷。”
一句話讓她渾身冰涼,皇上何時知道香寧的名字,還叫得出香寧的名字,半睡半醒的時候還記掛著香寧受傷一事,皇上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從來沒喚過她的名字。
春喜沒有再靠近,離得遠一些,見皇上還閉著眼睛,估計是快睡著瞭,意識不算特別清醒,把她當成香寧瞭。
上次在塞外也是如此,皇上幾年前去塞外時也與她共騎過一匹馬,不過沒有教她騎馬,隻是與她共騎,她坐在前面,背後是皇上寬闊溫熱的胸膛,草原上的風呼呼吹著,疾馳的馬,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的草原,還有跟她一起抓著韁繩,握著她的手的人,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畫面,她珍視的記憶,不過都是一場笑話。
皇上也能與香寧共騎一匹馬,更能親自教香寧騎馬,香寧從馬背上摔下來時,皇上那緊張的神情,立即奪走別人的馬飛奔過去,這一切都說明皇上更在意的人是香寧,在意到他床邊躺著別人,他還在記掛著香寧的傷。
她比不過香寧。
於皇上而言,她跟後宮其它女子大概沒什麼區別,皇上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沒有幾個,香寧是其中一個,香寧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比她多的多。
一句無意識的呢喃讓春喜認清瞭,她愛的人對她沒那麼在意,還會把她錯認成別人,他更在意別人,那個人是她的好姐妹。
她渴望的愛,渴望的感情終究是奢望瞭。
她想要皇上對她的在意,想要擁有一份特殊,選擇避孕,放棄子嗣,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如今的她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愛,也沒有子嗣,以皇上目前對她的恩寵,兩三月被翻一次牌子,她再次擁有子嗣的機會怕是難上加難。
如今連密貴人都再次懷孕,有瞭阿哥,也有恩寵,隻有她什麼都沒得到。
第二天,皇上醒來,不記得他叫錯名字這事,春喜也當沒有發生過,早早起來伺候皇上穿衣,皇上去書房批折子時,她也回長春宮。
走回長春宮的路上,她忍不住抬頭望瞭望天。
十一月份京城的天似乎灰蒙蒙的。
“玉晴,是我做錯瞭。”
“小主,你在說什麼?”
春喜還望著天,把淚意忍回去,重復一句:“是我做錯瞭,是我天真瞭,我害瞭玉秀的命,什麼都沒換來,讓你們跟著我吃苦,是我對不住你們。”
玉晴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安慰道:“小主,奴婢不覺得跟著小主吃苦,小主待奴婢很好,小主,你別多想,可是皇上說什麼瞭?”
“沒有,走吧,該回去瞭。”
春喜不再望天,看著前方的路,一步步往前走。
……
常常在過來找她,結果她什麼都做不瞭,原本想踢毽子來著,被張嬤嬤制止,怕她摔倒,又摔到手怎麼辦,所以常常在無聊,於是拉著小豆丁一起玩,在秋水宮無聊,她又帶著小豆丁出去玩。
徐香寧在屋內看書,過瞭一個時辰才聽到小豆丁的笑聲。
“常額娘呢?”
“她回長春宮瞭,額娘,你看。”
小豆丁炫耀似的拿出一個毛茸茸兔子形狀的佈娃娃出來給她看,手掌大的佈玩偶,她看瞭看,應該是手工制的,外面的佈絨摸上去很舒服,一捏還有聲音,不知裡面放瞭什麼,像是放瞭一個小哨子在裡面,肚子一捏癟下去回彈的時候有聲音,一看就是小孩子喜歡玩的東西。
“是常額娘送給你的嗎?”
“不是,是,端嬪額娘送給我的。”
徐香寧一愣,看向一直跟著小格格的憐雪,“是端嬪娘娘送的?”
憐雪點點頭,說常常在帶小格格去禦花園,在禦花園碰到端嬪娘娘,端嬪娘娘送給小格格的。
徐香寧拿著那個兔子小玩偶,湊近聞一聞,除瞭佈料原本的味道,並沒有其它味道,除瞭肚子的位置,裡面填充的東西應該是絨毛,摸上去軟軟的。
“額娘,我還沒玩夠,額娘,你把它還給我吧。”
徐香寧把小玩偶還給她,不明白端嬪為何要送小豆丁一個玩偶,小豆丁都三歲瞭,難不成端嬪還存著要把小豆丁搶過去撫養的心思嗎?
“你能跟額娘說端嬪額娘跟你說瞭什麼嗎?”
“她陪我玩瞭,說瞭什麼……她說我很可愛,說我很聰明,然後她還親瞭我臉頰。”
“還有嗎?”
小豆丁搖頭說沒有瞭。
徐香寧搞不明白端嬪,一個小玩偶而已,她若是把它丟掉顯得她小題大做,小豆丁正玩得愛不釋手,她把伺候小格格的人都叫過來,再次跟她們說不要讓小格格跟端嬪單獨相處,她們一定要盯緊一點,若是常常在想把小格格帶回長春宮,她讓她們阻止常常在,有什麼事回來稟報她。
“額娘……”小豆丁把小玩偶湊近她耳朵,摁瞭摁肚子,玩偶發出啞啞的長聲,小豆丁樂得咯吱直笑,很快又跑開,想捉弄下一個人。
當天晚上,她被翻牌子,她覺得奇怪,她還沒好,牌子沒掛上去,為何還會翻她牌子,定是皇上口頭讓她過去,隻是她恰好來月信,原本想著不過去,不過轉念一想,她受著傷,皇上不要她服侍,可能隻是召她過去,於是她過去瞭,在皇上寢室內沐浴,被小心翼翼地照顧,受傷的右手沒碰到一滴水。